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更
給小傢伙搭好毯子,四爺帶着三張畫往外走。
伺候的人都被趕到門口,只有蘇培盛守在裏間門口。
見四爺獨自一人走出來,他略有緊張地朝裏面張望了一下,他剛剛可是聽見小阿哥委屈喊疼了。
聽得他都有點心軟,哪家沒個嬌寵着的小娃娃?若是他有這麼個會軟軟朝自己撒嬌的孩子,定是要捧在手心裏護着的。
蘇培盛鼻尖微動,怎麼還用上冰玉膏了?難道打得很重?他有點擔心道:"要不要奴才去請錢太醫過來瞧瞧?”
四爺瞧蘇培盛這副擔憂的模樣:"若是太醫再來晚點,他的傷恐怕就已經痊癒了。"
他乾脆直接往外走,將擋住的門露出來,讓蘇培盛能看清裏面的情況。
蘇培盛看到在晾葯的小白團,只剩一層微不可察的淡粉色,鬆了一口氣,想到網則聽到聲音,忍不住輕笑一聲,小阿哥這可真是會惹人心疼,竟然叫得像是挨了狠打一樣疼。
四爺竟然給這點小傷用了冰玉膏,蘇培盛斂了斂眉,覺得以後可要干萬小心,不能讓弘晏小阿哥在外面磕着碰着。
四爺將手裏的三張畫遞給他,吩咐道:“收好了帶回京城裏,萬萬不可讓外人看到,否則傳出弘晏不敬尊長的名聲,拿你是問。”
蘇培盛雙手接過:“嘹。”
等三張簡筆畫映入眼帘,看到被滑翔機頭戳暈的四爺、在泥潭裏摔得四仰八叉,渾身染滿黃泥的四爺,還有雙手叉腰朝着畫外扭屁股的四爺,蘇培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語氣驚愕道:“這……這,小阿哥都敢畫得如此出格了,主子爺您居然敢讓小阿哥繼續畫?”
他剛剛在門口都聽見了,主子爺讓弘晏小阿哥繼續畫這一路的所見所聞。
難道就擔心再畫出這樣的畫嗎?這也太大逆不道了,若是畫流傳出去,四爺顏面何存?對小阿哥的名聲也不利啊!
“這倒是不用擔心,今日他已認錯,還挨了這一遭罰,應不敢胡來。你先去聯繫京城最大的書局,等小傢伙畫出來了,好將其刊印成冊,這畫頗具童心,別有一番趣味,想必能為他造勢一番。”
蘇培盛心下瞭然,他們幾人知道小阿哥的來歷,自然不會輕視。但是若南巡結束回到京中,不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名門望族,指不定會因着一些原因,私底下流傳謬言,名這一字,分量太重了。
“主子爺用心良苦。”蘇培盛道,他猶豫了一下:“那若小阿哥畫不出一冊?”
四爺正好走到書桌前,想到剛剛小傢伙抹眼淚的模樣,猶豫了片刻,提筆試着在紙上落下簡單幾筆。
一個圓乎乎的,吃胖了的可愛小奶啾躍然紙上。
有畫工在身的四爺板著臉來回看了兩遍,確認看不出漏洞,點點頭,然後無奈道:“實在不行,就只能如此了。”
“拿去收好,先別讓引晏他看見了。”四爺將畫遞給蘇培盛。
★★★
崽有點愁。
阿瑪居然要他畫自己挨打的畫,太可惡了!
肯定和崽崽想的一樣,想要拿出去給人看。
嗚嗚嗚,崽崽被阿瑪打屁股的事情,要被好多人知道了。
患患以己度人,覺得大概率會是這樣。
他有點不敢問阿瑪,是不是真的會拿出去給人看,還是會自己收起來。
想不到怎麼畫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丟臉,意崽小表情頓時有些憂心忡忡的。
有心事的崽崽,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
四爺看着這樣無精打採的崽崽,抿了抿嘴。
這是怎麼了?
不是塗藥的時候就不疼了嗎?還措嬌要讓他多給抹一點葯。
他想着小傢伙被教訓了,特意吩咐人上了一整桌他最愛吃的菜,小傢伙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平日裏見到這些菜,隨便一樣,都能讓小傢伙吃得腮幫子鼓鼓的,或是幸福的用手捧臉,或是享受得眯起眼,表情總是靈動可愛。
大多時候還會開心笑着喊:“阿瑪,你試試這個,好好吃呀~”
或者沒規矩地跳下來,硬是扯着自己的袖口,眼巴巴地瞧着他攜嬌:"阿瑪,安安還想吃,再上一碟好不好呀~"
和此刻食欲不振的小模樣完全不同。
他張了張嘴,發現不知該怎麼哄。
努力放柔和了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威嚴:"易安,你最喜歡甜酥蝦仁。"
四爺給小傢伙一連夾了三隻蝦仁,他平日裏總約束着不讓多吃,今兒看到他食欲不振的模樣,心疼的緊,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
息崽小腦袋裏想着,該怎麼畫,才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丟臉,根本沒發現碗裏食物變了,以為還是伺候的人夾的。
下意識夾起就往嘴裏吃,小倉鼠般小口小口吃着,小眉頭皺起,要不然,到時候畫畫的時候,用阿瑪的身體擋住崽崽的屁股?
