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剎那而已
當露西第一眼看到守在遊樂園門口的、手持智能槍械的清道夫時,她的第一反應就要彈出手腕中的單分子線。
影割立刻捕捉到了露西的意圖,阻止了她:「他們已經金盆洗手了,現在是遊樂場的保安。」
「哈?保安?」露西的嘴角顫抖。
她想不通這些依靠搶奪義體為生的下三濫的存在是如何搖身一變成為保安的?
而且她對於這些人究竟是否能徹底金盆洗手也存疑。
不過既然影割選擇了相信,露西也持有和影割相同的意見。
不把這些違和的前幫派分子們考慮進去的話,整座園區的運轉可堪完美。
進入正門后,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人群的喧囂,機器運作的轟鳴,歡聲笑語揉作一團,熱鬧非凡。
太平州遊樂場的重新營業不僅吸引了夜之城許多富人家庭前來遊玩,也吸引了眾多小商小販的青睞,商販的進駐讓遊樂場更顯擁擠。
影割拉着露西的手擠進人群,看上去就像一位帶女兒出來玩的父親。
只是,這位父親比通常意義上的父親更年輕、也更顯兇狠些。
看着身邊經過的一家三口,一個小女孩兒開心地被她的父母牽着兩隻手;
露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殘缺的童年,失去的家人的愛;
有幾分嫉妒和失落……
不,她不應該嫉妒別人的生活。
露西看着影割的背影。
他比任何父親、任何老師,都更優秀。
跟能為自己帶來安全感的人在一起,才能被稱之為家。
一絲沁人的甜意漫上露西的心頭時,影割回過頭對露西道:「嘗嘗這邊的?」
循着影割手指的方向看去,露西注意到了一整排的流動甜點車。
原來剛才的甜意不僅是自己心裏甜,也是她聞到了甜氣。
露西微笑着道:「好。」
二人在紅色的圓凳上做好,面前是一張長桌,桌子對面是一位鬍鬚上沾滿了奶油泡、白色衣服上沾滿彩色糖霜的甜品師傅。
影割先在電子菜單上點了兩個棉花糖。
甜品師傅周圍的機械人立刻運作了起來,如火如荼;
而只需要師傅那根木棍輕輕一轉,一團白色蓬鬆的棉花糖就誕生了。
有機械人的幫助,這名甜品師傅的製作速度可以同時滿足二十名顧客的需要。
露西看着這比自己腦袋都大的棉花糖,一時竟不知從何下口。
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甜點……
她試着用舌頭舔了一口,那雲朵般蓬鬆的棉花糖在接觸到她舌尖的一剎那,立刻融化成了液體,黏在她的舌頭和嘴巴上。
和自動販賣機里的袋裝棉花糖味道還不一樣,這種現成的棉花糖沒有工業流水線的化學產品味,倒是有種值得回味的溫暖。
她偷瞄了眼影割,這個一向嚴肅冷酷的傢伙,也被這棉花糖「折騰」得不輕。
只見影割用嘴撕下一塊,快速窩進了嘴裏,然後掏出紙巾擦了擦粘在嘴角的殘渣。
要不是知道他殺過多少人的話,現在的影割看起來就和一個普通的中產中年人無異。
快速嗦完棉花糖后,影割又要來兩支甜筒。
二人邊走邊吃。
突然不知露西怎麼想的,或許是單純想捉弄下影割,就像很多家庭里的女兒會將水彩筆畫在老爸額頭上一樣,她將一撮奶油抿在了影割的臉上,然後嬉笑着拉開距離,期待着影割的反應。
這是露西這輩子第一次和別人有過這種開玩笑的舉動。
影割的出現,無疑打開了露西的心鎖,讓她將一些同齡人的天性暴露了出來。
影割只是舉着甜筒,報以一個溫暖的微笑。
他沒有擦掉臉上的奶油,而是繼續向前走去,毫不在意旁人的眼神,就彷彿這是什麼榮耀似的。
露西又跑了回來,拉住影割的手。
隨着露西的年齡增加,影割不可能經常再和露西有肢體接觸了。
珍惜現在的美好時光吧。
終有一天,風箏會斷線。
「我們去做過山車。」影割說。
「你行嗎你?」
「我可有斯安威斯坦……」
「噗……」
二人坐上了過山車,最前一排的位置,然後系好了安全措施。
過山車緩緩啟動,先是上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斜坡,露西的發梢都垂到了腦後。
在抵達頂點的那一刻,過山車幾乎停了下來。
距離天際如此之近,露西呼吸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鮮空氣,並將波光粼粼的海面與車水馬龍的街道盡收眼底。
從高處俯瞰世間的美好,不免令人流連。
但緊接着,過山車開始下行。
「呃呃呃啊啊啊——」
自由落體般的墜落感刺激着露西的感官,她忍不住尖叫出聲;氣流灌進了她的口腔,讓她的嘴巴都難以合攏。
至於影割,正如他所說,他開啟了斯安威斯坦,過山車的下行速度於他而言如同老奶奶過馬路,因此他一聲不吭地過完了全程……
過山車最後停下,露西從車上下來時暈乎乎的,站立都不穩。
但她臉色並沒有難受,反倒是一臉興奮,彷彿巴不得再來一趟似的。
嗯,這麼喜歡找刺激,長大后一定是個瘋批。
歇了一會兒后,影割帶她去了下一個遊樂項目。
摩天輪。
坐在摩天輪的艙里,二人沒有感到緊張刺激,有的只是從高空俯瞰的輕鬆愜意。
摩天輪就如同時針一樣緩緩轉動,時間彷彿變得很慢,很容易讓人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脫離了夜之城的枷鎖,方能安詳片刻靜謐。
二人無言,心照不宣。
露西多麼希望,這一刻的美好能永遠定格。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地球總要公轉自轉,沒有人能握住時間。
總有一天,影割會老去,而露西也將失去自己的青春年華。
「我不能讓影割一直圍着我轉了。」露西就像突然成熟了許多,心想。「我必須變強,就當是為了影割,我要比他更強!」
她攥緊了拳頭,充滿信心。
可能過了幾十年後,當影割已經老得牙齒掉光,走不動路,身形傴僂;
當影割需要別人保護時;
露西會挺身而出,義無反顧。
就和不久之前,當她深陷最黑暗無光的日子中時,突然出現並保護她的影割,成了她唯一的光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