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定風波
莫非宋嬤嬤的死是那姑侄倆設計好的?
「奶奶……婢子不想死,婢子知錯!求您救救婢子!」意識到大不妙的春朝這會兒像個慌腳雞。
打從宋嬤嬤趾高氣揚地進王府那時起,褚凌月便知道她不會活着離開。唯一出乎意料的也只有春朝鬧出來的變故。
微頓,她盯着腳邊跪着的人道了句:「我說過,你名為春朝。」
春朝遲疑。
褚凌月剛到大門口,唐太后和皇后的車馬就到,詭異的氛圍使得宮燈的顏色看起來都顯得陰暗。
「你們景王府還真是了不得。」唐太后冷哼,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在褚凌月身上,她道:「哀家送人過來是想早些聽到喜訊,可不是一天不到人就死了的喪信。」
恭敬行禮,褚凌月頷首淺笑迅速做出回應:
「沒能看好宋嬤嬤的性命,是臣妾失責,請太后息怒。您這麼匆忙地從宮裏趕過來,想必是對您的人極其不舍,屍體如今就安置在正院裏,您可以移駕隨臣妾前去一看。」
磨了磨牙,唐太后嘴角一勾,招手就從隊伍里喚出一人:
「哀家正覺得蹊蹺,李太醫,一會兒動作麻利些。你切記,給哀家查個水落石出的同時,千萬別招惹到咱們景王妃。人人都說她下蠱於無形之間,真到了那時候,哀家可救不了你。」
此話一出褚凌月思路瞬間明晰。
原來唐太后這個老狐狸搞了半天是為這一出?
宋嬤嬤的死果然是她設計好的,她是想利用百花殺毒殺那刁奴好有機會對自己下手!
現在宋嬤嬤莫名溺斃的事還沒有打發,若是被太醫查出其體內有毒物,再稍加調查,抖出宋嬤嬤與春朝有矛盾,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該死!
「太後娘娘說笑了,臣妾不過是自幼被養在家裏的一棵草,從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哪裏會像您說的那樣厲害?如此低劣的坊間傳聞,您還是少聽些好,以免擾了您的六根清凈。」
回應着,褚凌月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太后吊著老臉很不爽,與旁邊陪同的皇后第五宴形成鮮明對比。
後者向來溫柔。
「月兒莫要擔心,清者自清。」進去之前,她小聲安慰。
半個時辰后,當眾完成解剖調查的李太醫彙報道:
「從屍體情況來看,宋嬤嬤是在卯初時死的。經查驗,微臣發現她胃部有劇毒百花殺,但屍體沒有毒發跡象。」
聞此言唐太后失驚忙問:「果真是溺斃的?那她體內的毒從何而來?」
李太醫支吾,下意識看了眼面色平靜的褚凌月才補充:「屍體的脖子上有明顯的抓痕,後腦傷勢嚴重,肺部只有少量積水……微臣如果推測無誤,宋嬤嬤是被謀殺的。」
「別賣關子了!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唐太后早沒耐心了,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發落褚凌月了。
「兇手想推宋嬤嬤落水,沒想到她不僅會水還將兇手抓了個正着,為防事情敗露,兇手果斷拿起池邊的石頭砸向對方後腦,掙扎過程中宋嬤嬤被兇手抓傷,最後體力不支被活生生砸死。」
褚凌月開口,李太醫頓住,春朝被嚇得心都快吐出來,連秋日都捏了一把冷汗!
事情的發展確實如此。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唐太后抓住機會質問,「難不成是你殺了哀家的人?」
忽而一笑,褚凌月側眼:「太後娘娘未免太小看臣妾了些。臣妾乃是堂堂景王妃,想殺一個奴才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還需費此周折?」
「是啊太後娘娘,您真的錯怪王妃姐姐了。」雲送晚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突然開腔立刻引起唐太后不滿。
在她看來,雲送晚和褚凌月是一夥兒的。
「宋嬤嬤我是見過的,她身強體壯,比姐姐壯了一圈兒,姐姐一個弱女子哪裏有那麼大的力氣和她對抗那麼久?更何況宋嬤嬤的死因並非李太醫說的那般,因為我親眼看見宋嬤嬤身上有一隻蟲子在吸食她的血肉!」
這話一炸出來褚凌月瞳仁猛顫!
雲送晚知道宋嬤嬤體內有蠱蟲多半是督馬提醒的,但她偏偏選擇在這種時候說出來……這個豬腦子!
