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里奧，利爪，笑容

卡珊德拉給史蒂芬妮帶來了蝙蝠俠和提姆已經從黑面具口中知道她可能還活着的消息。

「你介意我告訴他們嗎？」

她們找了一處離史蒂芬妮家不遠的高高的屋頂，蝙蝠少女是漆黑的，安靜的，除非刻意或者是有必要，她習慣了不發出任何聲音。

史蒂芬妮穿着日常的裝扮，金色的頭髮沒有被攪局者的面罩所遮掩，臉上掛着輕快的笑容。卡珊德拉仔細檢查了她露出來的皮膚，觀察了史蒂芬妮的行動狀態，確認她恢復得很好之後便放下心來。

「不會，我也沒指望要瞞他們，我只是不想回去跟他們吵架。我也不想摻和進蝙蝠俠和傑森的事情里。」

「傑森？」卡珊德拉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蝙蝠俠曾說過史蒂芬妮和傑森有相似的地方。

「是啊，是他，提姆之前的羅賓。我還蠻喜歡他的，最近因為養傷都跟他和赫曼住在一起，他做飯很好吃，特別是辣的東西，不過我是無福消受了。」史蒂芬妮聳了聳肩，她靠在卡珊德拉的肩膀上。

「我們去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脖子上受了很嚴重的傷，你知道嗎，卡珊，那把我嚇壞了，我差點以為他要死在那裏了。我想等過一段時間回去問問蝙蝠俠。我知道我可能理解不了，就跟我理解不了為什麼傑森要用那麼酷烈的手段來行動一樣，但是我想知道蝙蝠俠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來之前有見到他，很厚重的悲傷。」卡珊德拉開口道。

「是嗎……」金髮的姑娘眨眨眼，隨後又靠得離卡珊德拉更近了一些，她將臉貼上蝙蝠少女冰冷的盔甲。

「不說他們了，你和芭芭拉那邊怎麼樣，事情進展還算順利嗎？」

「解決了。」卡珊德拉的回答並不出乎意料。

「要去見她嗎？」

「去見芭芭拉嗎，好啊，我想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我沒事。不過我現在沒穿制服，也沒有帶勾槍。」雖然這樣說著，史蒂芬妮的臉上卻是帶着笑的。

卡珊德拉直接以行動作為回應，就像她以往做的那樣。蝙蝠少女將金髮姑娘單手抱起，史蒂芬妮笑着摟住她的脖子。她們在夜空中飛翔，像兩隻快活的小鳥一樣飛到了戈登家的窗戶前，朝窗邊的紅髮女郎露出來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嘿，芭芭拉，我回來了！」

攪局者的回歸給哥譚的夜晚增添了一絲絲美好的氣氛，這是僅有幾個人知道的快樂，但是對於芭芭拉來說，對於卡珊德拉來說，這份快樂是真實的。恰如早在很久之前，飛翔在哥譚上空的蝙蝠俠和他的信號燈搭檔，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是笑着的。

不過在哥譚，顯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快樂的。

里奧饒有興緻地看着面前被他大卸八塊的蒙面刺客——字面意義上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甚至沒有用心的準則來維繫對方的生命體征。

對方比里奧預想地更有活力，他飛快地黏好了自己——如果可以用「黏」這個字來形容的話，就好像剛剛被裏奧用手術刀肢解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的活力讓我感到驚嘆，也許在我從哥譚離開的時候可以多一份收藏。」

有着淺褐色自來卷的青年語氣輕快，他身着不符合哥譚氣氛的鮮亮顏色，在他笑着的時候臉上還有酒窩出現，與小雀斑相映成趣。或許只有手中刀尖凌冽的冷光才使得里奧與現在這個充滿着緊張和殺意的對峙氣氛般配了一些。

