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二:死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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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在心裏對謝卿辭頗多看不順眼,清螢卻不得不捏着鼻子,每日同謝卿辭一起讀書生活。
病弱少年對她的問好十分冷淡,或者說,他對外界一切都十分淡漠,只全心讀勞什子經書。
有時瞧他那專註勁,清螢覺得估計給他喝西北風,他都意識不到。
真是個怪人。
悶在屋子裏努力有什麼用,國主又不會看見。
還是說,他是在希望爹爹替他轉達他的努力?
清螢皺眉,她打心眼裏不喜歡謝卿辭,可她終究是個懂事的小姑娘,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爹爹。
根據史書上學來的經驗,爹爹有可能是在扶持這位皇子上位,她可不能拖後腿。
聽到女兒的彙報后,安國公頷首:“好,爹爹知道了。”
清螢問:“爹爹,需不需要我再找些他努力的憑證?”
安國公搖頭。
“阿螢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只要按照爹爹說的,擯棄外界對他的紛擾,在心境上守護他,便算成功,其他事宜交給大人便好。”
清螢覺得古怪。
凡人修仙,難如登天,否則以那些妖道展現出的手段,大家早就都去修仙了。
爹爹怎麼會這般信任一個病秧子,甚至把親閨女都搭進去……莫不是故意打發消遣她?
清螢覺得這個猜測頗有可能,畢竟爹爹一直不贊同她舞刀弄槍,生怕她與阿兄一般結局。
清螢低聲嘟囔:“再觀察他一段時間。”
如果謝卿辭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病秧子,她絕對要和爹爹說個明白!
……
清螢每天都很認真地觀察謝卿辭。
少年當真很像病弱道士,她嚴重懷疑,病秧子看國主時,是否也能有那般專註熱忱。
也不一定。
說不定謝卿辭看的不是經書,而是他的皇位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半個月後,清螢徹底確定謝卿辭的普通,對他少了幾分提防拘謹,相處時隨意了許多。
至少失寵皇子也想給她冷臉,叫她吃閉門羹?
抱歉,未來的兵馬大元帥不吃這一套。
清螢擠開院門,沖神色冷淡的少年挑眉:“着急關門做什麼?快換衣服隨我出門。”
跟隨她的侍衛無奈,向院內謝卿辭的護衛苦笑。
後者也微微搖頭,表示對兩位小祖宗確實沒辦法。
謝卿辭冷冷盯着她:“我要讀書。”
清螢重複:“我要和你逛街。”
少年面容蒼白,語氣毫無起伏:“我不知你何時對逛街也有了興趣。”
她當然對逛街興緻缺缺。
只是爹爹的任務罷了。
她爽快道:“我要和你拉進關係,懂么?”
謝卿辭陳述:“你與我關係已經很近了。”
“真的么?我不信。”
“你是我關係最近的……熟人。”謝卿辭微頓,措辭十分嚴謹。
“我不信,他不就跟你更親近么?”清螢理直氣壯地指向謝卿辭身後。
謝卿辭順勢轉頭,只見自己的護衛無奈攤開手。
謝卿辭:“……你們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清螢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向外走,“快去外面晒晒太陽,整天悶在房子裏,骨頭會發霉的。”
“放開!”謝卿辭掙扎。
但清螢武藝高強,輕易壓制了病弱道士的反抗。
“我勸你好好想想你在拒絕誰的邀請。”清螢手上使勁,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可是安國公嫡女……未來的兵馬大元帥……你的守護者。”
謝卿辭只差抱着門柱不撒手。
他態度篤定:“我不需要。”
護衛奉命保護他,眼見大小姐強人所難,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來分開二人。
清螢嚷嚷:“你都在房子裏悶了天不出門了,身體這麼差,病了都沒人知道!”
少年轉動眼珠,剔透冰冷的黑眸望着她。
“你以為,去外面便不會死么?”
清螢一愣。
謝卿辭不再言語,女孩的稚嫩言語,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站直身,將衣袖兩側的褶皺撫平,隨後淡聲道:“那便去外面轉轉吧。”
他淡淡道:“好與大元帥,拉近關係。”
清螢才不覺得自己是被嘲諷,她拉着謝卿辭的手,興高采烈地出門。
……
她不喜歡逛街,也不知普通女孩逛街一般會去什麼地方。
阿兄死前,她還會有正常孩童的生活,但在阿兄去世后,她的生活里便只有兵書刀槍。
但她也不是對外界全無嚮往。
“我要這個!”
“還有這個!”
清螢新奇地左右張望,轉眼間,侍從手中已提滿了小食紙袋。
有糖葫蘆、油酥糖、龍鬚酥、糖畫……
別的不提,對零食她還是很感興趣的。
謝卿辭袖手走在她身邊,面無表情,毫無喜色,單純執行着“曬太陽”的目標。
清螢盯着病秧子死氣沉沉的臉,怎麼看怎麼覺得不舒坦。
此刻她正好吃到糖葫蘆,酸溜溜的山楂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半晌才緩過勁。
她買的糖葫蘆是山楂、青提、與橘子的串串,青提和橘子還好,山楂能把人酸掉牙。
“你吃這個。”
謝卿辭:“?”
清螢自然不會直說自己覺得山楂太酸,她友好道:“整天悶在家裏,大少爺吃過糖葫蘆么?山楂就是最正宗的糖葫蘆,我看小孩子都會吃呢。”
謝卿辭盯着鮮艷的果實,以及其上琥珀色澤的糖衣,一時沉默。
清螢總看不出他的情緒,因此總想看他被酸到的失態表情。
“嘗嘗嘛,算我請你的。”
她十分真誠道:“以後只要吃糖葫蘆,我都把山楂分給你。”
換作其他貴胄,肯定會言辭拒絕,並十分惱怒生氣。
但誰讓謝卿辭素來是個木頭病秧子?
