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隻貓貓

第21章 二十一隻貓貓

作為世界上最有名的路口之一,即使在平日,澀谷站前交叉點也有「一次綠燈通過人數超過一千人」的記錄,眼下整個澀谷站附近的街道都實行了交通管制,於是原本只擠在八公廣場和行人路上的人像是擠破了衣料的棉花一樣爭相擁到了十條車道上。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當中,少女根本並不需要自己來辨別方向,只要放任着小小的身形隨波逐流,便能被人群推擠着流向任何一個方向。

——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讓少女覺得有趣,她好奇地眨着一雙眼睛,東張西望地看着周圍人臉上被節日染得喜氣洋洋的表情。

有商店趁着這個時間做起了促銷活動,在櫥窗里掛着迎合氣氛的節日海報,還有寫穿着斗篷、抱着巨大南瓜頭的店員在門口派發免費的小點心和糖果,路過那附近的時候,奈何手裏也被塞了一顆包裝着店鋪廣告彩紙的水果糖。她將糖直接撥開塞進了嘴裏,甜甜的味道就在味蕾上炸開。

——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到這樣甜的東西,令人愉悅的味感從舌尖一路蔓延到了心坎,連帶着把人的心情也裝點得美滋滋的。

少女輕扇着睫毛,臉上露出了幸福又滿足的神情,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少女甚至忘記了觀察來回走動的人類,而是熱衷於輾轉在那些派發試吃商品的店鋪中間,去領各種各樣好玩又好吃的東西。

年輕的人們臉上大都帶着誇張又詭異的塗鴉,在吵鬧的人群當中歡聲笑語。因為整條街上人聲鼎沸,想要和彼此之間完成交流,就必須得提高聲音。在這一層又一層的人聲的堆疊當中,人群的聲音被推得越來越高。

【不過你也真是的,非得弄出這副樣子來,平時西裝還沒穿夠,連萬聖節也要繼續穿,真是奇怪。】

【這可是我特意淘來的裝備。你看這個假髮套,簡直和上次見到那位客戶的禿頂一模一樣吧。】

【我看你之前覺得難受根本就是被這個假髮套勒得缺氧了。】

【這點犧牲也值得吧,萬聖夜不就是要扮成最可怕的東西的樣子嗎?這個世界上難道會有比魔鬼甲方更可怕的存在嗎?】

背後傳來了這樣的交談聲,奈何回過頭,看到了一個頭上頂着半禿的頭套,身前的肚子或許是因為什麼填充物而不自然地突起的年輕人一臉驕傲地和自己旁邊的一個化着誇張煙熏妝的女人說道。

而那個因為妝容而看不清年齡的女人吃吃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青年人的禿頭。

兩人間的嬉鬧讓奈何也頓時來了興緻,於是她丟掉了手裏的東西,蹦蹦跳跳地就湊過去伸手也想跟着摸摸看。可手指還沒觸到那人的發頂,就被旁邊的女人一臉厭惡地劈手打掉:

「喂!你這傢伙想做什麼?」

奈何全然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有點發怔。

那女人聲調又高了幾分,語氣頗有幾分咄咄逼人:「如果是被人擠着碰到也就算了,但我看到你根本就是特意湊過來的。怎麼?你是健司的熟人?」

「熟人?」小女巫茫然地看看那個青年人,又看了看旁邊的煙熏妝女人,搖了搖腦袋:「不,我不認識他呀。」

「你是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很可愛?」少女的反應顯然沒能讓女人胸中的火氣平息,反而火上澆油:「你想幹什麼?啊?這麼明目張胆地勾引別人男朋友?」

勾、勾引?

少女臉上的神情愈發困惑不解。明明那個女人去摸他假頭套的時候很開心啊……明明街上的大家都很開心,為什麼她一出手就不行了呢?

說起來勾引是什麼意思來着?

