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死,追問
從未得見的祈信之力,在剎那噴涌。若以水比喻聖痕此時的祈信之力集中程度,絕非水流、水柱能將之形容…
只能是水線!細如髮絲,快如閃電,利不可當,切滅一切的——水線!
將這擊迫出,聖痕他的頭已炸裂出絲絲血痕。將所有祈信之力在一擊中耗盡,就讓他的腦不能忍受的痛,痛至讓顱骨也碎裂的痛。
可若想殺敗趙無秋,聖痕便只得這樣做。他沒別的辦法,亦無別的選擇:敵人的實力如寒潭深不見底,自己唯一的勝機就是以所有潛力突破極限。
聖痕他做到了。傳承自帝皇的聖劍斬動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極速接近趙無秋了。
肉眼看不見,但感覺能發現。是非常危險、非常可怕的東西襲來。
不對,如果細心觀察,肉眼可見到這可怖攻擊!它掠過的所有都消失,不復存在。
而如果將消失的速度不斷放慢、放慢,直到肉眼能看清,就能知道發生什麼:無數不斷撕開的裂口,將所經之處盡接吞噬,彷彿它們不曾存在的…吞噬。
不知道發生什麼,朝晟的觀戰者們也不能理解,但他們知道聖痕這竭力的一擊絕不會如表面的動作般簡單呀。
趙無秋呢?此刻他還未有動作,是打算繼續硬接聖痕的殺招?還是他…逃避不了?
不僅快,而且強,這就是他在被吞噬前對聖痕最後一劍的評價。與事物的感覺都被斬斷,趙無秋明白他的力量與意識已被拘束在眼見的範圍。而他眼見的範圍里,就全是那不可見的吞噬所有的可怕!
該如何應敵?該如何對敵了?
怎樣的力與速度,相信都無法戰勝這踐踏規律的東西。而能將踐踏規律的東西停止的,就只有把規律踐踏的更徹底的東西。
不可置信,忍住頭顱劇痛的聖痕無法相信自己感到與看到的。他感到他的最強一擊消失了,他看到他的敵人毫髮無損地微笑了。
「任何的東西都有生和死的時候…再強的力量也同樣。記得你開始說過已達到與我相當的層次,現在就讓你明白與我之間不可見的鴻溝吧。」
今次連動作也沒有,趙無秋只笑看耗儘力量的聖痕。
而聖痕的感覺就十分不妙!恐怖的來勢他已能感到了!這朝晟人的攻擊是什麼了?從哪裏來,何時發動的?不對——
由握劍的手開始,聖痕的身體消失了,但血沒有從斷指的截面流出,就像他們扔在完整的肢體內流動。
本該極快的過程,在死亡的瞬間卻被延長。而面對死亡的聖痕,就清晰注意到自己的軀體在消散。離去指頭的緊握,聖劍緩緩掉落,而胳膊、腿、身子也慢慢離去,再看不見了。
而當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就真正什麼也再看不見了。接着,就連存在的感覺都已消失…完全消失。
撿起仍完好的聖劍,這東西沒能辜負趙無秋的期待。不論經歷何種反常的侵襲,它就還是如此漂亮,連花紋都依然對稱的漂亮。
「這東西送去哪?哦,我會去。不過你們須先告訴我,製造這劍的該死傢伙究竟是什麼…馬上,我們就會面吧。」
沒多的交流,得到目的地名稱與方位,趙無秋又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割裂的聖痕軍團旗幟與建築,還有很多武器與屍體。
當他再出現的時候,已是在棕紅的巨大木質建築內。而在抵達的時刻,趙無秋就少有的驚訝了:網不見了。
不,並不是網不見了,而是他感受不到網了。
奇妙的感覺,還是首次的體驗。在此前,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他活着,就能看見腦海里的網。
將劍放上深紅的木桌,在木質搖椅躺下,趙無秋等着能回答自己問題的人到來。
「你好。」
很蒼老的親切聲音,把已睡去的趙無秋的喚醒。
睜開眼,他看見的是位梁人老者。這人頭髮很短,鬍鬚很長,但都很白。
好像見過這傢伙,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安靜的對視里,趙無秋終於記得了,是在書本上見過這老頭的臉。
「我,祖仲良。想知道什麼便問吧,孩子。」
非常多關於帝皇、或者天武的疑問在趙無秋腦海湧現,但他卻說了別的東西:「你沒死?」
沒能壓抑無禮的好奇心,趙無秋只覺得奇特。按建立朝晟的年代算,這傢伙起碼四百歲了,而他可是人類,人類又怎能活如此長了?
