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決定
「快開啟錄製。」辛奇奇拍了拍蘭濤的肩膀，撥開人群朝那對母女走去。
女孩身體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每一次的分裂都使部分粒子停留在了離體的狀態，甚至可以肉眼看出女孩的身體正在慢慢縮小。
女孩的母親無措地四處張望着尋求幫助，見到一身工作服的辛奇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道：「女士！求您看看我的孩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我只能在這裏見她了啊，求求您，求求您！」
那女人嗓音沙啞，她不願意放開女兒的身體，幾乎是趴在地上及其狼狽地向辛奇奇的方向挪動過來。
辛奇奇出奇冷靜，她從後台調取了女孩的數據后切斷了所有的個體信息傳輸，女孩的賬號立刻被強制登出，瞬間消失在了女人的懷中。
「小橙！」女人懷裏一空，伴隨着人群的驚呼，發瘋般地俯下身，用手在冰涼的地面上摸索着尋找。
「女士，我們已經把您女兒的賬號數據調到後台了，排除問題后應該就可以恢復正常，不要擔心。」辛奇奇語氣平靜，大聲地安慰着，她要保證在場的所有觀眾都能聽到這句話。
女人半信半疑地抬頭望着辛奇奇，踉蹌着站起身。
「不是說話的地方。」蘭濤在辛奇奇耳邊提示道，「去［茶館］，我先帶她去，在那等你。」
辛奇奇回頭，陳敏就站在舞台最顯眼的位置上，燈光是暖色調的，很柔和，正衝著她笑。「去吧。」陳敏對辛奇奇做了個誇張的嘴形，微笑着點了點頭。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伊甸對［沙洲］的攻擊已經不是停留在表面的能量干擾，而是切切實實地發生在了［沙洲］內部，在一個有形的ID上，在辛奇奇的眼前。
這不是辛奇奇第一次見到ID滅失，［沙洲］每年都會更新NPC配置，一開始那些淘汰的服務ID會被安排去專門的回收中心。後來，［沙洲］的容量越來越有限，所有被淘汰的服務ID便會被統一銷毀。
對於數據部門來說，只是一項最尋常不過的清理任務。服務ID中不含有情緒形成和表達的代碼，嚴格來說，他們確實僅僅是一堆數據。
......
［茶館］是［沙洲］中的高端場景，設有獨立密閉的包間，創世紀曾承諾過，在［茶館］發生的所有事，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解碼，甚至當事人也無法回看調取。因此［茶館］一度常被用作暗市交易，警方很頭疼，但無奈沒有證據證明創世紀涉嫌違法違紀，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辛奇奇到達［茶館］時，蘭濤的安撫已經讓女孩的母親的情緒完全平穩了下來。
「您好，小橙媽媽，我是創世紀技術部的辛奇奇。」辛奇奇在那女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的數據，辛奇奇剛剛處理時，也快速地掃描過一遍。和陳敏一樣，她也是一個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主體的賬號。
「小橙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
「我向您保證，最遲今晚。」辛奇奇估算了一下處理時間，女孩的數據量不大，加之是無實體的內部意識，整理速度應該很快。也正因為如此，［沙洲］受到攻擊時，她是最容易被波及的那一類帳號。
「不過，」辛奇奇說的有些遲疑，她看了看蘭濤，蘭濤也在看她，眼中有些疲憊，「我還是建議您，將小橙的數據實時備份。」
「什麼意思？」那女人剛經歷了驚嚇，外界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空洞，腦子也混混沌沌地有些暈。
辛奇奇嘆了口氣，道：「數據備份，記住！一定要做！」
「好，」那女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認了好幾遍今晚小橙的帳號就會恢復正常之後，才精疲力盡地離開。
蘭濤走到辛奇奇身旁，拉開椅子，從自己的倉庫里調了一套兩米長的定製沙發，放定后躺下了。
「就你這愛操心的性子，晚上真的能睡好覺嗎？」
「我看到小橙的餘額了，是個大客戶，覺得她的命金貴，我想救她，可以嗎？」辛奇奇語氣生硬。
蘭濤聽罷，坐起身，哀嚎道：「辛主管！辛博士！我錯了，這茬就過去了吧，行不行？」
辛奇奇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坐着，撇了蘭濤一眼。
兩人一個躺地愜意，一個坐地筆直，過了許久，辛奇奇開口問道：「蘭濤，你覺得我能找到抵禦［伊甸］攻擊的辦法嗎？只靠我自己？」
辛奇奇很少叫蘭濤的名字。
「你這麼快就認定創世紀那幫人都是廢物了嗎？」蘭濤有意逗趣。
「你心裏沒數嗎？創世紀這幾年根本沒有花心思在技術上，核心的技術團隊走的走，散的散，連我都能稱霸王，早沒落了。
辛奇奇說的不全是風涼話，自從第一次觀測到可疑攻擊以來，整個創世紀集團為查清原因，建立防禦作出的努力僅僅是開了幾場會議，相關的資金申請總被截斷。
「這麼久了，我依舊沒有頭緒，我甚至搞不明白［伊甸］的攻擊原理，不管它是依靠波場的能量瞬時衝擊，還是單點數據流突破，多少都會在［沙洲］的數據中留下痕迹，但是這幾次異常里，我都仔細檢查過，都沒有。」辛奇奇喃喃道，「我找不到攻擊的證據，更別說找到抵禦的辦法了。」
「所以呢？這和你打算參加回溯實驗有什麼關係？」蘭濤問道。
「大概我瘋了吧，」辛奇奇自嘲地笑了幾聲，坐在了蘭濤的身邊，捏了捏他的手臂，說道，「我比你還害怕，那個回溯設備涼地我整個人都在發抖，但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回溯的事，你不要再勸了，我已經決定了。」辛奇奇見蘭濤久久不答話，補充道。
蘭濤看着辛奇奇的側臉，稜角比她真實的臉要柔和不少。自他認識辛奇奇以來，她很少有一段長時間的迷茫期，她似乎無所不能。
「好，不過你要保證，那些我可以知道的事，我都得知道。」蘭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