想了半天,奈何才應了聲,一本正經地道:「不,我沒有做過你說的那個……勾引。因為我不需要他注意到我呀,我只是覺得好玩,而且你摸上去的時候好像也很開心,所以才想試試的。」

「……不行嗎?」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少女臉上的表情也生出了幾分楚楚可憐來。

女人都要被她那副樣子氣笑了:「好玩?你走在街上覺得人好玩就可以隨便對人出手嗎?你爸媽怎麼教你的,啊?」

「還有健司你也是,別在一邊偷笑了。怎麼著,你也覺得她好玩?也想着趁機會去摸她兩把?」

「這我可冤死了。」青年伸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假髮套:「我根本也不認識這種傢伙,說不定是電視台的整蠱節目?」

這樣說著,他還煞有介事地東張西望了一圈,之後才悻悻地說:「唉,沒看到類似攝像機之類的東西。」

「你還真能想出法子給她開脫啊。我不管,這傢伙根本就是意圖不軌!我今天一定要和她說個明白!」煙熏妝的女人不依不饒地去抓奈何的袖子,青年在一邊阻攔:

「嘛,嘛,不然還是算了吧。梨乃,這傢伙看上去腦子好像不太正常。」

「——請問這裏是發生了什麼嗎?」

就在這邊兩個人正在來回撕扯的時候,一個低沉的嗓音穿過了人群的嘈雜,接着,一個頂着斗篷和惡魔角的漂亮青年和一個戴着狼耳一臉躁意的捲毛青年擠進了現場。

「哈?」煙熏妝的女人不爽地抬眼,看向兩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湊過來的傢伙。眼神裏帶着種彷彿要說「你們是什麼東西也要在這種時候橫插一腳」一般的感覺。

「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我們可是警察,警察。」一邊的狼耳青年沒好氣地說道:「真是的,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在這裏吵。」

萩原研二眼看自家發小又要惹事,連忙伸手把人按下,一面臉上浮起了笑:「嘛,我這位朋友脾氣急,您別介意,不過我們的確是警察,所以如果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的話,請儘管向我們反應,我們會盡量處理的。」

說著,萩原出示了廳里派發的臨時證件。

聽到來的是便衣,煙熏妝也只好暫且按捺下心裏的不快,伸手指向奈何所在的方向,想要和眼前的兩位警察控訴那傢伙的可疑行徑,哪知這一回頭,才發現那傢伙居然已經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的小獸一樣地鑽進了人群當中。

奈何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跑,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先一步動了起來。

她的體形很小,輕而易舉地便能沒入人群的縫隙當中,即使人潮擁擠,想要找到一條出路對於她來說卻是並不困難。不知走出了多遠,她才放慢了步調,重新歸於向前涌動的人潮之中——

周圍狂歡的人摩肩接踵,因為完全不同的行進速度而撞過她這副小小的身體,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里,奔流的水不斷沖刷着河床底下的石頭一般。

而在某個瞬間,她自己是石頭而不是水流的感覺忽然變得尤其明顯。

剛剛她在和那個女人說話的時候,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忽然出現在了現場。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想要像尋常時候一樣直接撲進他們誰的懷裏,用腦袋在他們的胸口或者掌心蹭過。

這是他們在日復一日的相處當中已經習慣了的動作,幾乎每次見面都會做。那兩個人還曾經因為誰有抱起小貓咪的資格而進行過許多小兒科的競技,而挑起事端的小傢伙從來都是盤在一邊,抱着尾巴看得津津有味。

——但是這一次,他們看向她的眼神卻沒有往日那樣的縱容與寵溺。他們的視線銳利,掃過她身體的時候讓她幾乎想要發抖。

就像是在看着一個全然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啊,對了,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她不就是一個陌生人嗎。

他們認識的奈何只是那隻熟悉的奶油色小貓咪,而不是她。他們甚至不知道她是誰,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她這副樣子。

他們來這裏是為了好好維持這片區域的秩序,很不巧的是,她恰是破壞秩序的人。

所以他們會訓斥她嗎?會像是他們平時對待犯錯誤的人一樣,要她也寫一長份的檢討嗎?還是說,會有什麼更嚴苛的懲罰方式?