「從未死。」
沒有被頂撞的不悅,祖仲良還是平靜。
「你如何——」
未講完,老人的動作將他的話打斷。
手指扯起繞住脖頸的線,祖仲良把掛在胸口的小盒提起,跟着打開。
一塊至暗的晶石出現了。而涌動那黑暗間的金芒卻迷住趙無秋的眼,他似乎在哪看過類似的景象。對了,是聖都。聖都那壓抑的色彩、那黑金的柱,便與這東西有些相像。
「帝皇…你也可喚祂天武。這是祂最寶貴的遺留物,因而讓我苟活至今。」
祖仲良把晶石拿至趙無秋的面前,示意他拿起。
趙無秋沒有猶豫的照做,但沒發現任何奇特之處…搞什麼東西了?稍加施力,便感到不對了。這晶石恍如無底的瓶,不論多大的力與能量都完全吸收。
無窮盡的力與能量施加,卻仍沒變化。趙無秋乾脆讓它直接消失,卻驚異發現不能做到。這東西…就好像永遠存在,不會有消失的那時刻。
「感受到了?這便是祂的力量。即使領悟到最接近真理的層次…你也無法與祂比擬。」
如此的話,就讓趙無秋變得有些惡狠。因為這老人似乎明白他的力量究竟是怎樣!
「無需慌張,所有本源力量不過都是對真理的領悟…而你,不僅領悟到最強力量,更讓自己成為最接近真理的人了。」
「可我不想!」老人的話彷彿引爆堆積的火藥桶,把趙無秋心裏的怒與愁炸個連環引爆,「越接近那扯淡東西,就會越忘記自己是誰!他媽的,我才不要成那種模樣!」
任由面前的男人發狂,祖仲良依然自若。待他冷靜些,才繼續說話:「你沒有。你已成功將力量控制,做到接近真理的同時保有自我的平衡了。」
趙無秋雙手緊抱頭顱,緊緊的抱,抱到頭顱徹底裂開的…抱。腦漿和血短暫濺射,接着他又恢復:「什麼***平衡?這就不是我…我討厭惡,我討厭把家鄉毀滅的惡。而現在惡卻令我上癮,這他媽的又怎會是平衡了?」
「所以你想找天武的秘密?知道更強、更接近真理的祂如何保有自我?」
猜到男人所求為何,祖仲良卻無奈了,因為他想做的根本是不可能。
「是。」
見老人的神色不對,趙無秋也覺不妙,可還是先肯定了對方的猜測。
「我可以告訴你,那叫天武、叫帝皇的東西,就比你瘋狂千萬倍…祂不是你指望的救命稻草。」
「那我該怎辦?」
「繼續生活。若還有什麼能告訴你答案…就只剩這偌大世界與漫長時間了。」
知道答案的趙無秋只有失望:什麼時間與世界?這倆東西又如何能把可怕力量浸染的東西復原?
「孩子,別小看世界與時間的改變…一切生命都由所知所見構築,哪怕你也不例外。只要活得夠長,見的夠多,你便會有自己也想不到的變化…就如我一樣。」
「和你一樣?」趙無秋不信,他不信這老人也經歷過和他相同的變化。
「曾經,我無所謂別人的死…什麼梁人,什麼木精,什麼金精,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完成理想,去接觸真理,死再多的命也無關係。
而當真正可選擇接觸真理的時候,我卻把它放棄…很多年來,那些死的人與活的人,已不知覺地把我改變了。我選擇建立朝晟,讓所有被朝晟庇護的人,都能活的更好。不僅是對錯的補償,也是對我的拯救。
至於該走怎樣的路,便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說完,祖仲良輕撫他眼中迷茫孩子的頭,走了。
是嗎?
廢話半懂不懂,趙無秋卻有些理解對方想講的深意:
繼續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