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有意識的時候,溫芷文感覺四肢軟綿綿的,連抬腿都沒力氣,渾身上下像灌了鉛一般難受。
她極少會有這樣的體驗。
唯一有印象的大概是在夢裏體會過。
溫芷文有時就會做這樣的噩夢,夢到自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逃命,結果雙腿沉重怎麼也走不快,渾身上下帶着滯澀感,讓她能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就像現在這樣。
那她現在......應該是在夢裏?
溫芷文雙眼緊閉,迷迷糊糊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就是不知道這又是個什麼夢。
想到這裏,溫芷文掙扎着睜開眼睛。
燈光有些刺眼,溫芷文適應了幾秒鐘才勉強睜開眼,眼角也因為燈光的刺激泛出幾滴眼淚。
隔着朦朧的重影,她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
看上去是一間挺有年代感的卧室,卧室的裝潢和傢具看着完全是上個世紀的產物,天花板上還懸挂着幾串彩色塑料拉花,窗戶也貼着紅雙喜。
像是一間新婚房。
腦袋昏沉,思緒也變得極慢。
溫芷文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腦袋,觸到皮膚上的粗糙觸感讓她一愣,溫芷文有些震驚地伸出自己的雙手——
她的手上竟然戴着白色的蕾絲手套,半截手臂都被包裹住。
再往下看,她的身上也穿着白色的婚紗,層層疊疊的白紗被壓在身下,難怪她剛剛一直覺得不太舒服。
什麼情況?
夢裏的自己看上去好像還新娘?
難道這次她拿的是逃婚劇本?
溫芷文混沌的大腦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
外面隱約傳來一些推杯換盞的嘈雜聲,隔得太遠,聽不真切。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一串腳步聲由淺及重地傳過來。
腳步聲直指卧室。
完全陌生的環境,門外陌生的人,即使是在夢裏,溫芷文也感覺到了緊張。
胸腔中的心臟也隨着這腳步聲一下一下地跳起來。
終於,門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溫芷文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望過去。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白襯衫黑長褲,胸口處還別著一朵紅色的胸花,新郎官的打扮。
男人身形十分高大,就這麼站着,一扇門幾乎要被他擋住。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溫芷文敢保證,她從沒見過長得這麼帥的男人。
他應該是喝了點酒,身上帶了些酒氣,走進來時一隻手扯着領帶,動作有些勾人。
溫芷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走進來的男人。
絕了絕了,這個男人的長相真的好戳她啊!
她這麼明晃晃的視線,男人不可能不發現。
於懷彥停住腳步,看過來:“醒了?”
音色低沉,聽到耳朵里有些發癢。
溫芷文還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收回視線,小心地“嗯”了一聲。
見她垂下眼,於懷彥也收回視線,壓下心底的那絲異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面前的人,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但也有可能是錯覺,畢竟兩人婚前也並沒見過幾面,他對她的印象其實也很模糊。
就記得是個總愛垂着腦袋的姑娘。
於懷彥慢條斯理地挽起襯衫袖子。
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優美的肌肉線條和浮起的淡淡青筋。
溫芷文投過去欣賞的一眼,覺得這雙手簡直就是手控福音,她能玩一年。
但很快,這雙手就端着一杯東西遞到她面前:“喝點會舒服些。”
溫芷文很配合地接過來,抿了一口,抬起頭問他:“這是什麼呀?”
