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系統,你還在吧。”
“我在的，謝謝您幫我保留最後一絲火種，不過……宿主你還好嗎？”
“……我不確定。我設想過無數種結局,或同歸於盡或逃出生天，但唯獨沒有想過他會放我自由,這不應該是他會做的事。”
“宿主，你看起來很難過。”
“這麼明顯嗎？”裴錯玉坐在空茫茫的宇宙中,他按了按心臟，笑了笑，自嘲道：“或許我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鐵石心腸，只不過之前與他之間所有的柔情蜜意都藏在相互算計的殺招中,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可他突然認輸,我反倒心軟的一塌糊塗,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罪大惡極。”
他無法否認，當他看到小怪物以自戕為代價放走自己時的,內心突然湧上來的那股極大的震撼。
這是他們糾纏了無數世后第一次出現的破局。
裴錯玉已經恢復了記憶，在與對方纏綿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整個人生的來龍去脈。
他來自現代，曾是身價不菲的大收藏家，縱橫情場恣意逍遙,死後穿越到了古代世界，即與薄恕與卯簡白糾纏不清的那一世。
系統提醒他：“宿主，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們不能在時空縫隙里待太久，現在必須要離開了，你要去哪個星球，我可以立即傳送，或許如果你想回去找他的話……”
老太太搖着扇子看着孫女走遠的背影，轉頭對旁邊的老夥伴們嘀咕：“我就說上學沒什麼用，早點下來打工掙點錢家裏也好過些，偏偏孩子他媽就不肯答應，這不是白浪費錢嗎？”
“回到某一個世界的開始，幫我編一個夢吧，我想看看，這次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這一世，當怪物融合后試圖控制他，裴錯玉卻為了自由選擇死亡，甚至不惜消散靈魂。那個與他糾纏三世的怪物自是不可能放手，甚至不惜放棄唾手可得的神位，強行世界重置。
街道兩旁擺着一排排的熟食攤，守攤的老頭老太太們聚在一起，嘴碎的要命，方圓百里的鄰居都被他們八卦了個遍，恨不能將人家夫妻被窩裏的悄悄話都偷聽一遍點評點評。
裴錯玉輕笑一聲，他說：“既然你是狗血小說系統，那就給我來一個適合談戀愛的背景吧。”
*
林城，老街區。
“可以做到，宿主想要什麼樣的夢？”
這一世仍舊是不得善終,死後千年轉世,與小怪物、L先生糾纏不清至死方休。
可無論過程如何變化，結局仍舊不曾改變，裴錯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怪物寧願一次次世界重置使得自己愈發虛弱也不肯對他放手，每一次世界重置的結局都是如此。
他們已經輪迴了無數次，有的時候怪物會提前恢復記憶，有的時候是裴錯玉突然清醒，他給自己留了驚醒的紙條，可很快記憶又被抹除。
又一次輪迴開始了。
他為了解開封印奪回自己的力量布下一個又一個的局,與薄恕、卯簡白更是相互算計相愛相殺,直到他死後脫離該世界，再次輪迴來到現代,以畫家的身份與庄攬洲、藺榆喬糾纏一世。
裴錯玉：？？？你說的是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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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錯玉沉默了一瞬，他突然說道：“我不想立刻回去找他，但我想嘗試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
直到這一世，裴錯玉陰差陽錯的綁定了系統，連續三世他都是帶着記憶清醒的與對方博弈，他篤定這一次輪迴不會再重複，因為結局要麼是他身死道消，要麼是他逃出輪迴。
“滴——系統加載中——”
系統一愣，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他那個風流薄倖的渣男宿主口裏說出來的，“……你的意思是？”
正值中午，放學的孩子穿着髒兮兮的校服走過來，對着其中一個攤位喊了聲奶奶，立刻又被老太太打發去幹活。
可他沒想到的是，怪物的一重人格在輪迴中被他逼的愈發偏執，另一種人格卻在被他傷害后反覆的自省，笨拙的學着表達愛意，最後選擇了放手。
“是唄，在學校里學那點東西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另一個老頭指了指街尾一家掛着“畫室”招牌的店鋪，說道：“你瞧，那什麼畫室小老闆倒是大學畢業了，最後還不是回到了咱林城？還開什麼畫室，這年頭學畫畫幹什麼？不務正業……”
“那小老闆長得倒好看，可惜還帶着個八九歲的孩子，二婚吧，也不好找對象。”
“我聽說孩子是收養的……”
“別提了，我跟你們說，上次咱們老區那個工廠的富婆老闆看上了他，說連他的兒子也可以接過來一起養，結果呢……他竟然還不同意！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搖搖欲墜的“畫室”招牌下，貌美的青年搬着小板凳坐在門口，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在發獃，對於被大爺大媽們當做閑談八卦這件事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青年名叫裴錯玉，林城本地人。
