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翟松月其實不確定他會不會將這一切說出去,但她不是會受人威脅隨意拿捏的性子。
溫柔不代表懦弱,她比絕大多數的人都要強大。
所以面對江栩這些話時,她只是搖了搖頭。
——這些天,謝謝你的陪伴。
——如果我有讓你難過的地方,我先和你道歉。
——至於你想和誰說什麼,都是你的自由,我無權阻止。
——但是煩請你,不要傷害林琅。
說完這些,她就離開了。
江栩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每天變着花樣做一些她愛吃的飯菜,花瓶里的花近來也換得勤。
等忙完這一切后,她站在旁邊問她:“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翟松月總是擔心她的病情受到影響,甚至還專門請了假陪她。
她和他道歉,如果罵她能讓他心裏舒服些的話,她可以站在這裏等他罵完了再上去。
林琅被她這逗小孩的話逗笑:“那被我吃掉豈不是更可憐?”
任何事情,遠不及陪林琅更加重要。
翟松月笑了笑,指了指冰箱。
林琅近來情緒明顯好了許多,不像剛開始,經常性的沉默,或者是無端發獃。
洗好了青菜又去洗豆芽。
林琅會意,走過去將冰箱門打開。
“所以我在你心裏算什麼,免費的鴨是嗎?你寂寞了想要了,就坐我身上來幾下,不想要了就把我一腳踹開?翟松月,世上哪來這麼好的事。我告訴你,就算有,也不可能發生在我的身上。”
完全在她面前暴露本性,那雙深邃的眼窩裏匯聚戾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以為翟松月是要她幫忙拿過去,人都走到廚房了,翟松月拆開配套的叉子,遞給她。
翟松月完完全全沉浸在養林琅這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上。
過了好久,直到她買好酒出來,他冷笑着攥緊她的手臂:“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想擺脫我,是想和我撇清關係?就算我他媽是鴨也該付些嫖資吧。我的第一次給了你,我他媽卻連你第一次給了誰,在我之前又和幾個人睡過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吃虧還不一定。你現就想和我斷了?”
翟松月嘆了口氣。
睡覺之前能看見,睡醒之後也能看見。
他氣到臉色慘白,直接搶過她手裏的酒瓶往地上一砸。
他本性就是個瘋批,行為處事瘋,說話也瘋。
林琅笑她:“你不去當幼兒園老師真的可惜了,小孩子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那點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裏咬着硬擠出來的。
她自己做飯是沒這麼精緻的,但給林琅做飯總是變着花樣來。
包括今天,她也是推了教授給她安排的飯局。
她太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相處了,浪費一秒都足以讓她心疼。
對方是一個很有聲望的前輩,這次過去,肯定會對她未來的事業有幫助。
江栩聽她這話是真的想和他斷了。
翟松月個子高,尤其是在林琅面前,看她時,總得低下頭。
——被別人吃掉會很可憐,但被這麼可愛的小琅吃掉,它一定很幸福。
林琅在旁邊幫忙,不過也是一些打下手的工作。
包括攥着她的手臂的那隻手,也用力過度到手腕都暴起青筋。
哪怕學習繁忙,也會準時回家。
玻璃碎屑四分五裂,氣泡混着酒在水泥地面流淌開來。
林琅一愣。
她的笑容比剛才更溫柔,甚至還多出一些藏不住的寵溺。
他惡狠狠的警告她:“翟松月,你休想擺脫我。只有我玩弄別人的份,還沒人能玩弄我!”
