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趣
前行之地的大樓天台四角各有門雙聯裝的重炮,其餘空地更囤放多門大口徑火炮。以此為中心,整個小鎮都在火力的覆蓋範圍內。
未見過這種武器,茉亞在問過老兵后,用指尖感觸鋼鐵的冰冷。兩***隊交戰時,她聽過那震天巨響,也見過那煙霧與火光。可產生這聲光的造物,她卻沒任何了解。
「有趣嗎?」引路的老兵已走,開口的是突然出現的趙無秋,也即班布先生,前行之地的統領,「你的眼裏只有無法隱藏的陌生,似乎你從未見過現今的武器。」
還在擺弄火炮的茉亞,灰眸里更多分凝重:「是的,統領。隱藏在遺忘之地的生命都同樣,除去近些年接收遭卡羅拉人迫害的非人種時,我們就沒有與外界作任何聯繫。」
班布問:「遺忘之地…我們朝昇人都喚作狄洲。荒蕪的地方,就沒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你們又如何存在其中?」
茉亞不再動作,放低身態以表尊重:「並非如此,統領,那只是祂懲戒我們的假象。有強大能力者,可以穿過祂散佈的迷霧,在真正的遺忘之地與現實來往。」
已猜到她的來意,班布笑了:「你,或者說你們,究竟有何需求於我?」
單膝跪地、右拳緊靠心口,茉亞沉吟般懇求:「統領,我,遺忘之地的守衛者,謹代表所有被帝皇懲罰的異族,乞請你伸以援手,讓我們回歸現世、重回真實的世界。」
很有興趣,班布先生,或者說趙無秋就很有興趣。但在應承對方的請求前,他想知道更多遺忘之地的事情,那分明與各國接壤卻無東西活着的數萬里廢土,就讓他更有興趣。
有興趣的不止趙無秋一人,林思行的好奇心就遠比他更盛。
「沒用的廢話。」
又一本記錄傳說的書被他扔開,已有胡茬的臉再無稚嫩,緊繃的皮膚寫滿急躁。
自兩年前清剿乾淨卡羅拉的餘孽后,林思行便沉迷進遠古歷史的探求。聖都的藏書被他借錄入網為由,瘋狂借閱。一本、兩本、三本…而今已逾三千本,他仍無所收穫。
再有耐心的人,也無法忍受大堆胡扯文字的折磨。更別提林思行把腦與眼的逼迫到極限,既要有相機快門的速度,還須保持清楚理解的質量。他的心就很躁,狂躁至極的躁。
聖都的這堆圖書,除去記載八成亂編的故事,剩餘二成也是讚美帝皇的冗長廢話。莫說記錄如何發動帝皇奇迹,就連講述帝皇力量的內容,也是徹底的無。
想從篤信帝皇者手書的書籍里找出客觀信息,就是絕對的困難。林思行也明白,可這便是他僅有的方法。總不能讓他去思維拉姆,請教賢者如何尋覓帝皇的偉力吧?哪怕想法找到祖仲良質問,也比那更有可能。
當然,他也可去求趙無秋,讓他問個清除后回復自己。但…自尊心又怎會容許他如此做?
