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軍功人頭
黑暗中的山谷,一道瘦小身影出現。
那人止住腳步,看着前方夜色開口。
「武松兄弟,我是時遷。」
也不知何時?
武松就擋在時遷前進的道路上。
「大人等你多時。」
金和玉之前,一直等待時遷返回,如今好不容易睡去,卻再次被人叫醒。
剛剛更換藥物的傷口,不僅僅疼痛,更癢得厲害。
淺睡當中,那人也在痛哼呻吟。
關鳳、穆桂英,不斷為他擦拭虛汗。
若不是系統單位隨護,憑金和玉自己,怕是沒可能堅持到現在。
山洞中。
金和玉睜眼,看到時遷。
關鳳扶他緩緩坐起,那人對穆桂英伸手。
嘶啞道:「水……」
一下又一下,費力吞咽大半杯的清水,金巡檢長出口氣。
「武松,叫李典、金大堅、金一寧、朗雲、鍾寧。」
眾人迅速聚集山洞。
金和玉看向金一寧。
「一寧,你我族中兄弟,之前我對你慢待冷落,那是我不對,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人言重!」
「今賊人來襲,我身上有傷,大家又對我疏遠,未必聽我命令。你為人謹慎,做事沉穩,熟悉族中情況,可堪任用。不求其他,只為減少谷中丁壯死傷。」
「大人,小人能力不足……」
金和玉打斷金一寧話語。
「如今不是推脫時候,朗雲、鍾寧,他二人中階武者,今日跟隨你聽命行事。」
兩名系統單位,當即站出。
「謹遵大人之命!」
二人站到金一寧身後。
金和玉又對金一寧道。
「去叫醒大家,驅趕車馬到谷地北側,解開車轅,將牲口牽入深谷。再帶人備土裝袋,擋壓車上糧秣,防備賊人縱火。賊人來時,結隊自保!告訴大家,生死有命,儘力一搏。」
金一寧聽到金和玉話語,於片刻間,也有些遲疑。
他認為運糧隊一行,不是賊人們對手。
「大人,要不要通知副巡檢,提醒他們防備。」
「你看着辦,那些人於我無關緊要。既不信我,管他們如何!」
金一寧領命,三人出洞去了。
金和玉問時遷。
「賊情如何?」
「大人,賊人在西南山道,十二三里之外,整頓歇息,天亮動手。」
「他們還有多少?」
「包括四位武師,共二百二十人。之前賊人們與銅川郡輜重隊伍交手,死六人,傷七人,三人留下看護。此外,十四名俘虜,被賊人捆綁裹挾,驅趕在隊伍後方。」
「俘虜?」
「輜重隊所屬,銅川郡的武官、軍吏。百餘名被俘軍士,被賊人屠盡,拋屍山崖。」
金和玉看過洞內,三位武尊、三名武師,一字一頓道。
「悍匪兇殘,你死我活。」
眾人躬身:「請大人下令。」
「武松,你去谷口外隱身,放任所有敵人入谷。我只要你堵住谷口,許進不許出,不放走一個。你如今,還是席鴻容貌,此戰過後,可恢復原貌,以後只是我身邊親隨,普普通通的年輕武者。所以,去換身衣物,不要被人察覺真實身份!」
武鬆起身,化作一道黑影出洞。
「鳳兒、桂英,保護我,不管其它。非必要,不出手。」
關鳳立即答應。
穆桂英就覺得有些委屈,憑什麼不許她打架?
金和玉看着穆桂英,也不說話。
那女子氣鼓鼓的,還是領命道:「桂英謹遵大人命令。」
金巡檢毫不客氣,繼續威脅道。
「敢不聽話,還要打屁股!」
穆桂英一驚,低頭咬唇,捂臉跺腳,轉身不語。
她一雙耳朵,突然變紅了。
因為只要一想起,這幾日被金和玉突如其來各種調戲的情景,她就感覺心情好鬱悶啊!
她穆桂英從小到大,那也是寨子裏面的寶貝疙瘩,被寨主父親當做掌上明珠,也只有她去毆打別人,誰又敢這麼欺負她呢?
可是現在,金和玉有傷在身,她面對調戲,甚至不敢掙扎。
好氣啊就是。
為何現在,姑奶奶只可以被輕薄,不可以反撲倒呢?
