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繁華一夢(一
在休書籤了自己的名字之後,我整個人虛脫了一般,腳步有點輕浮,幾乎站不住,心空蕩得可怕,秦劍摟着我,再三保證他一定會將我接回來,還叫我無論如何都要等他,他說這話的時候出奇的認真,像別人滴血立誓一般,讓我懸着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我一定會接你,記得等我,要不我追到天涯海角都要將你找回來,只是你忍心要我那麼累?」秦劍吐氣如蘭,性感的唇瓣在我得臉龐流連,這廝都將我休了,還有這閑情勾引我,心中有點暖,又有點酸,百味交纏,都在心頭。
「如果你不信,我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看到我眼裏的沮喪,秦劍竟然朝我勾起小手指,我撲哧地笑了,這舉動怎麼那麼小孩子氣,但我還是跟他勾了小手指,秦劍也笑了,笑容璀璨如天幕繁星,明媚得灼傷了我的眼。
「那我什麼時候去煙城?我得好好準備一下。」
「今天晚上」秦劍的回答無比肯定。
「那麼快?」
「不要擔心,我會將一切安排得穩穩噹噹。」秦劍用他的下巴輕輕蹭着我的額頭,然後用手捧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因為想着這一次離開,好久都不見他,我也吻得特別動情,明明差點要窒息,我也不肯鬆手,直到秦劍俊臉緋紅,喘息粗重,我依然扯住他。
「歡兒,你這樣會要了我的命。」秦劍最後喘着粗氣推開我,我將頭埋在他的胸膛,我實在不想離開他?去煙城之路遙遠,又是孤獨遠離,雖然知道這隻不過是秦劍的權宜之計,我的心還止不住難過。
「煙城離這裏太遠了,想見一面都很困難,要不我在附近找間屋子住下來,事情沒查出來之前,我一定乖乖躲在屋子裏,絕對不過來找你,非得要我走得那麼遠嗎?」
「傻瓜,你留在這裏,我怕有人對你下手,你走得越快越好,你先去那裏熟悉環境,我喜歡煙城,遲早都會將生意轉到那邊,到時我一定再次迎娶你,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秦劍的話,讓我消除了心底的不安,對未來竟然充滿了憧憬。
「但今晚我的東西收拾不完,就是這十幾櫃衣服,我都不知道怎麼帶過去。」能放在柜子裏的衣服,都是我心中肉,不捨得就此丟棄。
「你又不是不回來,這寢室我一定原封不動保留着,等你回來之日,你就會發現衣服一件不少地替你保留着,楚家生意這段時間掙的銀兩,我都放在這個號上,你要銀兩就到銀號去取,這些銀兩,你花一輩子都花不完。」秦劍的聲音很溫柔,如和煦的春風,讓我的顧慮一點點消失。
「這一路上,你還缺什麼,我會叫小影買給你,小影身懷絕技,你去哪一定要告訴她,讓她一路保護,這樣我才放心。」秦劍細心地叮嚀着,話還沒有說完,小影進來了,樣子倒不難看,只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像我欠了她幾十條人命。
「三少爺,馬車已經準備好,請少夫人上車,衣服等日常用品,小影已經準備好。」這女人對秦劍的時候,臉上倒有了表情,柔和了很多,這男人如果不是我先佔了,日後不知道出去禍害多少女人。
「做得好,歡兒天快亮了,我送你上車。」秦劍說完,牽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還是要收拾一下,你們出去等等我,也不急在這一時。」我打開柜子,將秦劍曾經送給我破鐲子,廉價發簪找出來,然後如珍寶一樣包了一層又一層,才放進包裹里,找發簪的時候,我瞥見爹臨終之時留給我的大包裹,這裏面是爹勞碌半生的心血,是我楚家的所有產業,想起爹臨終前的聲聲叮囑,心動一動,將它背在了肩膀上。
出到大門,淡淡月下下,一輛馬車已經停在一邊,小葉一見我,忙撲了過來。
「小姐,現在三更半夜的,我們這是去哪?」小葉顯然有點慌,有點茫然,她緊緊捉住我的手。
「這裏烏煙瘴氣,小姐我帶你去天堂一般的煙城去玩,到時帶你遊山玩水,吃香喝辣怎樣?」我豪氣地說,我楚合歡不是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女人,不就是去一趟遠門,有什麼必要弄得生離死別一般?
