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個排球(大改)
宮城縣立醫院。
烏養繫心坐在醫院長廊,手裏緊握着幾張結果單,有點懵。
——你們這個小孩身體也太差了,你看看這個胃鏡結果,又是胃炎又是潰瘍的,孩子還這麼小,胃就弄成這樣,你們做家長的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不就幾年沒見,小孩怎麼成這樣了?
烏養繫心想起幾天前在家門口看見小孩的情景。
那天他正因為烏野排球隊那個新來的顧問用音駒的訓練賽誘惑他去當教練而感到心煩意亂,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小孩低頭坐在他家門前的台階上。
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孩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他這才發現小孩身上滾燙,渾身發抖,嚇得他趕緊抱着小孩就沖向了醫院。
沒想到一燒就是幾天。
正胡思亂想着,手機響了,是老頭子。
「喂......」
「喂!小謙怎麼樣了!」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那頭的烏養一系察覺到了什麼,聲音沉了下來,「......怎麼回事?」
「......沒事,您自己還在住院,先把身體養好了,我回去跟您細說。」
掛了電話,烏養繫心做了個深呼吸,走回病房,輕輕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人還沒醒,眉頭微蹙,幾根黑色的頭髮軟趴趴的貼在臉邊。
烏養繫心伸手把那幾根頭髮撥開,觸碰到的皮膚依然還有燙意,比起之前算是好多了。不知是因為連續幾天的高燒還是其他原因,那張臉極其消瘦,打着點滴的那隻手腕骨突出,細得彷彿輕輕一折就能斷。
不知怎麼的,烏養繫心的心裏一抽。手機又震了起來,烏養繫心走出房間接電話,「喂,媽?對,您現在方便嗎?小謙晚上應該就醒了,可能需要準備一點粥......」
男人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
鶴見謙不知道自己在這黑暗裏走了多久。久到他感覺自己似都開始慢慢消退。
他到底在哪裏?他在朝哪裏走?
「——謙,小謙——小謙!」
是誰?誰在說話?
幾句模糊的叫喊聲在他的耳邊環繞。他抬起頭想要回應,卻感覺身體搖搖晃晃,好像坐在船上一樣浮浮沉沉。
刺耳的剎車聲,夾雜着人們驚恐的尖叫,在他的耳邊乍響。他被什麼撞飛,重重地跌回地面。他趴在地上,柏油的味道混着一陣腥氣充斥了他的鼻腔。他費力地想要爬起來,卻使不上勁。
身邊影影綽綽地圍了很多人。
「天哪!快打119,有人被撞了!」
「我的天哪!你沒事吧,你流血了!」有人伸出手來扶他。
血?他流血了嗎?
他費勁地抬眼望去。在無數腿的縫隙中,他看到了一抹亮眼的白,那片白色上緩緩滲出令人刺目的紅。
「快打119!這個孩子沒呼吸了!!」
雜亂的腳步和人們不停的呼喊中,他被人抱起送去了醫院。他躺在一陣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間,被人從床上扯了起來。那人扯着他的手臂尖聲質問,指甲狠狠扎進了他的肉里。
她在說什麼?
耳邊一陣嗡鳴,伴着機器尖銳的聲音,那人的質問聲在一瞬間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床上的人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入鼻的還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這是在哪?
鶴見謙微微打量了一圈,昏過去前的記憶漸漸浮上腦海。
對了,他坐在烏養家門口等繫心哥......繫心哥呢?.