大人,您的傷,要好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金和玉沒有繼續調侃穆桂英。
他看向李典、時遷、金大堅……
凌晨時,天際微微放亮。
金和玉振奮精神,端坐洞頂凸石,欣賞晨光。
接過關鳳遞來的熱茶,捧在掌心,感受溫暖。
自谷口遠望,頓覺心胸開闊。
見細霞堆艷,層雲疊暗,落入山道水潭,明亮水光化為一片片紅黑錦緞。
遠方山道,出現一片黑影。
不遠處,運糧大隊營地,有人呼喊。
「山賊來了,山賊來了!」
金巡檢微微一笑,那些人反應倒也不慢。
此時谷中眾人,聚集岩壁下,聽到動靜,一個個面色沉重,眼神里透出悲意。
廝殺聲很快響起。
在金和玉眼中,準確講,應該是追殺聲響起!
一頭頭餓狼般的悍匪,口中嗷嗷呼喝,自遠方山道衝出,來勢洶洶,追擊運糧隊伍。
他們手中利刃,閃爍道道寒芒,讓遠望的金和玉,都忍不住微微眯眼。
那不僅斬斷丁壯們手中的木矛木棍,更在那群被獵殺者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淺的傷痕。
晨光下,道道紅芒閃現,是丁壯們體內噴薄的鮮血。
慘叫聲不絕於耳,逃跑隊伍的後方,被悍匪前隊不斷撕咬,接連有人掙扎倒地。
金和玉面色平靜,舉杯飲茶,仔細觀看谷外山道上,正在發生的血腥序幕。
那條並不明顯的通往山谷的崎嶇石道,倒下一具又一具丁壯的屍體,路面一塊又一塊的被接連染紅。
金一城跑在隊伍中間,對眾人揮手嘶喊。
「去山谷!去山谷……」
丁壯們心懷絕望,只是奮力奔逃。
也有人回身想要拚命,眨眼就被賊人們放倒。
谷口處,數道人影衝出,手持兵器接應,與悍匪們斗在一起,那讓賊人攻勢稍緩,前面丁壯得以逃出生天,踏足山谷當中。
是三名武者,金一寧、朗雲、鍾寧。
他們出現在谷口外的山道上,奮力揮舞兵刃,抵擋悍匪們腳步。
那讓金和玉搖頭失笑。
這金一寧還是太過年輕了。
身為帶隊者,他依然不夠成熟。
你死我活之際,婦人之仁要不得,衝動熱血更不成。
所以對他金和玉來講?
克服危險?不存在的。
直面鋒銳?不可能的。
那就不是他金和玉。
要知他身為一名武道學徒,身邊正有一群高手,還要自己上前跟人廝殺嗎?就算再衝動再愚蠢,金和玉也不大可能做出那般風騷舉動。
他首先要保護好自己。
然後讓別人衝鋒在前。
最後,自然是要接收勝利果實。
這才是他金和玉!
當然,此時谷口外,除去三名武者,還有一名武師。
只有十六歲的金大堅。
那少年武師,才是出擊阻截山賊的主力!
他手持一根棍棒,揮舞時嗚嗚作響。
一名衝鋒的悍匪怒喝躍起,雙手持刀,對金大堅當頭劈下。
少年手中棍棒輕挑,咔一下交擊,鋼刀向外盪開。
不過下刻,又有數柄利刃,向少年武師同時斬刺。
危險臨頭,金大堅不退反進,閃身跨步,手中棍棒靈蛇般舞動,躲避招架悍匪們攻勢的同時,一聲虎吼,猛地一拳擊出。
啪。
正中最前方悍匪的面上。
那人慘叫,臉都變形,血光迸濺,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跌飛出去。
至此?
中栗山悍匪,首次出現死傷。
後面悍匪,止步避讓,心頭震驚。
怎可能?
只因他們清楚,那被金大堅重傷的同夥,就是一位巔峰武者,依仗一身不俗的功夫,下山劫掠之時,每每衝擊在前,更以殺戮為樂。
可那少年簡單招架,一拳擊出,便重傷巔峰武者?
這。
只有武師才能做到!