在林城這種貧瘠荒蕪的地方，很多人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上完便輟學打工，渾渾噩噩庸碌一生。裴錯玉算是幸運，也可以說是足夠堅韌，幼時他學習好，長大後有藝術天賦，接受了梧州庄氏集團的資助后順順利利的上完大學，甚至還被邀請留校任職。
後來呢……？
裴錯玉腦袋有些遲鈍，他慢吞吞的想了想才慢慢記起來，他拒絕了校方的邀請，也沒有留在繁華的大都市，而是選擇回到家鄉用僅有的錢買下了這個小鋪子，開一家教學生美術的小畫室。
生意很差，基本上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蹬蹬蹬——跑過來的腳步聲打斷了裴錯玉的思緒，他抬頭，和繃著小臉與自己對視的男孩打了個照面。
“我回來了。”男孩慢吞吞的說。
他穿着整潔的校服，五官精緻唇紅齒白，唇角還有小小的酒窩，可偏偏就是不愛笑，繃著一張小臉看起來還挺嚴肅，伸手摸了摸裴錯玉的耳朵，很涼。
男孩走進屋裏放下書包，又拿了一件外套給裴錯玉披上，緊接着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天這麼冷還不知道多穿衣服，真是不讓你兒子我省心。”
裴錯玉伸手將他抱在懷裏，故意用腦袋在他的衣領上拱了拱蹭對方的熱乎氣，他笑眯眯的回道：“爸爸要是太省心的話，豈不是讓寶貝沒有表現的餘地？九月，爸爸餓了……”
“我帶了學校門口的麻辣燙，還有你愛喝的奶茶。”裴九月說，想了想，又嚴肅的囑咐他一句：“偶爾吃吃就算了，等放假我在家做飯，你就不能經常吃這些垃圾食品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裴錯玉笑眯眯的答應下來，拎著兒子的小手往屋裏走。
倆人這相處模式，還真有點分不清誰才是爹，誰是兒子。
裴九月是裴錯玉去小河裏釣螃蟹時撿來的孩子，一開始是想交給警察叔叔的，但後來發現林城的孤兒院實在太垃圾，倆人又很投緣，他乾脆便將孩子領養了回來。
因為是九月撿到的，所以就叫裴九月。
他以為是一個可以對自己乖巧撒嬌的小糖寶兒子，結果來了以後才知道，他得到了一個爹系兒子，明明長着一張漂亮的臉蛋卻總是嚴肅的綳起來，對他管這管那，操心的不行。
父子倆坐在餐桌前吃午飯，一人一碗麻辣燙，噴香。
吃着吃着，裴錯玉突然說道：“對了，今天上午爸爸接了一個大單，從這周末開始，你就要多兩個小師弟了，開心嗎寶貝？”
算上這兩名學生和他兒子，裴錯玉的畫室學生人數終於要突破一個手掌的數量，6人。
但裴九月的表情卻沒見有多高興，甚至是皺了皺眉，“都是小學生？我倒是沒關係，但他們又吵又鬧還會破壞工具，你管起來會很辛苦的。”
九歲的小男孩放下手裏的筷子，認真的看着他，說：“爸爸，畫室里沒有學生也沒關係，我可以幫同學寫作業掙錢養你。”
裴九月很認真，裴錯玉很感動。
“我養你”這三個字簡直不要太霸總，如果前提不是靠替人寫作業的話。
裴錯玉摸了摸兒子天真的小腦袋瓜，無情的戳破現實：“可是兒子啊，你替人寫作業那點錢，只夠咱們父子倆兩天吃一頓麻辣燙。與其指望你，爸爸還不如答應上次那個想給你做后媽的富婆姐姐呢。”
裴九月經受暴擊：“……”他頹廢的低下頭嘟囔了一句什麼，但沒有人聽清具體內容。
吃過午飯，寫完作業，裴九月小朋友重新背上書包去上學，臨走前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他爹，說道：“爸，晚上我要晚點回來，你在街邊買點飯吃吧，不用等我。”
“有晚自習？”裴錯玉。
裴九月慢吞吞的“嗯”了一聲，走了。
兒子一走，裴錯玉臉上笑眯眯的神情便淡了下去，他重新坐回到門口的小板凳上，曬着並不暖和的太陽，表情怔怔的恍惚，失去了原有的鮮活倒像是一個傀儡木偶。
裴錯玉對着太陽發獃。
這種生活安逸自在，但總覺得不夠真實，似乎是潛意識在提醒他忘了什麼，可他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也分辨不清這種生活到底哪裏不對勁。
好像是對的，又好像哪裏都不對。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便是夜幕降臨。
裴九月果然沒有像往常那樣早早的回家。
是晚自習嗎？可裴錯玉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一種難言的預感在心底縈繞。
就在這時，有人給他打了通電話：
“你好，是裴九月的家長嗎？”
“你是？”
“我是翡翠城的經理，你的兒子裴九月在我這裏打工，衝撞了一位梧州來的貴客，現在事情很嚴重，請您立刻過來一趟。”
裴錯玉：“……”
就知道哪裏不對，果然現在對上了！
小兔崽子痛定思痛，覺得幫人寫作業不賺錢，這是要晚上跑去翡翠城打工賺錢養他？
裴錯玉都要氣笑了。
還去翡翠城打工，這都是他爹玩剩下的東西了，翡翠城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小兔崽子真是被人剝了皮都不知道是誰做的！
他罵了一句髒話，隨後披上外套雷厲風行的走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