可怕的念頭僅是閃過,就讓林思行把書桌摳出深痕,血氣更是上涌,似要以狂吼亂砸發泄心中的狂躁了。
可慾望逼他把狂躁壓制,平復心情再看下一本。
「異族?」
陌生的卡羅拉詞語,林思行也得詢問專業的學者才清楚。連梁人也幾乎遺忘的異族,卡羅拉竟會有詳細記載。
在世界為天武一統前,異族就是與梁人廝殺千年的勁敵。它們是相貌古怪的東西,據文字記載,異族還不如獸族的十分之一像人。
而在天武創建永安城后,異族便不見。突兀的消失,彷彿它們從未存在。而它們曾佔據的廣袤領地,也成了無生機的廢土。
根據書里所說,異族的威脅長期把遠古的中洲——也即現今的卡羅拉侵擾。古名上洲的思維拉姆與曾叫平洲的博薩也不例外。面對異族永不停止的進犯,各國就在抵抗中不忘爭鬥。
不論異族何等殘暴,各國只得各自應敵,從未齊心協力。
盡顯人族內鬥的歷史,直到帝皇的恩威合併世界才結束。而異族,也遭受帝皇的懲罰。它們被放逐至遺忘之地,連同過去的狄洲從現實中消失。
莫名其妙的話,卻讓林思行歡喜若狂。他記得清楚,狄洲在所學的知識里,是沒有活物生長的無垠廢土。哪怕他這樣的前行者,若沒獲得朝昇的許可,也是嚴禁前往。
更不論卡羅拉或朝昇的軍隊,都不會從北方經狄洲行軍。在記錄中,只要進入狄洲的地界,有生命的東西就會在極短時間消散不見。
因此,在世界地圖上,將狄洲與各國劃開的紅線分外顯眼。危險就成為世人的共識,沒人敢於挑釁帝皇遺留的權威…哪怕不再信仰天武的梁人也沒膽量。
可怕的禁地,絕沒人敢闖去送死呀。
但這書里就記着例外。帝皇消失的千多年,肯定有不怕死的蠢貨闖入。即便成群結隊、身懷絕強力量,他們也一律的消失,乾淨利落的消失…甚至與賢者齊名的帝國武神也不能倖免。
害武神傳承中斷的狂徒亦成禁忌,哪怕聖堂同禁衛軍合作,創立繼承正統的卡羅拉帝國后,也絕口不提那末代武神的存在。
可有人逃脫過,就有人從可怕的遺忘之地成功逃生。書里寫着那人的經歷,他是受雇的勞工,不想退還傭金便逃離隊伍,卻被兇狠的僱主砍去一手一腳,掛在馬車后帶進狄洲。可一天後,他就靠殘軀爬回卡羅拉邊境,成為多年以來僅有的倖存者。
短暫的思考,林思行作出大膽猜測:被祂刻意隱藏的土地,必定有意想不到的東西…連帝國的武神也冒死前往,已充分說明那東西的價值。
會是什麼?天武想藏匿的會是什麼寶貝?而這寶貝…又會有多誇張的用途?
再怎猜想,也不如實踐管用。可林思行…他就不敢去實踐。
恐怖的地界,他豈能進入?多少踏入其中都不見,更只得一人歸來的可怕土地,他怎敢去涉足?
儘管從書中記載的倖存者故事裏有所發現,可他總不能親身去冒險。若把猜想告知上級,倒能獲得耗材和許可,可那樣必然不論所得何物,都只會屬於朝昇,而非他一人獨有。
沒辦法,林思行沒有選擇。將富有想像力的推測傳達給卡拉爾斯后,他便只得相信幸運…相信幸運會讓他接近狄洲的秘密,從遺忘之地尋獲變強的契機。
「整裝,出發。」
帶着精通各國歷史的學者、載着大堆的儀器,數輛貨車駛向卡羅拉與遺忘之地的交界線。林思行則從後視鏡看關有牲畜和人類的車,希望這堆活物可把他的猜想驗證。
本茂盛的花草如被潑灑除草劑,在東北方的邊際消失乾淨。以此為界,生機勃勃的草原和薄霧籠罩的廢土一分為二,連標記地界的石碑都省去了。
「記錄,第一實驗組,羊五頭。保留部位,毛、皮、角、腿、頭,開始。」
摘取掉相應部位的羊,被林思行的本源力量再生肢體后,安上追蹤儀器,接着拴好長繩,驅趕進濛霧的荒土裏。
看不見盡頭的灰霧裏,咩咩聲突兀消失。而探測器屏幕上的綠點也停止移動,滴滴告示着羊羔的結局。
接着是牛,同樣的處理和標記,同樣的消失…跟着是智力較高的犬和狼,仍無一從灰霧折返。
等待,等待…不止林思行,調校儀器、記錄報告的學者也急切等待。他們期望實驗的成功,期望猜想能落實。可他們也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急不得。
十二個鐘頭過去,再緊張、再樂觀的人也疲憊了。煩躁讓所有學者昏沉,他們只想結束失敗的實驗,回去休息。
只有林思行在堅持,他堅持等待,因為他相信自己的推斷:自己不能錯,也不會錯。
果然,急促的羊啼重現。在別人欣喜歡呼的時刻,林思行卻沒表情,哪怕他的內心比所有人更波瀾起伏,也不會表露絲毫。
驚恐啼叫的羊沖回草原,被早準備好的士兵捉起,拎給學者檢查。
雖不知這些羊經歷什麼,但林思行知道事情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