又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會管她。因為那個煙熏妝的女人本身就是在無理取鬧,或許他們和那個女人交流過之後,都不會特意跑過來追上她。

因為他們不熟悉,因為他們不認識,因為她本身……對於他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

奈何扁了扁嘴。

人類是不會隨便去觸碰其他同類的,如果沒有得到允許就去伸手的話,就會被當成奇怪的人對待。

——因為親密的行為只可以發生在「同伴」之間。

而現在的她沒有同伴。

奈何緩緩停下腳步,調轉視線,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擁擠在街頭的這些人類大都三五成群,為了避免在如此擁擠的環境下走散,他們勾肩搭背,或者相互挽着手臂。

他們的眼中總是只有彼此,根本不會理會其他人是怎樣。

人類是社會性很強的動物,但即使是處在同一個空間裏,人類也只會和相熟的同類走在一塊。雖然這裏是公共空間,可每個人類身邊都有一塊天然的只屬於他們的領地,而那塊領地只有相熟的人才能夠踏足。

只有相熟的人才能手挽着手,只有相熟的人才會為彼此拔高音量說話,只有相熟的人才能像調侃般地互相評判道具和妝容。

可她呢,在這個環境裏與任何人都不相熟的她,即使身處在百萬人之間,卻也仍然只有孤身一人。

心底忽然有點發酸,少女的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熙來攘往的人流無意識地衝擊着那副小小的軀體,卻沒人會為她駐足停留。

在那個瞬間,節日的氣氛彷彿被什麼東西切成了兩截,一面是燈火照耀下愈發高漲的節日氣氛,而另一面卻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晦暗與孤單。

*

根據警視廳內的記錄,前一年的萬聖夜,澀谷通過的人流超過百萬,派出警力百人以上,單就警察介入的非法藥品交易及使用、打架鬥毆及惡性/性/騷/擾之類的案件就不下百起,而其他小型的盜竊或爭執摩擦更是多不勝數。

到了今年,從節前的造勢狀況來看,情況只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而混跡在人群當中的便衣們各個都嚴陣以待,警惕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為了加大搜索範圍,鬼冢班的五個人分成了三組,各自在道玄坂上的不同區段進行巡視觀察。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個人負責的是道玄坂的上半段,這中間包括三條小巷和二十四間商鋪,還有一個京王井之頭線的商店街,巡查的壓力雖不算小。

巡查工作姑且不論,才走上街頭,萩原研二便先一步完美地把自己融入到了節日的氣氛之中。

他外形本就生得俊美,即使有斗篷將臉半遮着,也完全掩飾不住他的美貌,加上即使在人群當中也能玩得開的性格,一路走來,惹得路過的小姑娘們頻頻側目,甚至還有幾個辣妹直接上來搭訕問他要聯繫方式。

相較萩原研二這邊的熱鬧,松田陣平這一側的氣壓卻是明顯有些低了,他的外形也很惹人注目,不如說,他本就漂亮的五官配上一對毛絨絨的獸耳看上去甚至比帶着斗篷的萩原研二更吸引人——但是,那張臉上帶着的「生人勿進」的表情和說話時嗆人的語氣着實不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當然,儘管兩人融入節日氣氛的程度姑且有所差異,但要論起工作來,不管是萩原研二還是松田陣平都沒有一丁點的含糊。時間接近九點,過去的兩個小時裏,兩個人成功阻止了三起盜竊,兩起惡行鬥毆,還有不計其數的人群之間的自然摩擦。

但,眼下這起案件的性質明顯比前面的那些小打小鬧都要惡劣。

投毒。

看着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的被害人,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都格外陰鬱。

