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四)
看到單寧流露出來的落寞神情,朱慈烺決定提前說軍銜的事,以免麾下人才失去工作熱情。
“我讀了這十餘年來的兵部塘報,發現一樁有趣的事。”朱慈烺緩了口氣,道:“但凡大戰,或是潰敗,或是大勝,很少有僵持之後全身而退的戰例,諸君以為這是什麼緣故?”
這回的問題偏向於技術性,眾人紛紛發表見解,大多是集中在士氣上。士氣雖然看不到摸不着,但的確是個很重要的隱藏因素。一旦士氣崩潰,再強大的軍隊也只有在投降和被殲滅之間做出選擇。
朱慈烺聽了眾人說完之後,微笑道:“我倒覺得,士氣崩塌只是表象,根本緣故還是失了兵膽。何謂兵膽?將為兵膽!士卒們日日與你們這些長官一同操練,服從你們的命令,一旦到了沙場上,性命相搏,卻突然找不到你們了,自然會丟了膽氣。膽氣一丟,平日裏的操練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太子雖然說得淺顯,但絕非書生之見。
“然而沙場上瞬息萬變,尤其是兩軍相接,誰能保證長官一定能安然無事?”朱慈烺道:“所以我想了法子,在軍官甲胄上做個標記,即便士卒找不到自己的長官,也能知道該聽誰的命令。”
這個法子就是軍銜。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朱慈烺原創的制度。
早在戰國時代,商鞅在秦國定製二十等爵,將整個民、軍、官混為一體,將士兵納入了銜級體系,制定出普及於整個秦國的階級制度。當時就通過甲胄的不同形制,表明軍中階級的差異。
“把各官的銜階綉在戰袍和頭盔上,只要還是身着甲胄,就能讓周圍的兵士認出來,迅速列陣繼續作戰。”朱慈烺道:“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爵位,並沒有太大啊期待。
“日後任職與俸祿,以軍銜定官俸,以職位定加祿。”朱慈烺補充了一句。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
朱慈烺早在大內就已經詳細地考慮過軍銜制度。只不過他到底不是軍迷,不可能信手拈來。好在他的特長是企業內控,制定內部員工分級工資是基礎中的基礎。再配上軍旅劇里普及的常識,要制定一套軍銜制度並不困難。
“具體的軍銜制度,會由訓導官發到個人,等整合了三大營之後,各級軍事主官滿員,然後舉行授銜大典。”朱慈烺宣佈道。
軍議很快就在眾人的期待中結束了,所有人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這軍銜會是什麼模樣,是否能夠混個將軍銜。這倒不是他們心大,而是他們將太子所謂的軍銜,理解成了散階。
按照明朝軍制,武職從六品初授忠顯校尉,加授忠武校尉。再上去一級,到了正六品武職,就可以授昭信將軍,升授承信將軍。再加上軍中千總大多都是六品,東宮侍衛跳一級,所以授個昭信將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朱慈烺並不是沒想過用散官作為軍銜制度的母本,這樣對於明朝武將能夠產生天然的親近感。如果只是枯燥單調的“上中下”排列,顯然缺少了皇明的文化傳統。
不過對於從未接觸過軍官階層的礦工縴夫來說,各種繁雜的將軍銜號會讓他們頭暈轉向,更別說從混亂中辨別高級軍官,服從領導。
思考再三之後,朱慈烺還是決定使用將校尉三階九級軍銜作為軍官銜階,另外製定五級士官銜,主要是授予小隊長和其他技術兵種的士兵。無論軍官還是士官,軍銜都是三年升一級,若是軍職不能跟上軍銜上調的速度,那麼軍官轉入地方雜職,士兵則複員為農。
要想上調軍職,那就只有滿足升職條件,立下足夠的功勛,同時也要看上面是否有空位。所以當新的軍銜制度頒發到個人的時候,大家都為三年漲一次俸餉而高興,卻又為能否升職而擔憂。
東宮侍衛營都是光棍漢,沒有恆產,給太微星君賣命,吃得飽穿得暖,誰願意再去挖礦拉縴?
只是要想立功,可不光是隔離民居那麼簡單啊!
——真想上陣殺敵,或許真能封個將軍回去光耀門庭。
佘安看着新軍銜條例,心中頭一次泛起了上陣立功的念頭。
如同佘安這般想法的軍官乃至士兵並不罕見,實實在在受到了激勵。一時間軍心振奮,操練時候的士氣明顯比之前更為高昂。從十人團的消息到單寧報上來的訓練成績,無不催促着朱慈烺早些整合京營,撈上一些剿匪之類的仗打。
面對這種軍心可用的局面,朱慈烺自然十分樂見。當初選兵員的時候就要那些光棍漢,果然看出了效果。若是個有家小拖累的,恐怕光是軍銜並不足以激勵他們走向戰場。
自從去年孫傳庭陣歿,潼關落入了李自成之手,進出中原如入無人之境,大明的局勢已經糟糕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朱慈烺並不是歷史科班出身,並不知道李自成為什麼要拖到明年三月才兵臨北京,若只是從地圖上看,從潼關走河南進逼京師,簡直就像是秋遊一樣簡單。
這種情況之下,越是早一日練成新軍,越能保留大明的元氣,謀求恢復。只要朱家還坐着天下,吳三桂自然不會引清兵入關,華夏的悲慘遭遇自當可以迴避。事實上現在的滿清雖然文法初立,但仍舊是個野蠻民族,根本不能與兩宋時的遼、金相比。
“殿下,皇後娘娘說今日是成國公府隔離日滿之期,請您入宮請安。”姚桃非但是朱慈烺的賬房,更是宮中女官傳達非正式旨意的通道。
朱慈烺這才從軍事宏圖中抬起頭,看了看案上的枱曆,道:“是今日么?這麼快?”
“娘娘思念殿下,日進一餐,已經消瘦了許多。”姚桃放低聲音,好像感動得要哭出來了一般。
朱慈烺很感謝周后和崇禎為他製造的這具身體,對於自己的生活環境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固然兩位聖人跟他有數百年的思想隔閡,但對兒子的疼愛卻與後世的一般無二。
朱慈烺抖了抖案上剛寫完的批示,交給田存善讓他轉發出去,起身拽了拽召喚劉若愚的鈴鐺,道:“那就現在入宮吧,看時辰還能混頓飯吃。”
姚桃總算鬆了口氣,連忙出去準備,隨駕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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