第2章 承位

抱着孩童走出宮門后，男子轉身再次向那片鳶尾花看去，目光帶着無限的眷念，思緒飄向遠方，彷彿是透過花思念着誰。

「父皇…」孩童拉拉男子的衣袖，將飄遠的思緒重新拉回。

「怎麼了」？

「鳶尾花旁長了好多雜草，我們晚間不參加宴會來除草，然後和娘親一起用膳好不好」。

這孩子，一到生辰之日便分外黏他的娘親。

「覺兒」，男子輕輕地撫摸着孩童的腦袋道「承襲太子之位，祭拜天地，宴請眾臣，這些一直是祖宗一代代相傳下來的規矩，不可隨心所欲。你若想和娘親一起用膳，父皇明日陪你來，可好」？

「可是…」。

「如果是娘親，會希望你怎麼做呢」？

思索一會後，孩童認真的說：「好吧。那父皇不要忘記了，說話要算數的」。

「好。覺兒真乖」。

哄完孩童以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回到鳶尾宮。換好太子服飾，立即趕赴祠堂祭拜天地及祖宗，也在群臣見證下正式冊封太子。

酉時，長央宮內人聲鼎沸，杯光觥籌，群臣們相談甚歡。這時，一道高昂的「陛下駕到」聲響打斷了這份熱鬧，群臣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停止交談，齊身跪拜：「參見皇上」。

「眾卿平身，無需拘束，繼續吧」。

「臣遵旨」。

直到男子坐上位子之後，眾人才繼續飲酒作樂，交談聲不絕於耳，場面一度熱鬧。

「覺兒，來母后這裏」。坐在男子右邊的年輕女子輕輕向孩童招手。

自稱母后的女子便是當朝皇后，身着華麗服飾，雍容典雅的妝容把她襯得更加美麗動人，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有些化不開的憂鬱與不甘。

男子阻止了孩童前進的步伐，冷冷的開口道：「覺兒就坐朕旁邊，有什麼就這麼說吧」。

「怎麼，陛下怕我對覺兒不利」？

男子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女子，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果然是她的孩子啊，這麼多年來陛下保護他的防備之心真是一點都沒半分減少」。女子自嘲的笑了笑。

「母后，您要和覺兒說什麼呢」？孩童適時出聲，走向女子身前，緩和了此時似冰的局面。

女子笑了笑，輕聲說道：「覺兒，今天是你的生辰，生辰快樂，這是母后給你新求的長命鎖，願你今後皆安樂此無憂」。

「兒臣謝母后」。剛接過去的長命鎖還沒拿穩便立馬被男子拿走並扔給身後的太監。

「覺兒過來，這是你最喜歡的桃花酥，今日是你的生辰，父皇特地給你做的，嘗嘗看」。

孩童拿起桃花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男子彎腰將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柔聲問道：「好吃嗎」？

「好吃。」

「慢點吃，還有很多」。

「父皇，我聽挽湫姨說娘親最喜歡吃桃花酥了，是嗎」？

「是啊」。想起女子跟桃花酥的事，男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記得那時候他還是太子時。有一天上朝後按例去母后那請安。剛走到宮門口時便聽到了一聲慘叫，伴隨着一陣燒焦的味道迎面撲來。匆忙跑進母後宮內的廚房裏，便看到一名女子正手足無措地看着面前炸糊的鍋。臉上又是麵粉又是黑炭，凌亂的頭髮，眼神迷茫又無助。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商兒，你在幹什麼？研製毒藥嗎」？

「雲舒哥哥…」女子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妝容繼續說道：「我想做桃花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它就炸了」。小臉皺成一團，似乎很是不解為何失敗了。

女子從小對醫學草藥十分感興趣，製作草藥也是很有一手。唯獨卻對廚房之事一竅不通，像今天這樣的場面都是家常便飯，偏偏她對下廚異常執着，越挫越勇，曾有一次直接導致她的同胞兄長腹痛如廁整整兩天。從那以後，身邊的人都把廚房列入了女子的禁地內。