「小姐,真的?」小葉一聽我這樣說,眸子頓時亮了起來,一掃剛才的頹廢黯然,又蹦又跳,顯得很雀躍。
「死丫頭,你小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拍了拍小葉的頭。
「不過不能明天再走嗎?怎麼走得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小葉無心的話讓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這死丫頭就不能挑點好聽的說?
但我還是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笑着向秦劍揮手,當馬車越行越遠,當秦劍的身子漸漸消失在眼前,忍不住眼睛發澀,有點想哭了。
「小姐,你怎麼了?」
「風沙太大,閃了眼。
上次與秦劍從煙城回來,快樂不知道時日過,如今坐在馬車裏,覺得百無聊賴,度日如年,越發覺得路途遙遠,道路顛簸,很多次以為就要到了,結果卻被告知還遠着。而小葉因為第一次出遠門,所以一切都新鮮着,不停地向我打聽煙城是怎樣的?
煙城男子俊,女子俏,有吃不完的美食,有喝不完的美酒,有說不清,道不盡的新奇玩意。」我漫不經心地對小葉說,但此刻腦子想的卻是秦劍,他在幹什麼?有沒有想我?但我似乎真的很想他了。
「少夫人,差不多到了。」聽到這句話我和小葉禁不住大聲歡呼,但當我揭開帘子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倒吸一口氣,就差沒當場震傻,這是煙城?
*繁華一夢(二
這是一個落後到不能再落後的偏僻小鎮,一路過去,破敗的屋子,破爛冷清的街道,沒有茶樓,沒有酒肆,沒有妓院,更加沒有錦緞絲綢,寶石珍珠,馬車繼續走了好一段路,居然沒見到一個人,好不容易見到,卻是滿臉皺紋的老嫗,這裏荒涼得讓我心驚。
「小姐,這就是你說的天堂煙城?俊男在哪裏?美人在何處?莫非小姐眼中的天堂是這樣的?」小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嘴巴張得更大,這死丫頭說話真讓人犯堵,還問什麼問,明眼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狗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
「小影,你走錯地方了,煙城不是這樣。」
「少夫人,沒有走錯,少爺說這裏民風淳樸,沒有雞鳴狗盜之輩,環境清幽,無凡塵俗世的喧囂,並且人跡稀少,最適合夫人騎馬玩樂,這裏雞蛋都沒一隻,當然沒有雞鳴狗盜之輩,我憤恨地想道。」小姐,我們屋子就在前面。「屋子倒不錯,當屬這裏最好的一間了,乾淨整潔,環境倒算得上清幽,只是和我以前住的地方相比,實在相差甚遠。」少爺要我轉告夫人,他很快就會過來這裏找夫人,希望夫人耐心等待,屋子裏有各式各樣的書,夫人悶了就可以解解悶。「自從看到這樣的地方,我已經變得氣若遊絲,如今更像死魚一樣癱倒在床上,沒有心情回應她。
此處圓幾十里,只有破敗房屋數十家,但卻極少能看到人,讓我覺得來到了一座死城,莫非是多年前這裏發生過瘟疫,人都死光了?想想我的汗毛就豎了起來,感覺四處都是遊魂野鬼,在拉扯着我。
我每天揣着一小袋銀兩出去,但每次都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因為這裏連包子都沒有人買,我突然有點仰天長笑的衝動,秦劍啊,秦劍,你的品位真的是相當的高。
秦劍的書信剛開始來得很密,兩天一封,到後來是十天一封,到現在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收到他的片言隻字,他不會出了什麼事吧?我擔心得晚晚睡不着,但這裏遠離西京,消息閉塞,我就是急,也無計可施,當我擔心得要馬上動身回西京之時,他卻說馬上就過來了,但我一等又是一個月。
我覺得我熬得頭髮都快要白了,小葉說她要發霉了,兩個人最大的娛樂就是不分黑夜白日騎馬狂奔,一段時間下來,我的騎馬技術都進步神速,但心卻越來越寂寞。
剛開始小影緊緊跟着我們,生怕我脫離她的視線半步,但慢慢她也懶得理我們了,在這樣一個鳥都見飛的地方,誰需要她保護?