被害人名叫天城健司,和同事,同時也是女友川本梨乃相約來到澀谷參加今年的萬聖狂歡夜,原本他們和狂歡的人群沒有什麼區別,完全沉浸在了節日氣氛里,但沒過多久,天城聲稱自己難受想吐,兩人懷疑天城是因為晚上吃壞了東西,或者在密集的人群中有點缺氧,就先撤到了一邊人少的小巷,沒想到來到巷子不久,天城就抽搐着倒在地上,嘴裏也開始吐出白沫——後來變成了血沫。

松田和萩原因為當時正在附近,第一時間趕到並封鎖了現場,叫了附近醫療點的醫生,又用對講將事情通知給了同班的幾個同學,又嘗試着聯繫總部,希望能得到指示和支援。

此時此刻,天城健司正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化着濃重煙熏妝的川本梨乃在一邊抓着萩原研二的衣袖發瘋了似的哭嚎:「是那個傢伙,一定、一定是那個傢伙,那個莫名其妙跑過來找健司的那個傢伙,這件事情肯定和她脫不了干係!」

萩原研二伸手拍了拍川本梨乃的肩膀,卻沒說話。

事實上,在事件發生之前,他和松田陣平曾經遇到過被害人和其女友一次,當時川本梨乃就一直在和他控訴那個穿着巫師袍的奇怪少女,據說好像是他們正好好在路上走着,結果那傢伙忽然從背後冒出來對天城健司上下其手——但兩方之間的交集似乎也僅限於此了。

從現場的狀況來看,天城健司怎麼看都是被口服的毒藥放倒的。而那個摸天城禿頭未遂的少女連他的衣服邊都沒能沾上,壓根不可能有動手的機會。

他好言好語地安撫着那位女友的情緒,一面問正在嘗試聯繫指揮總部的松田陣平。

「怎麼樣?」他問。

「不怎麼樣。」松田陣平咬着牙捏着對講機,臉色鐵青:「那幫傢伙說現在不管是警車還是救護車都開不進來,廳里會調度人手來清理通道,但就算這樣,等車來估計也要一個小時之後了,這傢伙根本撐不了這麼久吧。」

「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這傢伙在這裏死掉嗎?」

他們當然沒辦法這麼做。但是在擁擠的狂歡人群當中,所有人的行動都有些束手束腳。

前來幫忙的臨時醫療點的醫生說,雖然醫療點有呼吸機和AED之類的設備,但AED倒還好說,像呼吸機那種東西根本做不到隔空運過來,除非他們能幫忙把人搬運到醫療點去。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想動手幫忙先送人,但那個情緒崩潰的女朋友死抓着萩原的衣袖不放,讓他們無論如何要找出真兇來,現在他們在臨時安置的人跡罕至的小巷倒是還好說,可如果去了醫療點那邊,她再這麼嚷嚷,恐怕會給整個萬聖夜的狂歡隊伍帶來恐慌,到時候如果群情激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簡直沒辦法估量。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耳邊便傳來了宛如天籟一樣的聲音:「萩原,松田,這邊情況怎麼樣了?」

是負責旁邊區域的班長伊達航先一步趕到了這邊,聽兩人說明了情況之後,當機立斷地做出了部署:「你們兩個人繼續留在這裏安撫這位女士的情緒,總部方面會調度降谷和諸伏兩個人來協助你們,另外其他警力也會在人群中排查可疑分子帶到這邊,你們可以先行對嫌疑人進行初步的詢問和篩選。我先配合著醫生把這個人送去醫療點安置,並等待急救人員到場。如果這邊發現什麼信息的話,我也會通過對講及時反饋給你們。」

現場情形刻不容緩,松田和萩原兩個人當然也沒有其他的異議,就讓伊達航先一步帶人離開了現場。而他們兩個則是繼續安撫那個女人的情緒。

據被害人的女友川本梨乃稱,兩個人差不多是七點半左右自駕來到了交通管制的區域外,同車還有兩個人,都是在同一個職場的同事,因為好奇,所以想要搭兩人的順風車一起前往澀谷參加萬聖夜的狂歡活動。