「照你這麼說,哀家就更錯怪不了你姐姐了。」唐太后得意。
現在整個京城誰不知道褚凌月會蠱術?宋嬤嬤的死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在景王府,三條線索都能捆在褚凌月身上,她怎麼都洗不脫了。
陰謀得逞的笑容越發明朗,她往後靠了靠,斜眼看向一旁低氣壓的褚凌月,「李太醫,再仔細查查吧,別冤枉好人,也別放過壞人。」
褚凌月這會子正暗中使用血蠱吞噬宋嬤嬤體內的傀蠱。
既然三條線索對自己都很不利,那就先清除掉和自己有直接關係的物證,剩下的再慢慢迂迴處置。
驀地,一隻大手將她攬入懷中,下一秒她額上就落了一抹輕吻。
是楚半時。
「清晨這麼涼,怎麼穿得這樣單薄?什麼事重要到你連自己身子都不顧了?」低頭含笑看着她,楚半時的語氣溫柔無比。
褚凌月遲鈍。
還沒回過神,她就被抱得更緊:「昨夜我出遊未歸,娘子可是生氣了?怎的不理我?」
「……沒。」
漸漸反應過來的褚凌月正要說什麼,楚半時立刻開口將她的話壓回肚子裏:「太后和皇後天不亮就趕來我們景王府,是專程為昨天以下犯上欺負我娘子的惡奴伸冤的?」
他的突然出現本來就讓唐太后驚訝,沒想到他現在又這麼問,她哪能容忍小輩當眾不給自己面子?
「哀家昨天賜給靈兒的人說沒就沒,她死的那樣蹊蹺,哀家還沒有權利過問查明了?」說著,她又端起架子:「哀家正想不明白景王妃為何要殺宋嬤嬤,你來的正好,讓哀家恍然大悟——」
「沒想到太後娘娘會為了一個惡奴如此興師動眾,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打斷她的話,楚半時抿唇而笑:
「宋嬤嬤仗着侍候您多年,初來乍到就當眾打罵王妃貼身伺候的人,明擺着是給她發威。我娘子念及您的薄面並未計較,只是本王咽不下這口氣,忍不了有人對我的人大不敬,故而專門派人趁着夜深無人時做了她。您要是覺得可惜,本王可以再挑好的丫頭送進宮裏讓您使喚。」
他的通篇長言,沒有一個字不是護着褚凌月。
在場眾人滿目詫色,就連自始至終伏在唐太后膝上抹眼淚做樣子的唐詩靈都皺了皺眉,更別提被針對的唐太后和吃天醋的雲送晚。
褚凌月本人不但沒有什麼波瀾,嫌棄反而更多。
這男人眼底的狡猾都快飛出來,他突然這麼做,肯定沒憋好屁。
「哼,你們夫妻二人倒是恩愛。」吃了大癟的唐太后更看褚凌月不爽,抽了一口惡氣,她拉着唐詩靈起身:
「罷了,宋嬤嬤的死也算是她罪有應得。只是景王妃處處僭越有恃無恐實在沒規矩,身邊跟着的丫頭也不像什麼正經的。容袖自小入宮,伺候哀家多年,機靈懂事做事妥當,從今天開始留在景王妃身邊伺候吧。」
說完她便拉着唐詩靈到一邊去不知交代什麼,第五宴則來到褚凌月身邊,貼在她耳邊輕說道:「容袖是個好孩子,本宮對她有恩,她不敢胡來,月兒放心用她便是,宮裏面本宮會幫你留意的。」
褚凌月早猜出太後用意,聽第五宴這麼說才放了心。取出一盒養顏丹送給對方,她方才開口:「月兒謝過皇後娘娘,讓您跟着受累了。」
……
太后等人前腳剛走褚凌月就從楚半時手心裏抽開手,轉頭便打量起容袖。
堅決要親自培養人手的她,是不會留自己選定之外的人在身邊的。
想了想,她看向面無表情的唐詩靈,「正好唐側妃身邊沒什麼人伺候,容袖是太後身邊的人,讓她伺候你,你二人作伴也會親切些,缺什麼問張媽要。」
「靈兒謝過王妃賞賜。」唐詩靈回答,很快就帶着容袖離開。
隨着正院家僕散去,這裏只剩楚半時與褚凌月以及雲送晚。
察覺他二人之間微妙的氛圍,雲送晚懷着忐忑湊上來:「半時哥哥,幸虧你及時出現替王妃姐姐解了圍,否則雲兒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完,她又趕緊給自己找好說辭:「王妃姐姐,都怪雲兒嘴笨不會說話,剛才差點害了你……你不會介意的吧?」
聞言褚凌月冷笑,懟得乾淨利落:「為什麼要介意?雲兒無需介懷,畢竟沒有人會和一副豬腦子去較真。」
話落她冷看向仍帶着微笑的楚半時,蹙眉:「有事就說。」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景王妃神通廣大,一定會處理得十分好。」詭笑,楚半時兩手背後瀟洒離去,從頭到尾沒給雲送晚一記正眼瞧。
雲送晚正沒地兒發泄,見褚凌月面帶疑色,哼笑便道:
「五日後是半時哥哥生母顧太妃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安南郡主都會帶着家僕來咱們府上主持祭拜相關,王妃姐姐怎麼連這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