悍匪們沒有猜錯。
少年人正是中階武師。
悍匪們實在意外。
古金縣運糧隊,從何處請來的武師?
居然這般年輕?
想要放倒他,需要拿命換。
金大堅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身上一股無所畏懼的銳氣,讓悍匪們一時為之卻步。
那瞬間,少年武師一個人,堵住大半山道,讓賊人們不敢直面鋒銳。
得此片刻緩衝?
餘下丁壯,得以逃入山谷。
不過原本近百人隊伍,此時只餘下三四十人。
山道上,賊眾聚集。
他們將擋路的屍身,踢走搬離,丟棄於亂石山澗。
一時間,那崎嶇道路上,處處有血跡揮灑,見殘肢凌亂,斷臂散落,首級翻滾。
悍匪隊伍中。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加速前沖,叫嚷:「給老子讓開!」
那人自悍匪們讓出的道路中衝出,刀尖指向金大堅。
「狗賊金和玉何在,讓他滾出來受死!」
金大堅見他一身黑色短打裝束,面上自上而下的血紅刀疤,讓其失去左耳,更有一條黑布,遮住殘損左眼,餘下一隻右眼,在清晨光輝中,透出絲絲狠辣毒芒!
少年武師握緊棍棒,橫在身前,看向悍匪頭目。
「王獨眼,休得猖狂,想傷害我家大人,先過了金大堅這一關。」
王獨眼一聲冷笑,手中大刀對金大堅當胸狠刺。
金大堅一驚,側身退步,長棍橫掃,幾乎后發先至,棒端直取王獨眼脖頸。
棍棒比之鋼刀,終究長出一些。
王獨眼回刀招架,嚓一聲,將棍棒隔開,身子微微一晃。
大刀在棍棒上,留下淺淺斬痕。
金大堅受力,順勢收棒,向側后又退了一步。
他是中階武師,身高臂長,卻終究只有十六歲,力氣還未完全長成。
王獨眼高階武師,論武技嫻熟、氣力大小,更在金大堅之上。
只簡單一下交手?少年武師就已知道。
即便他奮力擋下王獨眼,也無法招架其他賊人攻勢。
悍匪隊伍中,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住手!」
一名身着武官袍服的中年男子,自賊人隊伍中間走出。
他身後,一男一女,跟隨前行。
三人身上的官服,昭示出他們青國武官的身份!
王獨眼皺眉看着三人走近,沒有着急動手。
那名女官上前,打量金大堅。
「你是古金縣金氏一族的族人?」
「是又如何?」
「本官上青郡懷化軍節度府所屬,左弘武,計蘭。看你年紀輕輕,已成就武師,武道天資過人,卻好似只是個尋常丁壯,不受人重視,何必為他們出頭?如今你孤掌難鳴,我等無意傷你,且退開一旁吧。」
五十五歲的計蘭,是一位高階武師,手段比起王獨眼,只強不弱。
此次跟隨悍匪隊伍的三名青國武官中,以她武道修為最高。
她心裏十分清楚,一位十幾歲的武師,究竟意味着什麼!
對金大堅,這位四品青國女散官,左弘武,難免生出愛才之心。
乾國也好,青國也罷,高階武人中,女武者超半數。
女子成就武師、武尊者,可投效朝堂,獲取武職散官之位,甚至征戰沙場,獲封女勛爵位、傳承後代子孫者,比男子更多!
像計蘭,她除了是四品散官,還是從八品女勛,至誠君。
勛位爵封,比職官、散官、加官、榮銜之類,珍貴十倍。
從八品女勛,看似品階不高?卻需要五十顆人頭以上的軍功。
若計蘭累功至從七品女勛,有資格傳承後代子孫。
她的兒女,踏入武勛行列。
眼前的中栗山悍匪,砍下他們的頭顱,經過查證后,就可轉為軍功,不過,匪徒的首級,價值不如正面戰場的敵人,兩顆才能抵算一顆軍功人頭。
從八品勛位,需要斬下一百顆,能夠確認身份的悍匪人頭。
試想這位女勛,至誠君,計蘭的手中,有過多少血腥殺戮?
軍功人頭,不是玩笑。
是一條又一條血淋淋的人命!
計蘭說無意傷人,也不是什麼大話。
對金大堅,她的確生出了惜才拉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