只是來到了澀谷附近幾個人才意識到,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可以停車的位置,於是健司手下的後輩廣瀨明主動提出可以開車先去找找其他停車場,之後再搭電車過來把車鑰匙交還給健司和梨乃。

至於另外一邊的伊藤葵……大家其實都是職場的同事,各自之間的關係都沒有多親密,在這種狂歡的場合走在一起難免會有些放不開,所以伊藤葵下車之後便獨自離開了,幾個人並沒有一起參加萬聖節的活動。

在案發之前,被害人天城健司正打算和川本梨乃一起前往八公廣場,和坐電車趕來的玉山匯合。

來的時候駕車的人是女方的川本梨乃,被害人坐在副駕駛,其他兩人則坐在後座上。

因為四個人都是下班之後直接過來的,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所以在路上,幾個人喝了一點飲料,順便吃了幾個飯糰。水是伊藤葵買來的,來的時候裝在了膠袋裡,天城按照大家的口味派發了飲料之後,在打開自己的一份時發現瓶子事先已經被人開啟過了。後排的伊藤葵說是自己不小心把自己之前喝過的飲料誤撞進了袋子裏。讓天城去喝其他的。

但天城這個人有點挑嘴,在下了車之後,也有和川本梨乃抱怨過,說是那個飲料喝得他有點想吐。那個時候梨乃沒有在意。

除此之外,天城還吃過廣瀨明帶來的飯糰,飯糰是他家裏自己捏的,餡料是紅鮭魚,分量很足,因為聽說味道不錯,駕駛中的川本梨乃也就着天城的手吃了一個。

之後在街頭,天城還吃過一口商店街派發的免費點心。先前也曾經提及,天城是一個很挑嘴的人,尤其是對甜食類的東西,更是挑剔,所以在街上溜達的時候,他對街邊免費發放的各類小吃糖果基本都不屑一顧,還是女友川本梨乃說這家的點心很好吃,還特意替他拿了一個試吃品之後,他才勉強把東西吃下去。

商店街的點心本身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不然活動現場早就亂成一鍋粥了。所以最有機會給天城下毒的,大概只有伊藤葵,廣瀨明和一直在他身邊跟着的女友川本梨乃三人。

「等一下,你們的意思是難道我也有嫌疑?開什麼玩笑!」早就哭花了妝的女人聽到萩原的結論之後,又冒起火來:「我先前也說過,還有那個傢伙也很可疑吧!怎麼,你們對我的證言視而不見,結果卻對我本人重拳出擊?你們警察就是這麼做事的?」

「不,我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女士,請您先冷靜一下。」萩原研二帶上了招牌的笑容打起圓場:「我們也只是列舉一下可能性而已。我能理解您想要儘快解決這件事的心情,畢竟您對案件的結果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那位還未脫離生命危險的男朋友啊。」

*

大約三十分鐘之後,廣瀨明和伊藤葵兩個人分別被不同的執勤便衣找到並帶來了現場,相關的食品也都由鑒識課統一收管化驗了,只是想要檢測出毒物的具體成分以及出現的位置,卻是需要花上一點時間才行。

從被害人中毒的情況來看,犯人使用的毒藥藥性很烈,少量就可致死,但或許是犯人用量比較謹慎,又或者是別的原因,總之被害人雖然出現了嚴重的中毒反應,卻沒有立即死亡,仍有搶救的餘地,這代表着被害人攝入的藥量並不多。

被害人的女友看上去比先前冷靜了一點,不再歇斯底里,只是沉默着靠在牆邊,在無人問話的時候就不安地摳弄着自己的指甲,或者定定地望着地面發獃。

這樣的反應讓萩原研二心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不過在有決定性的證據之前,他並沒有急於把自己的結論說出來。

「真是好慢啊……」松田陣平把對講機裝進口袋裏,煩躁地揉了揉鼻子:「諸伏和降谷那兩個傢伙明明早就收到了我們的消息吧,結果幫忙找嫌疑人的傢伙都到了,那量個人卻還是不見人影。」

