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肖某
第十八章
從上世紀後半到本世紀初,多個國家皆發生過政府放任媒體大肆炒作連環殺手的報道,因而引起大規模模仿作案的慘劇。
尤其是未成年***手製造的校園***擊系,每當發生類似事件而該國政府不能有效禁止媒體過度炒作,必然會在事發后三個月到半年內,引發未成年模仿。
在無冕之王實至名歸,傳媒(紙媒、廣播公司、網絡社交平台)大鱷甚至能影響總統支持率、干涉政權交替的某澳,某英,某美等國,連環殺手和一些犯下重大刑事案件的兇徒甚至能被媒體包裝成潮流符號、精神象徵,塑造成被年輕人追捧的偶像,被關在監獄裏也能出書、辦藝術展、乃至結婚生子……
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魔幻現實,在正國當然是不容許發生的。
案發時年僅十五歲的肖某一切檔案資料皆被嚴格保密,即使是她的親族——將她送養出去的肖姓夫妻,也並不知大女兒在手刃養父母后又在東南沿海各省犯下累累血案,併案調查多年的警方也未曾向外透露過半分信息。
普通人能知曉肖某存在的唯一渠道,是Z省警方2012年發佈在正國通緝網上的S級通緝令。
通緝令中的黑白頭像,便來自於09年兇案現場那張唯一的現場照片。
照片中,瘦小的肖某披着某位警員披到她身上的外套,頭髮凌亂,面頰消瘦,說是十五歲,看上去至多十二、三歲。
也正因為這副極具迷惑性的外表,當時突擊現場的刑警才沒有意識到……這個女孩,竟是一頭披着羊羔外皮的猛獸。
安姐老魏兩人默默盯着通緝令照片中這個五官還沒長開、一臉稚氣的連環殺手。
好吧……別說是當年的Z省警方,現在他倆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份了,也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瘦瘦小小、普普通通的女孩兒,會是個滿手鮮血的狂徒。
「我說老安,咱們部門的審查範圍……包不包括原生家庭?」沉默許久的老魏,艱難地道。
「你說呢?」安姐幽幽地道。
「……好吧。」老魏乾巴巴地道。
通常來說,正國體制內的審查程序,只覆蓋戶口本上的直系血親。
就算父母一方的直系親屬中有黑色案底,當事人只要能到本地派出所開具無犯罪記錄、無案底證明,也能參加公務員考試,進入部分對政審要求不嚴格的部門或機構。
但是吧……七部這邊的情況不一樣,動輒與國家級機密打交道的七部內外勤人員,那真得是把有血緣關係的親屬背景都得過一遍。
「這也太可惜了,這麼優秀的孩子,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出生呢?」老魏扼腕道。
老魏從部隊轉業后干過好幾年的一線刑警,以他的閱歷,輕易就能看出文字檔案背後,那個整起悲劇源頭的肖家是個什麼德行。
第三個女兒出生后將長女和次女送走,瞎子都看得出來,就是為了生兒子。
次女季思情的運氣還算不錯,經由張姓女士中轉、介紹到了把她當成親女兒疼愛的人家。
長女肖某卻沒有這麼幸運,從總辦調查到的資料來看,當時將肖某介紹出去的介紹人,竟是個有案底的人販子。
季思情還可以說是送養出去的,而她血緣上的姐姐肖某……更大的可能性,是被賣掉了。
07年的時候正國國內的戶籍檔案還沒有聯網,除少數一、二線城市,大部分城市和地區都存在城市鄉鎮居民戶口遷入、遷出管理混亂問題;收養(收買)的審查手續更是一團糟,許多鄉鎮乃至城市,當地居民若是跟派出所民警有點兒交情、或是送個紅包,就能給收養(收買)來的孩子上戶口。
把一個本該與絕大部分普通女孩一樣度過平凡人生的八歲女孩,推到仇恨整個社會的連環殺手道路上去,原因僅僅只是她的親生父母希望能生一個兒子……這種正國特色的魔幻現實,讓老魏這個老軍人、老刑警,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安姐嘆了口氣,老魏扼腕嘆息,她也不是不遺憾,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再跟總辦那邊爭取一下,就算是給不了小季一個正經的保障,編外合同總能給一個,總不能又要人家來賣命,又虧待了人家,那像個什麼樣。」