他沒有做聲,只安靜接過那串糖葫蘆,倒也不嫌棄,徑直咬了一口。
清螢緊緊盯着他,卻驚嘆發現,謝卿辭連眉毛都不變一下。
“好吃么?”
謝卿辭輕聲道:“好吃。”
真的好吃么?
清螢不信邪地又咬了一口山楂。
嘶,好酸!
她好險才忍住表情。
他喃喃:“原來常人吃的是此物。”
清螢眨眨眼睛,有些心虛。
謝卿辭不再言語,在清螢逐漸轉變為驚慌的眼神中,將糖葫蘆盡數吃下。
等等,這病秧子真不怕酸啊?!
全吃掉了……不會把他酸壞吧?
“不酸么?”終究擔心他出事,清螢最後遮遮掩掩地問,“我聽大人說,山楂也不能多吃,好像會胃酸還是什麼。”
“酸為何物?”
謝卿辭說出了驚人之語。
清螢:?!
這落魄皇子,莫非從未吃過正經飲食?
不該啊,他與她同吃同住,怎會……
“我專註修道,不應擁有尋常塵欲。”謝卿辭簡潔道。
其中,口腹之慾是最被輕鄙的,於是他被摧毀味覺,自小生於貧困中,不允許有“膚淺”的**。
清螢心中不由得浮現同情。
居然還有人會這麼慘,連酸甜苦辣都不被允許擁有……這就是修真么?
“沒事,以後我帶你多嘗嘗。”清螢努力安慰他,“應該還能把味覺種回來。”
謝卿辭怔怔望着手中剩下的一個山楂,低聲道:“紅色……紅色的食物都很好吃?”
清螢想了想:“好像還真是,蘋果就很好吃,不過也可能很辣……哎!”
她話還沒說完,卻見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侍衛陡然色變,紛紛上前,一部分護着二人撤退,一部分則與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交戰。
清螢在人群中看得分明,突然出現的敵人,個個都是衝著要謝卿辭的性命來的。
這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遭遇刺殺,而且還是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前!
驚慌中,她抬眼望向謝卿辭,卻見少年眉眼淡漠,只隨着護衛離去。
卻不知他是生性鎮定,還是被強行移除恐懼這等不潔之物。
兩人返回院落後,清螢仍是驚魂未定。
她與護衛首領了解過情況,重新佈置安排后,便坐在謝卿辭身邊。
璫!
清螢將自己的紅纓槍放在身側,對謝卿辭說道:“今天和明天,我就在你這裏住了,有什麼事情我護着你。”
這番言語中的好意極為難得。
清螢擔心護衛全來保護她這個國公嫡女,而對失寵皇子有所怠慢。
更何況她武藝卓絕,尋常男子怕都不是有武器的她的對手,反倒謝卿辭才是需要保護的病秧子。
謝卿辭顯然沒有領會她的好意,不知在出神思索什麼。
“喂,病秧子!”清螢生氣了。
終於,謝卿辭回神,他愛惜地從袖子中取出一物:“糖葫蘆,沒有壞。”
清螢:……
山楂糖葫蘆,酸得掉牙的東西。
卻是謝卿辭平生第一次嘗到,被稱為“美味”的珍貴之物。
那一刻,清螢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把山楂糖葫蘆誇得那麼天花亂墜,讓這沒見識的病秧子信以為真。
唉,下次得給他拿點更好的。
*
日子並沒有按照清螢所想的那樣回歸平靜,那一次刺殺,就像是打破了什麼默認的規則。
刺殺事件,有一就有二。半年間,他居然被刺殺了四次。
清螢終於明白,謝卿辭為什麼需要保護了。
“為什麼那麼多人想殺你?”她實在不理解。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謝卿辭,只覺得病秧子除了樣貌秀美,身世可憐,再無奇異之處。
因為他整天試圖悟的真經?
“不知道。”謝卿辭漠不關心道。
少年專註讀着經書。
讀讀讀,他這麼用功,簡直顯得整天背着紅纓槍走來走去的她像個不學無術的文盲。
“平時也該出去走走。”
謝卿辭抬眸:“去吃糖葫蘆?”
清螢苦口婆心:“除了糖葫蘆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哦。”
哎,這人?
最後,還是清螢祭出自己最喜歡的大殺器,才勉強得到小道士的一個回眸。
“這是何物?”
“不知道了吧?”清螢得意道,“這是皮影戲。”
“這個是你。”
清螢將白藍色的小人挪到前面,向謝卿辭擺擺手。
“這個是我。”
紅衣似火的女小人來到台前,手中還有一桿紅纓槍。
她壓低嗓音:“看我的武藝!喝!哈!”
謝卿辭目不轉睛。
他輕聲道:“真好看。”
清螢越發得意,她專門在小人身上加了很多紅色,因為她發現,謝卿辭最喜歡紅色……說到這個,希望他不是覺得紅色好看,而是真的在欣賞皮影戲。
總之,最後謝卿辭愉快地接受了這份禮物。
皮影戲可以在院子裏玩。所以至少叫病秧子走出房門,晒晒太陽了,也算有價值。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清螢也發現了謝卿辭的有趣之處,兩人關係也越發要好。
“我們是什麼關係?”
而現在,謝卿辭無論被問多少次,都會認真回答:“是最親近的友人。”
進步多明顯?
大將軍想罩着自己小弟,很正常,不是么?
直到那一日——
國主宣佈安國公叛逆,株連九族,罪不容赦。
她的未來,也不能是大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