鶴見謙費勁地想要撐起身子,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咦?你醒了小謙!誒誒誒!」拎着一大堆東西的烏養繫心一打開門就看到醒了的小孩試圖坐起身但脫力摔回床上的情景,嚇得他幾步跨到床邊把手中的東西隨意一放就伸手去扶小孩。
鶴見謙張了張口,卻發現嗓子乾澀,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烏養繫心把他扶起,然後接過遞來的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烏養繫心看着小孩安靜喝水的樣子,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發現沒有那麼燙后,才輕輕揉了揉小孩的頭髮。
「你可把我嚇死了。」
「......對不起。」鶴見謙小聲道歉,聲音還帶着些微的啞意。
「我是讓你跟我道歉嗎?」烏養繫心看着小孩還有些懵懂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房間裏的燈打開,接過空了的紙杯,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開始整理他帶來的東西。
「餓了嗎?我帶了我媽熬的粥,幾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點。」說著拿出了個保溫飯盒打開,一陣食物的熱氣帶着勾人的香味緩緩散出。
「來吧,你不方便,我喂你。」瞥了眼小孩還在打點滴的手,烏養繫心還是決定自己來。
一口溫熱的粥從口腔順着食道滑進了空空如也的腹中,久違的從胃裏傳來的暖意讓鶴見謙一瞬間有些哽咽。
「好吃嗎?」
「......好吃。」鶴見謙忍住鼻頭的酸意,點頭。
男人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吃就多吃點!」
因為太久沒有進食,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烏養繫心餵了一小碗后就把粥蓋上了,邊收拾餐具,他邊說著,「小謙,醫生說你退燒后就可以出院了,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要怎麼辦呢?東京那邊......」烏養繫心剎住話頭。
病房裏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繫心哥,」不知道過了多久,鶴見謙終於開口,「繫心哥,我已經讓朋友幫我解決了學籍的事情,我......」他抬起眼直視烏養繫心,「我想在宮城上學。所以,繫心哥可以讓我先借宿幾天嗎?我會儘快找房子的。」他緊張地揪住了床單。
烏養繫心一時愣住。
鶴見謙以為他不願意,低聲道:「如果繫心哥不方便的話,我住民宿就好——」
「方便,怎麼不方便!我只是沒反應過來!還找什麼房子?直接住我家不就行了!我就一個人住還挺孤單的,你住進來剛好有個伴!」
鶴見謙怔住,烏養繫心還在絮絮叨叨,「等你出院了,我們一起去買點生活用品。我跟你說,我家附近交通可方便了,你在哪上學都方便......」
突然意識到對方一直沒出聲,烏養繫心止住話頭,尷尬地撓撓臉,「抱歉,我是不是有點吵......」
「沒有。」鶴見謙搖頭。
只是太久沒有人這樣對他講話了。
「那就行。那個,你想去哪個高中啊?這邊有青城,白鳥澤,伊達工,烏野......」
「繫心哥推薦哪所學校?」
「啊?我......」烏養繫心撓撓頭。
「那小謙,你,你要不要去烏野呢?啊,那個,就是,」烏養繫心支支吾吾的,「就是那個,我準備做烏野的排球隊教練,就是,啊!我在說什麼啊!!」烏養繫心煩躁地搓頭,深吸一口氣,「就是,那個,其實烏野——」
「好。」
「啊?真的嗎!要,要不你還是先去參觀一下學校再決定?畢竟其他幾所學校也挺不錯的。」烏養繫心摳着自己的褲子,為自己剛剛的一時衝動感到難為情。
「好。」其實鶴見謙無所謂自己去哪所學校,但是為了讓烏養繫心安心,他還是應了。
「行!那,那要不要順便來排球部參觀一下呢?」烏養繫心有些遲疑地問。
排球啊......
——「小謙,要不要試試打排球啊?」
鶴見謙恍惚了一下。
過了很久,他終於點頭,「好。」
這個回答穿越了時間,與多年前的回答重疊在了一起。
*********
東京。
跡部景吾坐在客廳里,抱胸漠然地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
不耐煩的,他又一次重複:「我不知道小謙去了哪裏。」
對面兩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突然靜了一下。女人忍不住站起身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你可是......」
「請注意一下您的言辭,鶴見女士。」跡部景吾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您身為他的母親,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您不覺得您的指責來得莫名其妙且非常荒唐嗎?」
說著,他又看向坐在隔壁臉色難看的男人,「怎麼?鶴見先生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亞希,你先冷靜一下,跡部少爺也許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鶴見蒼站起來拉住了自己的妻子。鶴見亞希卻甩開他的手,「他只有這麼個朋友,除了他還能是誰!」話一說出口,她的臉色瞬間就白了。鶴見蒼心裏也咯噔一下。
跡部景吾冷笑一聲,「我接下來還有事。山置,送客。」
「是,少爺。」管家應了一聲,走到鶴見夫婦身旁,「鶴見先生,鶴見女士,請。」
兩人臉色難看,不得不轉身離開。
「......哼,鶴見那傢伙怎麼會有這種不華麗的父母,對吧,樺地?」
「是。」站在一旁的樺地崇弘答道。
跡部景吾緩緩摸着自己的淚痣。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是山置告訴他鶴見在門口找他。他和鶴見已經幾個月沒見了,本以為是好友敘舊,他都想好怎麼嘲笑那個不華麗的傢伙了,卻沒想......會看到那樣的鶴見。像是被抽走所有的生命力,行屍走肉一般立在雨中。
跡部景吾握緊了拳頭,想起家庭醫生跟他說的話。
——跡部少爺,我認為,您的朋友可能存在抑鬱的傾向……
——因為沒有進行深入的檢查和測定,暫時不能判斷程度,但看起來情況並不樂觀……
那天送走鶴見后,他在雨里站了很久。
他記得鶴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抓着。
——「求求你,小景。」
跡部景吾咬了咬后槽牙。
在舞台上那麼華麗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該死的,究竟是誰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