但是這樣還是能看出,是安安被阿瑪按在腿上揍啊!
四爺見他竟然皺起小眉頭,吃往日最喜歡的香酥蝦仁也沒歡喜,吃喜歡的東西時候總是亮着的眼睛,也因為低斂着眉眼,有些看不清。
胤有點不知所措,不會是還在疼吧?
小傢伙這麼不耐痛?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嘴有點笨,竟然想不到這種時候該怎麼哄。
目光在滿桌的精緻小碟子上搜索,很快鎖定了嫩滑的魚片。
這魚片也是崽崽最喜歡的,每次一小碟吃完了,都非要鬧着說不夠,那又奶又脆的聲音都好像在耳邊回蕩,“阿瑪,再來多少安安都吃得下,不會積食噠!”
他面對笑着的崽崽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無措,還逗他:"說你若再吃,小心變成小貓崽。"
小傢伙為了一口吃的,直接用小手在兩頰比做貓須狀,朝他“喵~喵~”叫了好幾聲。
好像是在說,就算變成小貓崽也要吃魚片!他被崽崽這不要面子的執着猜嬌弄得沒辦法,那段時間幾乎天天桌上都有兩三碟魚片。
他端起魚片起身,剛剛走到小傢伙身前,就見小傢伙急急忙地從椅子上滑下來:“阿瑪,安安吃飽了,先去畫畫了!"
崽患:他想到啦,想到怎麼畫可以沒那麼丟臉啦!
好着急!要趕緊!慢一點說不定就要忘記了,他都忘記過好幾次想畫的東西了。
崽崽撒開腳丫跑向他的小書桌,徒留端着魚片碟子的四爺在原地。
四爺突然覺得心中酸澀,這是不和他親了?竟然看到他一靠近,就這麼火急火燎地跑走。
沒吃幾口的胤也沒了胃口,臉色都疑重了幾分,放下碟子就大步追着小傢伙離去。
走到門口,步子卻突然躊躇起來,平日裏的冷靜和自持都消失不見。
若是小傢伙真的委屈氣惱,生他的氣,他進去又該說什麼?更何況他還不知道小傢伙到底怎麼想的?
依着他的預期,小傢伙平日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活泛性子,還是自己說出口的錯,根本不會委屈這麼久。
崽崽坐在小椅子上,手指頭套着特質的畫筆,小臉嚴肅的在紙上勾勒。
把崽崽的臉藏起來!
小腦袋鑽進小毯子裏,臉就藏起來了,然後用阿瑪的背,把他屁股擋住,這樣就沒人知道這是安安被打光屁股啦~
崽崽得意的偷笑,小手捂着嘴,不讓笑聲露出去。
四爺站在門外,看着小傢伙低垂着小腦袋,小身子縮成一團,用手捂着嘴哭得顫抖,還連聲都不敢出的模樣。
看得他眼眶發酸。
小傢伙真的如此怕痛?只是這樣輕輕打幾下,就痛得連委屈都不敢和他訴了嗎?竟然一個人躲起來哭。
胤緩慢走近,甚至還能聽到抽氣的聲音。
他心疼得將人直接摟進懷裏,心口好像也隨着這一道道氣聲驟然收緊,軟聲道:“安安是不是還在疼?阿瑪打重了。”
崽崽突然被抱起來,還有點懵,但是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下意識把小腦袋往阿瑪的胸膛上靠。
耳朵里傳來阿瑪低軟的聲音,他還疼不疼?
崽崽小手摸摸自己的小屁股,不疼了呀。
不過聽到阿瑪說他打重了,崽崽突然覺得有點委屈,就是打得很重呀!
沒被阿瑪哄的時候,他還只是有點小煩惱,但是突然被抱在懷裏哄,崽崽頓時感覺鼻頭酸酸的,委屈想哭的情緒一下子全湧上來。
小嘴一癟,就開始掉眼淚珠子。
委屈巴巴的控訴道:“阿瑪不疼安安了,還打安安屁股。”
胤低頭看着毛茸茸的小腦袋一聳一聳的,看起來又乖又委屈,難過極了的模樣,感覺心口都被這哭聲堵住了,酸澀道:"怎麼會不疼你?"
手小心翼翼搭上去,輕輕揉了揉崽崽的頭。
崽崽感受到頭頂熟悉的力道,哇的一聲哭出來:“哇——”
崽崽兩隻小胖手緊緊地抓緊阿瑪的衣服,抽抽搭搭道“安安,安安再也不要理阿瑪了。”
四爺低頭看着小傢伙緊緊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心裏軟和得不行,心頭也更酸澀了。
他的小傢伙一直是活潑愛笑的,在他面前也總是眼睛裏亮晶晶的,好像是有天上的星河落到了眼裏,聲音又軟又奶、卻又清亮無比,透着股精神氣,黏着他一聲聲喊阿瑪。
“阿瑪阿瑪,要吃小蛋糕呀~”
“阿瑪,你也太厲害了吧!”
“阿瑪呀~”
“阿瑪,和安安一起做豬豬操嘛。”
喊阿瑪的時候,聲音總是上揚的,先是奶音微微拖一下,然後音調就帶着興奮勁兒向上。
彷彿只要他在身邊,就能快樂得要跳起來一樣,但是現在這兩個字,被染上了哭腔。
聽得他心揪不已,手忙腳亂地笨拙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