「你說我是外來者？拜託，這聽起來很可笑，沒有人是醒時世界的主人，你不是，我也不是。你還不如說是因為我動了你們的利益蛋糕，嗯？」

利爪不答，或者是說他除了開場的時候說了一句「外來者，你的錯誤就是不自量力地來到哥譚」，後面就再也沒出聲了，哪怕里奧將他切成了很多塊。

已經癒合得跟一開始沒有什麼兩樣的利爪以一種飛快的速度貼近里奧，他看上去是近身格鬥的高手，短刃在利爪的手裏成為了他的一部分，尖銳的一點發出破空聲，它快得就好像一顆子彈。

但是這顆子彈無法射穿里奧的防護。短刃在距離里奧不到三厘米的地方被釘住了，它無法穿透「心」的保護。

「你的身手看上去不像是什麼打手，是刺客嗎？」

掛着笑臉的青年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他的小臂收緊，大臂發力，手術刀劃過利爪的脖頸，但是那癒合得比裂開的要快。里奧的攻擊看上去對利爪並無作用，他想這應該也是利爪們打擊敵人的一部分策略，畢竟自己的攻擊無效什麼的偶爾來說真的很令人感到挫敗。

「你們就是這樣消滅你們的敵人的嗎，我想我可以理解，畢竟不是所有人面對有自愈能力的敵人都會很開心的。嘖，乖乖牌內維爾可能比我更適合來哥譚。」里奧少見地嘖了一聲，但隨後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原先的輕快，「不過沒關係，我最擅長的就是面對逆境，我喜歡這個。」

也許信奉蟻母的啟更擅長面對這樣自愈能力超強的敵人，他們可以洞開無法癒合的創口。但里奧相信，面對逆境時，「心」是不可阻擋的。

「人的生命似洪水在奔流，不遇着島嶼、暗礁，難以激起美麗的浪花。你能讓我看到更美好的事物嗎？」

無視里奧在戰鬥中的單方面聊天，利爪的刀刃終於在多次交鋒嘗試之後刺進了里奧的肩胛骨，但很快，還沒等他將刀刃抽離，來自里奧體內的阻力便讓利爪意識到了不妙——青年的恢復能力堪稱可怕，他的刀還沒有□□，里奧的傷口就已經癒合了。

「不休止他物者，自身亦無休止。跳動吧，鼓舞吧，在警醒風暴的見證下，讓表皮與心臟分離吧。」里奧快速吟誦禱文，手裏的手術刀同時刺入了利爪的心臟處。

無聲的鼓點在利爪耳邊轟鳴作響，如雷聲，如剝皮之時的撕裂聲，又如心臟跳動的鼓聲。

利爪鬆開了手裏的刀，他的皮融化了，露出了潔白的骨節。那維持着他生存的不可思議的科學奇迹在轟雷之皮的視線下消失了。他在法庭的改造下活着，但是他早已死去，在心之準則的刺激下，那些活力，那些生命力開始攻擊他，開始撕裂他。

「看來你沒有辦法讓我看到更有意思的事物了。」里奧把插在他肩胛骨縫隙的刀刃拔出，動作敏捷如昔。刀刃光滑，甚至沒有粘上里奧的血，只有他衣服上裂開的細縫可以證明剛剛青年受到了攻擊。

「而且要論自愈能力的話，還是我更勝一籌。」

突然且快速的戰鬥結束之後，里奧看着地上已經被分離開的骨架和表皮，愉快地下了結論。

……

「這就是里奧帶着骨架和這層皮來找你的理由嗎？」傑森看了看完全可以送進哥譚大學做模型的完整骨架，又看了看桌子上跟疊衣服一樣疊好的一層薄薄的皮。

「很難想像你在倫敦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我不想再在吃飯的時候用這張桌子了。」傑森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們聊，希望我出來的時候可以把之前不在這裏的東西收好。」

「他生氣了嗎，老師？」有着小捲毛的青年歪歪頭，看向傑森消失的背影。

「沒有，里奧，說正事吧。不過下次不用把骨架也一併帶來了。」赫曼臉上沒什麼表情。

雖然他知道天命之人有時候會做出一些不在乎世俗眼光的行為，赫曼也理解這一點，但是里奧有些時候還是會做出一些讓他覺得出乎意料的舉動。

就比如剛才，他一個人扛着完整的骨架來敲門——傑森開的門，赫曼還在看書，要不是他們兩個人見過，傑森說不定都不會讓里奧進來。

而在里奧進來之後，他把骨架擺在客廳的空位，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皮，把它展開給赫曼看並表明這是剛剛襲擊自己的敵人的時候，傑森非常地慶幸自己沒有在里奧說話的時候喝水，並且飛速決定將客廳讓給里奧和赫曼兩個人。