——
林琅在她這裏住了一段時間,每天都能看見自己喜歡的人。
但她還是找了個由頭推掉了。
上面的冷藏櫃裏放着一塊蛋糕。
翟松月身上繫着圍裙,用菜刀細心地給胡蘿蔔雕花。
她笑容溫柔:“回家的路上剛好還剩最後一個,孤零零地放在那裏,突然覺得它好孤獨,所以就買回來了。”
——幫我把它吃掉。
如果說之前還想着裝一裝,現在他是徹底不想裝了。
如沐春風的笑臉上,此時眼神微微深邃。
——那小琅呢,也會喜歡我嗎。
“當然。”她吃下一口蛋糕,“溫柔漂亮的大姐姐,誰不喜歡。”
明知道她的話里沒那個意思,但翟松月還是很高興。
有時候自欺欺人反而是一種愉悅自己的方式。
那段時間,是她最幸福的時間。
從來不愛將自己的生活分享在朋友圈的人,也開始頻繁記錄生活。
並且那些內容,幾乎都是和林琅有關。
哪怕是收到一朵出去散步,林琅隨手摘下的花她都會拍照發出去。
——小琅送給我的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是很好看,好喜歡啊(*^_^*)
——新裙子不太合身,林大裁縫要幫我改一改,她說剪開再縫合就行,結果她剪開以後不知道該怎麼縫了。現在我擁有了兩塊真絲刺繡的布料,真好啊,可以給她做一個包包了。
——換了個新髮型,小琅剪的~
下面配圖是她的自拍。
一看就是很少自拍的人,拍照的角度也非常直女。
從下往上拍的劉海。
好在她顏值抗打,哪怕是這種角度仍舊能看清她外在的驚艷程度。
卷翹的睫毛,細窄高挺的鼻樑,皮膚白嫩,原相機拍攝都看不出任何瑕疵以及毛孔。
哪怕她引以為傲的劉海被剪成了狗啃,在她那張臉的襯托下,反而像是特別設計過的一樣。
俗稱的一張臉拯救了一切。
她的微信上也並不全是見過她的,也有隻在網上有過交流的人。
因為她從前從來不發自拍,所以大家對她的印象普遍停留在交際圈淺薄的死宅。
今天的自拍一發出去,那條朋友圈的點贊創了新高。
甚至還有不少人給她發微信搭訕的。
其中一位叫做周望的學弟也在其中。
只不過他不是因為一張照片見色起意,而是看到朋友圈的內容。
【周望:是林琅學姐剪的嗎?哈哈哈哈,很可愛,也很適合學姐。】
他是小翟松月一屆,小林琅兩屆的學弟,年紀小,讀書也早,現在才十八歲。
平時說話總是輕言慢語的,生怕嚇死路過的螞蟻一樣。
和他相熟還是因為之前外出寫生,恰好碰到被小偷光顧過的他。
當時的周望用落魄小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身無分文,還崴了腳。
看到翟松月身上的校徽后,才鼓起勇氣和她搭上話。
【翟松月:謝謝(*^_^*)我也覺得很可愛。】
他大概只是出於禮貌的詢問一句:下次讓林琅學姐也幫我剪一個。
配了個可愛兔子趴在箱子裏賣萌的動態表情包。
翟松月看着這行字,沉默很久。
【翟松月:^_^】
她避開了他的問題。
後面手機又接連震動幾下,翟松月沒有再去看。
林琅洗完澡出來了。
——————
江栩找到裴清術的時候,他正在家中書房謄寫佛經。
他近段時間心不靜,易浮躁。
不管做什麼都沉不下心來。
他知道問題的源頭在哪裏,但他結不開那個解。
別人都說時間會淡化一切,可他的心結卻隨着時間的流逝越系越緊。
只要閉上眼,腦海里都是那個人的模樣。
心臟也彷彿被什麼給撐開,無端端的酸澀痛楚。
他總會想起她。
無時無刻。
江栩從客廳到書房,裴藺攔都沒攔住。
“我哥最近心情不好,你少煩他。”
江栩直接推開他,開了書房門進去。
裴清術坐在書桌前,那麼長的一塊紅檀木。
上面放着文房四寶,他寫的是什麼呢。
哪裏是什麼佛經,分明是詩經。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江栩看見了,扯出幾分笑來。
“還以為像術哥這樣的人,早就斷了七情六慾,想不到也是個離了女人就活不了的戀愛腦。”
裴藺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亂說什麼。”
他又去和裴清術解釋,讓他別將江栩的話太往心裏去。
“他這些天不知道怎麼了,整個人像發瘋了一樣,路邊見條狗都能罵上幾句。”
裴清術並無怒色,他讓裴藺先出去。
裴藺沉默片刻,看了眼江栩,雖然不放心這人還會不會說出些不堪入耳的話來。
但他哥的話他又不得不聽。
裴藺走後,書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裴清術給他倒了杯茶。
“今天早上剛運過來的金駿眉,嘗嘗看。”
江栩看見他,總能聯想到翟松月。
這兩人身上彷彿有着同一種特性,對萬物都包容的慈悲心。
虛偽,噁心。
想到翟松月,他臉色變得難看,連帶對他也沒什麼好語氣。
冷笑帶着嘲諷:“你女朋友都不要你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泡茶?”
聽到他的話,裴清術動作微頓。
他不語,將那杯茶蓄滿。
茶滿送客。
他放下茶壺:“喝完這杯茶再走吧。”
始終溫和的語氣。
江栩拖出椅子坐下,非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像是要和他好好聊聊。
“你知道翟松月對你女朋友有意思嗎?”