七部門檻高、危險大,待遇自然也高,經過審查的外勤能進來就能有科級正職待遇。
目前為止七部還不曾有過編外合同先例,安姐自己也沒譜能不能成,不過她是鐵了心要把季思情撈到碗裏來,當下挽起袖子坐在電腦前,跟總辦人事部門打起了拉鋸戰。
季思情並不知道安姐正為了她的下半輩子穩定跟自家的上級部門來回磨嘴皮子子,縊鬼事件后快速恢復了精神頭的她,這會兒又繼續活躍在東明區的大街小巷上,勤勤懇懇地繼續着她的存錢大計。
跑腿工作是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的,今天的季思情財運就不大旺,過了中午那陣送餐高峰,便硬是乾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接到客單。
正百無聊賴地蹲在步行街商場門口台階上刷着微信群,一家開在商場大門處的蛋糕店店長從店裏面探身出來朝她招手:「小姐姐,跑腿小姐姐!」
季思情眼睛一亮,忙不迭狗腿地跑過去:「在呢在呢,姐,有事你說。」
她經常在這家商場附近等活,蛋糕店的店長跟她也比較熟悉了,笑嘻嘻地道:「我看你在那等挺久了,今天是不是沒活?我這裏有個兼職的活你干不幹?」
「干!」季思情問都沒問是啥兼職,毫不猶豫點頭。
於是……她就給叫去了蛋糕店總店的庫房,幫忙卸麵粉。
這種體力活一般跑腿員是不會願意去乾的,別人也懶得來跑腿員這邊碰釘子;要不是季思情這個連給商場擦外牆玻璃、拆活動舞台鋼架都肯做的全能跑腿名聲在外,店長也不會在人手不足的時候喊她來幫忙。
幹了四十多分鐘的苦力小賺了一筆辛苦費,季思情找了個公共廁所把自己身上的麵粉拍乾淨、洗了把臉,又有活兒找上了她。
這回的活是幫一位經常點外賣的女白領收拾家裏準備搬家,女白領自己忙不過來,又不想讓男跑腿員進她卧室,這賺錢的機會就落到了季思情頭上。
不管做啥活兒都特實誠的季思情不僅幫女白領收拾好幾大袋子衣物、個人用品,幫她從步梯樓搬下來扛到車上,還騎着小電瓶跟車到她搬的新家、幫她歸置好衣物物品;女白領感激得不行,除約定好的幫忙費用外額外多付了三十塊錢給她。
忙完這兩個雖然累了點但酬勞不錯的單子,季思情又不知疲倦地騎車返回步行街,一頭扎進送餐晚高峰……
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收工,在這麼個客單數比較少的日子裏,季思情硬是憑本事賺了將近三百來塊錢;回家路上,她便難得地大方一把,獎勵自己燒烤多點了只雞腿。
對於消耗挺大的她來說,多加了只雞腿的燒烤只能算是開胃小菜,回到家裏,她依然還得煮碗面,才能保證自己不會餓醒。
凌晨兩點,距離東明大廈直線距離不到一百米的一處回遷安置房小區中,開出來一輛黑色萬事得。
回遷房小區的門禁大多都不太講究,值班的保安隨意掃了眼監控器,發現是業主的車,按下通信鍵放行便繼續低頭玩手機。
黑色萬事得從東明大廈廣場前經過,繞進不遠處的酒吧街,放慢了車速,緩緩沿街行駛。
車內,開車的司機沒有亮燈,也沒有招攬路人搭車的意思,一雙眼睛直往燈紅酒綠的酒吧間那些幽深的小巷裏來回巡視。
緩緩兜了小半圈一無所獲,司機顯得有些急躁,不耐煩地點了根煙。
順着行人路緩慢行駛的萬事得即將開出酒吧街時,駕駛位上的司機忽然激動地一探頭。
一家已經打烊的清吧櫥窗旁,堆着不少垃圾袋的牆角里,躺着個人事不省的醉鬼,穿着黑色***的小腿伸到了行人路上,被附近酒吧的霓虹燈照得若隱若現。
司機呼吸急促起來,但並沒有停車,而是稍稍加快車速往前開。
一面開,一面焦急地盯着後視鏡,生怕看到巡邏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