「該不會是在什麼地方偷懶吧?」

「應該不會吧。」萩原研二看了眼巷子外對案件一無所知的、仍舊熱絡的人群,眉頭卻是一點一點地皺緊:「這兩個人……該不會是被什麼事情絆住腳了吧?」

*

就如萩原研二所說的那樣,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確是被其他的事情絆住了腳。

事實上,收到松田和萩原兩個人發來的無線電對講消息之後,兩個人也是第一時間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們才進入警察學校沒多久,不管是理論知識還是實踐經驗都不足以支撐他們接手投毒這樣的大案,但現在總部方面一時間卻也調配不出更多有經驗的好手,所以這起案子到底只能落在他們幾個人的身上。

「松田君他們現在一定忙得焦頭爛額,我們得儘快過去支援,有什麼事情大家一起商量,總比一兩個人承擔壓力要好。」諸伏景光這樣對身邊的人說著。

對此,降谷零當然也沒什麼異議。

只是,就在兩個人想要前往案發地點支援兩位同窗的時候,視線里忽然閃過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是一個穿着巫師袍的少女,由於小小的身體根本撐不起過分寬大的衣袍,導致長袍鬆鬆垮垮地掛在她單薄的肩上,堆積出來的皺褶甚至把披散在肩頭的奶油色頭髮也弄得亂七八糟。

大檐的尖角巫師帽扣在那顆小腦袋上,隨着她的行動,搖搖欲墜的巫師帽時不時地就要整個壓下來遮擋住她的視線,於是她只能氣鼓鼓地抬起兩條胳膊,重新調整帽子的角度好讓它老老實實地扣在頭頂——但就算勉強固定住了,過不了多久,帽子還是會整個扣下來。

鬼使神差的,諸伏景光的腳步漸緩,視線止不住地朝着那個少女的方向看去。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那道身影透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似的。

感受到了諸伏景光的遲疑,降谷零有些疑惑地側頭問了一句:「Hiro?」

隨即,他也順着諸伏景光視線所及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在降谷零看過去的時候,戴着大檐帽的小女巫正好回過了頭,一雙帶着迷茫的海藍色眼睛與兩人投來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這下,連降谷零也怔住了。

先前和松田陣平的通話里倒是有提到,說被害人在不久之前曾經遇到過一個行事古怪的女巫打扮的小姑娘,但降谷零知道,自己發怔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而是因為別的什麼。

小姑娘遙遙驚呼了一聲,聲音很低,透着十足的急促,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小兔子似的,在隔着人群看清了兩個人的名字的時候,她驚惶地轉過身,拔腿就往另一個方向鑽。

湧上的人群像是在流水中的浪頭一樣,頃刻間便將少女嬌小的身影淹沒,就像她從未出現過一樣。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很清楚,剛剛那遠遠的一望絕對不是幻覺。

兩人對視了一眼,十分默契地朝着那個少女消失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那是誰?

她為什麼要逃?

她和案件有什麼關聯嗎?

——不,或者他們真正想問的是,那個陌生的,他們從未見過的少女,和他們之間是不是存在着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可在看到那孩子的瞬間,好像有什麼念頭在心底里不住湧現,讓人心癢得厲害,完全沒辦法忽視。所以想要追上去,所以想要去一探究竟。

在人群當中的移動並不算順暢,諸伏和降谷兩個人順着少女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出了很遠,才終於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隨着她步伐的節奏一動一動的巫師帽的尖尖。

只是這一次,她的身邊多了幾個看上去就不懷好意的高大青年,為首的一個黃毛雞冠頭打着鼻釘,臉上的視覺系的妝容着實有些辣眼睛。

幾個人似有意似無意地將那個小姑娘圍在了中間,半是強迫地帶着那孩子漸漸從人群當中脫出,朝着某個人跡罕至的黑暗小巷裏走去。

降谷和諸伏一看這還得了,忙也朝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到了巷口,降谷零不容分說地亮出了自己的證件,高聲喝道:「警察!都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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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校宿舍禁止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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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隻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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