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天陰沉沉的,太陽的邊緣鍍上了一層暗紅色的光芒，像一隻巨大的眼珠在注視着人類
整個1-36區全部進入戒嚴狀態，稽查隊沒日沒夜的在第一街區地毯式搜索,聖靈院在下等街區嚴苛的搜查着間諜的痕迹，甚至連空氣中都帶着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息,彷彿下一秒世界就會炸裂。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連平日裏素來恣意享受的上等人們,也開始收斂起來。
第一街區的雲上餐廳里，幾位坐在觀景位的富家少爺正在聊天，其中一人不忿道：“我實在不懂上禁庭怎麼想的，那些反叛軍鬧得再凶、慫恿再多下等人和他們起義有什麼用,只需要派出軍隊鎮壓,幾炮下來就消滅乾淨了,幹什麼搞得這麼嚴重？”
“所以說你蠢，下等人殺乾淨很容易,可他們死絕了誰來給工作？”旁邊的人翻了個白眼，說道：“更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另一個問題，幸好上面第一時間將異能者們全都控制起來了，否則他們要是一起暴動的話,我可是不敢出門的。”
“到底是哪個雜種將這些事爆出來的？”前面的富二代爆了一聲粗口，臉色難看至極。
智腦上時刻播報着第一街區與反叛軍的戰鬥實況,餐廳到處都是相同的議論聲,被觸碰到手中蛋糕的上等人紛紛按耐不住各自的情緒，急需要一個發泄口。
在這種時候,只有角落裏的一桌還算平靜。
其貌不揚的青年正悠閑地喝着咖啡,對着面前的同伴挑了挑眉,說道：“反叛軍不是不打算貿然公開錄像，想通過視頻和第一街區議和提要求嗎，怎麼突然變卦了？”
對面的青年平靜道：“因為內部出了叛徒差點把老巢賣出去，高層意識到上等人的傲慢是刻在骨子裏的，不經過血的戰爭不可能爭取權益，所以就把視頻爆出來了。”
“……是的。預言並不是不可改變的，即便未來會是末日，可下等人也有權利選擇要不要繼續當狗。”
“祝你們成功。”裴錯玉笑了笑，站起來準備離開。
裴錯玉微怔，他轉過頭，卻沒有看到那道冰冷矜貴的身影。
如今隨便打開智腦的某一個新聞網站，都能看到下等街區遊行的群眾，裴錯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那個名叫衣衣的羞澀少年，如今拋開聖靈院的洗腦看清血淋淋的階級真相，眼中燃燒的滿滿都是憤怒。
他走出餐廳，望向那一輪逐漸猩紅的太陽，內心無比的平靜，因為他已經在接近真相了，不止是這個世界的真相，還有他這一世又一世與對方兜兜轉轉糾纏不清的真相。
“說真的，我不確定。”裴錯玉攤了攤手，說：“在過去的歷史上有着數不清的起義，成功的、失敗的，還有那些起義成功后立場轉變成新的剝削者的比比皆是，更何況還有你預言到的未來在等着我們。可是，即便你看到了世界末日，可還是選擇了起義，不是嗎？”
在這種形勢大好的局面下，一號卻不見多少喜悅，相反的他有些迷惘：“你覺得……起義會成功嗎？”
第一街區的異能者們被全部控制起來，但仍舊少不了像一號這種可以通過偽裝逃出來的異能者，他們隱匿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伺機而動。
聖靈院已經要控制不住下等區的事態了。
很顯然，這兩個人是經過偽裝后的裴錯玉與一號。
一號看着他，問：“這也就是你的計劃嗎？”
“只是計劃的一環，不是全部。”裴錯玉一手插在兜里，笑眯眯道：“就像你說的，下等人有權利選擇要不要做狗，而我也有權利選擇要不要被困住自由苟且偷生。”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殘忍的向他宣佈真相：“即便你逃得再遠，也仍舊註定是我的階下囚。”
可在這一瞬間，街上的行人如定格般全部停下的腳步，向前走的人扭過頭看向他，低着頭的人抬起來盯着他，對面的人直勾勾的望着他，所有人的眼珠都被染成了猩紅的顏色，唇角揚起如出一轍的詭異笑容：
“——抓住你了。”