「你想做桃花酥，怎麼沒人幫你」？

「我…我想自己做」。做給你吃。後面半句話女子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害怕把人嚇到。

自己做…這話一出，男子和身後的隨從心都抖了一下。自己要是真能做出來，恐怕廚房都不知道要被炸幾遍。

男子走到女子面前，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臉，笑着說：「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聞言，女子在被男子擦臉的害羞中驚喜到，獃獃的看着男子。能吃到雲舒哥哥親手做的桃花酥，做夢都會笑的吧。

「怎麼？不好嗎」？

「沒沒沒」，女子趕緊連忙回答：「那就麻煩雲舒哥哥了」。

製作桃花酥的步驟說簡單也繁瑣，說難也容易，在男子的一頓操作下，不一會兒便聞到了香味。

「哇！！！好香啊」！

「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好吃，是我吃過的桃花酥中最好吃的」女子讚美的話脫口而出，吃得心滿意足，「雲舒哥哥也吃啊」。

男子看到女子吃得那麼開心，也被她渲染到了，笑着拿起一塊桃花酥吃了起來。

「雲舒哥哥怎麼會做桃花酥啊」？

「嗯…」咽下最後一口桃花酥后開口道：「聽說柒奺也喜愛吃，所以我就自己嘗試做看看」。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女子身子頓時僵住，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意識到有點失禮后，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原來是這樣啊。雲舒哥哥，我身上太髒了，先回去收拾一下。謝謝你的桃花酥了」。說完不等男子回應便匆匆行禮離開。

現在想想，男子覺得自己當初真是鬼迷心竅似的，一腦子撲在身旁這個女子身上，而忽略了那位女子的情意。越回憶往事，越覺得自己當初是多麼的無情與不堪。

「父皇，你是想到什麼了嗎？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男子被孩童的聲音打斷了回憶，有些苦澀地說道：「想起了以前你娘親想做桃花酥卻把鍋炸了的事」。

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孩童的注意力。畢竟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娘親，對於他來說，娘親的一切都是好奇的。他總是很願意聽到有關娘親的事情，這樣彷彿娘親就離他更進一步。

「啊…父皇快說快說，我想聽」。孩童興奮極了，眼神充滿了期待。

「你娘親啊…………」。

「陛下」。底下座位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男子剛要開的口。「陛下，正值太子生辰，臣有一物想獻給太子」。

孩童一看底下下跪之人，立刻跳下皇帝的腿，開心地跑到那人面前，喚了一聲舅舅

「笒慕，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謝陛下」。

「舅舅舅舅」。太子急忙扶起那人，親昵地要抱抱。

「覺兒，來，這個給你，祝你生辰快樂，平安順遂」。說完遞給孩童一個精美的木匣子。

太子打開那木匣子，看到裏面躺着一塊色澤晶瑩剔透的藍玉，雕刻精緻，圖案栩栩如生。「舅舅，這是什麼」？

那人將太子放到地面，蹲下身子拿出那塊藍玉戴在太子項上，緩緩說道：「覺兒，這是你娘親生前托我去你外祖家找的藍玉，本來想在你出生前趕工出來，結果因為尋玉過程稍有波折耽擱了，因此只能趁着這次生辰才送給你。這玉有固精去寒功效，佩戴對你身體是極好的」。

「娘親給我的」。孩童低頭摸了摸那塊玉，說了一聲謝謝舅舅轉頭就向男子跑去。

「父皇父皇，你看，娘親給我的」。說話的聲音明顯夾帶着哭腔。

「嗯，父皇看到了，乖，不能哭啊」。再次抱起孩童，拍背安慰道。

孩童全神貫注地注視着那玉，輕輕撫摸着，動作小心翼翼怕弄壞了似的。藍玉躺在手上，熱流不斷湧出，將一身的寒氣驅散。

男子輕撫着孩童的腦袋，默默無言。父子二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思念着同一個人。

酒過三巡，眾人醉的醉，困的困，太子也已在皇帝的懷裏乖乖睡去。男子站起身來，邊走邊說道：「眾卿回去歇息吧，明日取消早朝」。

「臣遵旨。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