“醒酒湯。”
於懷彥忍不住看向她。
她問話時的聲音又甜又軟,仰着臉看他的時候簡直乖得不行。
溫芷文喝完醒酒湯,把杯子遞還給他:“我喝完了。”
於懷彥伸手來接,兩人的手指短暫地碰觸了一下,一溫一涼,溫度相差很明顯。
於懷彥垂下眼,拿着杯子轉身出了屋。
溫芷文跪坐在床上,雙手撐着下巴,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一直到下了樓,於懷彥彷彿還能感覺到那道黏在自己背後的視線。
他莫名覺得有些燥熱,已經扯松的領帶又被他往下一拉。
可能是酒喝多了。
於懷彥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醒酒湯,喝完后才發現,自己拿的是剛剛溫芷文的杯子。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和溫芷文結婚完全是一個意外。
兩人並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從第一次見面到今天,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
於懷彥沒有時間和精力,也沒興趣去認真談一段感情。
但既然結了婚,他也會認真對待這段婚姻,並且尊重溫芷文這個妻子。
在沙發上靜坐了一會兒,於懷彥才起身重新上了樓。
他原本打算去的是書房,只是沒想到經過卧室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咚”地一聲響。
於懷彥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溫芷文摔在了床邊的地板上。
她整個人表情看上去有點懵,一張漂亮的臉上滿是茫然,小小的一個人被埋在蓬鬆的婚紗里。
於懷彥幾步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怎麼摔了?”
溫芷文看到他,眼睛一亮,軟乎乎地問:“你回來了啊?我剛剛準備去找你的!”
剛剛那段時間,溫芷文用她現在還不太大的腦容量得出了一個結論——
新郎和新娘,又是新婚之夜,她這次好像拿的不是逃亡劇本,而是春.夢劇本!
萬萬沒想到,母胎單身二十幾年的自己,竟然破天荒做春.夢了!
一想到這裏,溫芷文忍不住小臉一黃,還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難為情的。
不過剛剛那個男人真的好戳她哦!
這長相,這身材,絕了。
不就是口口嗎,嗚嗚嗚她可以她可以!!!
“起來吧。”於懷彥朝溫芷文伸出手。
溫芷文歪了歪頭。
隔得近了,他的五官更顯得好看,眼睛有些凌厲,睫毛也很長。
一想到這是在夢裏,溫芷文膽子變得很大,朝於懷彥張開手,理直氣壯地命令道:“你抱我起來!”
因為喝了些酒,她兩邊的臉頰有些紅撲撲的,眼睛也水潤潤的,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可愛又顯得有些粘人。
於懷彥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變得膽子這麼大了,但這不妨礙他聽她的話,直接攔腰把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
她看起來乖巧又漂亮,於懷彥沒忍住,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早點睡吧。”
說完轉身就要走。
溫芷文緩慢地眨了眨眼,覺得有些奇怪,這春.夢竟然還要她主動嗎?
也行吧,她主動就她主動,畢竟這種男人下一次不知道還夢不夢得到。
於是溫芷文很迅速地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於懷彥以為她還有事,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問。
溫芷文這會兒色膽包天,早已把羞恥什麼的跑到了腦後。
“你怎麼又走了啊?”她很疑惑地問,“你不和我睡覺嗎?”
於懷彥被她直白的話弄得一頓。
考慮到兩人還不是那麼熟悉,所以他確實是打算等她先適應一段時間,再考慮其他的。
溫芷文見於懷彥半天不說話,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長得這麼帥,怎麼做事這麼墨跡啊?萬一她醒了可怎麼辦?
溫芷文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帶,將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近了。
溫芷文滿意了,伸手摸上他的臉。
手掌貼上他的臉頰時,溫芷文能明顯感覺手下的男人僵了一下。
現在應該做什麼了?
溫芷文想了想,視線落在他的唇瓣上,看上去有點好親。
行隨心動,溫芷文直接湊了上去,想要貼上他的嘴唇。
但於懷彥頭偏了偏,溫芷文直接親上了他的喉結。
這個吻一觸即發,因為於懷彥直接抓住了她的兩個肩膀,把兩人的距離給拉開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於懷彥雙目沉沉,喉嚨有些發緊地問。
雖然是決定暫時不碰她。
但他到底還是個二十幾歲血氣方剛的男人,哪裏禁得住她這樣的撩撥。
偏偏面前這女人還半點不知道危險,歪着頭反問:“你不想和我睡覺嗎?”