裴清術垂眸,雖然沒答話,但從他的眼裏,江栩得到了答案。
他靠着椅背,身形懶散:“我說的喜歡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我知道。”
江栩看着他。
後者落座后,神情仍舊平靜。
他早就看清翟松月的心思,哪怕她隱藏地再深。
確實,這兩人的相似處太多,不同之處大概就是性別。
“那你知道,林琅現在和她住在一起?”他笑着問出這番話,可眼裏卻半點笑意也看不見。
裴清術沒有反應。
江栩緩緩起身,走到書架旁,隨手抽出一本來。
“你有信心林琅會一直喜歡你?人都是會變的,她可能今天喜歡男人,明天就喜歡女人了。更別提,你也不是天下獨一份。”
他臉上掛着高深莫測的笑,“你知道林琅為什麼對翟松月這麼特別嗎,因為她覺得她和你很像。徐初陽都能找替身,你能斷定林琅就不會找了?”
江栩說話的語氣不重,反而很平靜,甚至還夾雜笑意。
但是每一個字都如同有千斤重一般砸在裴清術本就酸澀的胸口上。
江栩說的確實沒有一句廢話。
每個字,都是裴清術所介意的。
——
翟松月在樓下散步。
裴清術今天找來了,雖然林琅說和他沒什麼話說,但翟松月能看出來,她藏在袖中輕微顫唞的手。
她沒有放下裴清術,至少在再次見到他,那種劇烈的情愫依舊沒有得到抑制。
所以翟松月找了個借口出來了,給他們留下獨處時間。
“松月學姐?”
一道雀躍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穿着休閑的少年朝她跑過來,肩上還背着電結他。
相熟之後,翟松月發現周望其實是個挺樂觀陽光的人。就是面對陌生人太容易害羞了。
他摘下黑色鴨舌帽,露出有些亂糟糟的頭髮。
“我剛剛在附近的酒吧表演完,本來想着吃個宵夜了再回去,想不到竟然能在這裏碰到學姐。”
他微紅着臉,看上去心情很好,也很高興。
翟松月笑了笑,替他將頭髮理順。
——應該還沒吃吧。
——姐姐請你?
他臉更紅了,低着頭:“會不會太麻煩學姐了?”
——不麻煩的。
——想吃什麼?
江栩點了根煙,本意是打算過來看熱鬧。
他要讓翟松月知道,她的喜歡在人家跟前屁都不是。
同時也要讓她明白,既然招惹了他,就別想着能夠乾乾淨淨退場。
這輩子只有他玩弄別人的份兒。
那根煙點燃,他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眼神定格在前方的某一處。
少年低下頭,面紅耳赤全是羞意,她動作溫柔的替人整理頭髮。
江栩微抬下顎,極輕地,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呵。
這是放養了他,開始另找目標了?
口味倒是挺單一,只喜歡乖的。
他掐滅了手上的煙過去,拉着翟松月的手腕就將人往遠處帶。
周望看見了,皺眉攔住:“你是誰?”
他輕笑:“我是誰?”
他問翟松月,溫順乖巧的語氣,“姐姐,你告訴他,我是誰。”
聽到他這個稱呼和說話語氣,周望愣了愣。
看來和松月學姐認識?
翟松月顯然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有片刻沒有說話,明顯是愣住的。
看到她這個反應,江栩眼底越發幽深了。
所以她這是早就把他給忘了?
這一個多月來,她沒有一通電話一通信息,整天在朋友圈更新她和林琅的日常,完完全全對他沒有一絲念想?
想到這裏,他心裏怒火越燒越旺!!
“我們是什麼關係?”他重複了一遍周望的問題。
然後冷笑着將手機解鎖,點開相冊,翻到幾張檢查結果的照片。
癥狀上面黑字白紙寫着:【陰-莖腫脹,痛感明顯】
江栩語氣曖昧的告訴他:“你知道為什麼會腫嗎,你的好姐姐夾的。醫院還是她開車帶我去的,她給我掛的夜間急診,她排隊給我拿的號,甚至連我拍片檢查的時候都是她陪在我身邊。從醫院出來肚子餓也是她給我做的飯,連藥膏都是她幫我塗的。”
他真的長了一張男女通吃的臉,漂亮和帥氣這兩個相互矛盾的詞語同時用在他身上也不違和。
他此刻的笑容乖張到讓人心生怯意,但是整個人卻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癲狂中:“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你用的這些手段都是老子用爛的!!你現在想和我搶?你知道我和她到哪一步了嗎?我身上每一個地方她都摸過,她還把老子的第一次給拿走了!你以為你裝裝可憐她就能愛上你了?我告訴你,就算你脫了衣服躺在她面前,她也是先他媽干我!她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