「好的，老師。」里奧愉快地應聲。

「……在敵人來襲擊我之前，我在聯繫哥譚傳承已久的家族，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贊助，就像以往在倫敦的時候一樣。」里奧這麼說著，又飛快地補上了一句解釋：「紅頭罩的勢力已經形成規模，最近沒有多少明顯的反抗勢力，所以我才去的。」

「我知道，」赫曼頷首，「那在拉贊助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

「有兩個家族在外地的生意曾經跟我們有一些衝突，我見過他們家的年輕人。他們不懷好意，不過我當時以為可能只是普通襲擊。」里奧回答得很快，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復盤過他最近的日程行為了。

「我不知道這些刺客是不是都是一樣的，還是說這個人是個例。他身上的生命力很少，心臟跳動緩慢，血液里摻雜着不明物質，恢復能力很強。但是襲擊者的動作很靈活，他一定經歷了嚴格而漫長的訓練，如果不是心之準則對這樣死屍一樣的個體有非常顯著的效果的話，我不一定能這麼快結束戰鬥。」

里奧頓了頓，隨後不情願地說道：「如果要對付這樣的敵人的話，內維爾的作用可能會比我要大。」

內維爾是啟道路上的天命之人，也是他們輝光之鏡的門徒。不過比起跟里奧友好相處的芮妮拉，內維爾性格里的怯懦猶豫讓里奧並不非常喜歡。但也正因為內維爾的性格，他們兩個人也吵不起來，內維爾總是能敏感地在里奧對他生氣之前示弱或者躲避。

赫曼覺得內維爾處理得很好，所以也從不參與這兩個人的矛盾。

「我們不能招惹蝙蝠俠的同時招惹本地勢力，那太麻煩了。」赫曼思考了一會之後，他定了主意：「聯繫西爾維婭，我們去紐約。」

蝙蝠俠只是被傑森分去了大部分的心神，但是並不意味着他不會對在他的城市裏行動的赫曼和里奧展開調查和對策。特別是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史蒂芬妮還活着的消息也會傳到他的耳朵里，蝙蝠俠不會放任不安定因素留在他的城市裏，也許傑森在他的默許之下，但是赫曼是絕對不行的。

而且……他在哥譚，在他的故鄉滯留得太久了。久到他做了很多以前他並不以為自己會做的事情，這樣不好。

這條路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他要繼續向前走，也必須繼續往前走。

對無形之術的研究無法停下，慾望在驅動着他前行……所有人都走在前進的路上，即使在某一瞬間有所察覺，也已經沒有人能夠回頭了。

「什麼時候走？」里奧對赫曼的安排從無異議，他一向聽話，就好像哪怕被關進牢籠里，臉上有着可愛雀斑的青年也只會迷茫又痛苦地思考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當然，這在目前為止只是一個比喻和不存在的假設。

「最近幾天，等我聯繫你，我們就走。等事情平息下來了再來哥譚一趟，我找到被存放在哥譚的遺物的消息了。」

「是嗎，這是一個好消息啊。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有線索了。」里奧又笑了起來。

他從胸前的有着拉鏈的口袋裏取出來了一個東西，然後把它插在桌子上的細口瓶里。

那是一朵花，它先前生長在里奧密封的口袋裏，但仍然很有活力，在它的新家裏舒展着身軀，淺藍色的花瓣散發著清香和生命力，讓人不由得對這可愛的小精靈露出微笑。

「我，我們，只要你開口，我們都會為你燃燒。」他低聲呢喃，像是在跟赫曼說話，但是里奧的視線並沒有落在青年身上。

「你想要的東西都會得到的，就像美好的事物會同美好的事物在一起一樣。」

他又露出了孩子般快樂純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