於懷彥的太陽穴重重地一跳。
溫芷文如願以償地被大力推倒在床中央。
後腦勺砸到柔軟的床墊上,天花板上的刺眼的電燈燈光猛然灼到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伸手伸手去擋,但下一秒,她伸出來的手被按到了床上。
接着,男人的身體覆上來,落下的陰影替她擋住了光線。
男人的強大的壓迫感直愣愣地侵襲過來。
溫芷文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
於懷彥其實也沒什麼經驗,他將人撲倒后,手肘撐在她的腦袋旁,一雙眼睛沉沉地看向身下的女人。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灼熱的呼吸。
於懷彥的呼吸間帶着酒氣,但是一點都不難聞。
溫芷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於懷彥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手指的溫度隔着皮膚傳過來,讓她忍不住一顫。
他俯身下來,嘴唇擦過她的鼻尖,準確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很輕很輕的一個吻,碰到后又拉開。
溫芷文以為就要結束了,沒想到下一秒他又重新吻了過來。
這一次的吻,比剛剛那個一觸即分的吻要激烈得多。
“閉上眼。”他壓抑着說。
溫芷文猛地閉上眼睛,開始慢慢地迎合他。
反正是夢,她這樣想。
本着這個念頭,溫芷文很配合。
好在對方很紳士也很有耐心。
但是某一刻,她還是被痛的哭了出來。
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做夢也會這麼痛嗎?!
*
溫芷文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變成了另外一個同名同姓並且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她以女孩的視角度過了一生。
女孩出生在南方的一個普通家庭里,父親是一名偏遠地區的軍人,母親是工廠的工人。
因為父親常年不在家,母親難以忍受這樣的生活,同父親離了婚,帶着她改了嫁。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女孩過得很不快樂。
她無比渴望逃離這一切,寄希望於父親能把自己從繼父家裏接走。
這一等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女孩沒有等到父親來接她,反而等到了父親犧牲的消息。
沒了親生父親,繼父和母親也不願意她繼續呆在家裏,想把她嫁出去。
就在這時,她收到了從北市寄來的信。
寄信人說自己曾經被女孩父親救了一命,女孩父親在臨終之前曾拜託他照顧自己的女兒。
如果女孩願意的話,可以來北市見他一面,他願意負責,但也尊重女孩的意見。
隨信寄來的還有一筆不多不少的錢。
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女孩膽子很大地買了去北市的車票。
她倒不是真想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可能和她父親一般年紀的男人,她只是迫切地想要離開家。
結果到了北市后,女孩震驚地發現,那個父親的朋友,竟然是個還很年輕的,並且長得很帥的男人。
女孩頓時改變了自己原本的主意,同意和男人結了婚。
但婚後的生活並不如意。
女孩希望男人能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心上,但對男人來說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業。
他成天成天的不着家,家裏的錢再多,女孩依舊沒有一點安全感。
於是她開始作天作地起來,總是疑心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甚至還鬧到了丈夫的公司里,攪黃了他不少生意。
最後,丈夫實在忍無可忍,和女孩離了婚。
離了婚的女孩恍惚不已,過馬路的時候沒看路,被迎面衝過來的大貨車給撞死了。
而死去之後,女孩才發現自己原來在一本年代文里,是書里賢妻良母的女主的對照組......
溫芷文從夢中醒來,心裏頭還殘留着女孩的各種情緒。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感慨,這已經不能用“慘”這一個字形容了。
深深地吐出來一口氣,溫芷文想要翻個身,但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酸軟得不行,特別是腰部,像是被人折斷了一樣,稍微一動就痛得不行。
她下意識想要摸放在床頭的手機看時間,卻直接摸了個空。
一睜眼,看到陌生又帶着點熟悉的房間,溫芷文直接傻了眼。
腦子也難得清明起來。
回憶像放電影一樣回到她的腦海,夢境與現實融合,溫芷文可算是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原來昨天晚上並不是她所以為的春.夢。
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那些大膽的舉動,溫芷文猛地拉起被子將自己腦袋罩住。
要不她還是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