人群一步步的向他靠攏，直至將他吞沒。
*
黑暗將視覺籠罩，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
裴錯玉睜着眼卻與瞎子並無區別，他感覺自己的後背靠在凹凸不平的東西上，滑膩的觸手纏住了手腕讓他動彈不得，有人在慢條斯理的擦拭着他的臉頰，一遍一遍，直至偽裝被卸去，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他嘆了口氣，“早就知道會被抓住，但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不過我現在都是階下囚了，跑也跑不掉，有必要連點光亮都不給我嗎？”
冰冷的拇指壓在了他的唇上，逼得他吞下了嘴邊的話，而後是男人淡淡的嗓音：“這是懲罰。”
與L先生喜怒不形於色的態度相反，小怪物的情緒簡直明顯的要溢出來，觸手纏住裴錯玉用力的勒緊，恨不能將他拆骨入腹才安心。
“阿玉……”少年的嗓音帶着一如既往撒嬌的意味，怪物的頭顱從後面貼住他的臉頰痴纏着低喃：“阿玉，如果不喜歡第一街區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毀掉它，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可你……可你為什麼要解除契約？”
“騙子——”小怪物的聲音冷了下來，有仇恨，也有委屈，更多的是不顧一切的瘋狂，“人類，你是個騙子，契約永遠不可能解除——”
觸手死死地纏住他的手腕，裴錯玉悶哼一聲，只覺得掌心一陣灼熱，他低下頭，終於看到了一絲亮光，卻是一隻腥紅的眼珠從怪物的觸手上被血淋淋的挖下來，然後覆蓋在他的掌心，重新契約。
裴錯玉將注意力從契約上移開，他嘆了口氣坦然道：“因為我不喜歡被人高高在上的掌控着，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將神落下神壇，甚至是踩在腳底下，對，我說的就是你，L先生。”他嘆了口氣，轉而對小怪物說：“寶貝，如果沒有他的話，我不會解除契約，因為我很喜歡你……可惜，你們是一個人。”
纏住他的觸手力度有一瞬間的停滯。
但下一秒，L先生的聲音響起，淡淡的，卻帶着股漫不經心的嘲諷意味：“直到這一刻，你這個蠢貨還會為他的花言巧語動心，也難怪被耍的團團轉。”
小怪物有些惱怒，但男人並未理他，而是對裴錯玉反問道：“你所謂的要將我落下神壇，能做的便只是盼望着反叛軍與第一街區進行一場戰爭，以此來推翻我的統治？”
裴錯玉不動聲色：“你是覺得反叛軍做不到嗎？”
“不，是你太愚蠢。”L先生低笑着，他說：“上等人剝削下等人，飼養怪物換來異能，這只是食物鏈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他抬手一揮，裴錯玉的眼前浮現出戰爭的畫面，每個人類死亡之後靈魂都會飄出來，而後化作一個星點朝他飛來，最後完全沒入他身後的參天大樹之中。
男人的低語在他耳邊緩緩解釋着最殘酷的真相：“無論是上等人還是下等人，只要是充滿欲1望的人類，他們死後都會化為母樹的養料滋養着我更加強大，直到我找到一次次世界重置的根源為止。 ”
“所以……根源是什麼？”
“是你，我將世界重置136次，就為了抓到你的轉世，這一次我終於可以與本體完全融合，找回屬於我的完整記憶。”
龐大的養料滋養，讓男人的精神力飛速擴張，他微笑着，對身後的本體說道：“你不是想與他永遠不分開嗎？這一次，我們可以進行融合儀式了。”
裴錯玉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意識到了什麼，可根本無處掙扎。
L先生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男人冰冷的唇落在他的身上。
身後，是因吸收養料過度近乎失去理智的小怪物，觸手在興奮的狂歡，等待品嘗可口的美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