但每次狂奔回來,我依然因為思念秦劍而睡不着,百無聊賴的我,竟然將這裏的藏書全看了一個遍。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夏天過了,秋天來了,但我依然等不到秦劍,每天晚上只把他的書信看了一便又一遍,這封信十天前,說他已經到了半路,但只隔一天,信又來,說因為有突發的事情,他不得不回西京處理,會儘快過來與我回合,我的大好青春歲月就在這樣一個破地方虛度着,蹉跎着。
我沮喪得睡不着覺,小葉則興奮得睡不着,因為她打聽到在另外一個小鎮,有一間酒肆,騎馬三天三夜可到,雖然路途遙遠,但小葉還又蹦又跳興奮到極點,她的興高采烈襯得我更加凄涼彷徨。
第二天一到早,我們兩人就瞞着小影出發了,經過三天三夜的長途跋涉,終於找到那間酒肆,雖然只是桌子三兩張,飄蕩的酒旗爛了一半,客人寥寥無幾,但我們還是像在沙漠中的人遇到了綠洲那般發狂地衝過去,如喝瓊脂玉露那般品嘗着劣質酒。
估計是這裏女人少,像我們這麼漂亮的女人更少,酒肆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都獃獃看着我們,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吞了我一般,好久才能恢復正常。」傅老弟,這次去西京做買賣做得怎樣?「正在喝悶酒的我,一聽到西京這個詞,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這位兄台,你剛從西京回來?「見我過去搭訕,桌上兩個男人那個激動,就差點沒將他生辰八字,有沒妻兒告訴我。」我的確是剛從西京做買賣回來,莫非小姐也去過西京。「男子收起剛才的粗魯,變得彬彬有禮起來,聽說他從西京回來,我激動直跺腳。」你有沒有聽說天下第一美男,秦家三少秦劍?「我一邊問他們,一邊顫抖着手替他們倒酒。」秦三少何止聽過,還親眼看過,他成親那天,身穿紅袍,騎着白馬,那身姿若玉樹,俊雅如芝蘭,真真風流個儻,俊朗無雙,看得連我等男兒都呆了。
知道他曾見證過我們大婚當天的情景,我對他好感倍增,就連他那雙死魚眼,我也覺得格外靈動迷人。
「天下第一美男子秦劍,娶才色冠京華的公孫媚,實在是天作之合,讓人只羨鴛鴦不羨慕仙。」男子又補了一句,這句話讓我如受雷擊一般。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弄錯了,秦劍的妻子是楚家大小姐楚合歡,你這婚禮是什麼時候看到的?」我的手抖了,但心抖得更厲害。
「沒錯,兩個月前,人人都說秦三少休妻再娶,新娘子是丞相公孫浩之女公孫媚,色冠京華,才絕天下。」秦劍這廝再娶了?我手中的杯子淬然倒地,碎了一地。
*驚夢
「你確定娶妻的是秦家三少?你確定他兩個月前再娶?如果你敢胡說一個字,我割破你的咽喉。」我將地上的碎片一把抓在手中,然後將最大最鋒利的一塊,擱在那個死魚眼的脖子上。
許是我凄厲的聲音,猙獰的樣子嚇到了他,堂堂七尺男兒臉色瞬間發白。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小葉似乎被眼前的我嚇壞了,忙沖了過來,用顫抖的手抱着我,被小葉死死抱着的那瞬間,我那突然迸射出來的力氣,一下子瀉了,整個人無力地蹲了下去,胸口似乎被堵得嚴嚴實實,一絲氣的透不出來,鼻子很酸,眼睛很澀,但就是哭不出聲,為什麼每次痛到極點都哭不出來?
「這位小姐莫要難過,痛失所愛固然傷心,但世上好男兒千千萬萬,何止一個秦劍。」這死魚眼想哪去了?我不是那些想秦劍而不得的女子,我不是那些暗中仰慕秦劍的閨閣小姐,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妻子呀,他再婚了,我竟然不知道,還像傻瓜那般,在這裏痴痴地等着他,秦劍,你實在——
不會的,不會的,秦劍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他怎捨得這樣對我?不久前才纏綿到天亮,對我說著讓人甜得發膩的情話,不久前他才在石頭上刻下錚錚誓言,要與我相親相愛,直到天荒地老,刻入石頭的誓言哪會輕易更改?
更何況那公孫媚要身段沒身段,要樣貌沒樣貌,哪及我楚合歡半分?世人無知才會說她色冠京華,才絕天下,秦劍吃過珍饈百味,還能吃得下豬食?他見過我朵空谷幽蘭,盛世牡丹,還會看上公孫媚這狗尾巴草?
「你們一定聽錯了,公孫媚這等庸脂俗粉,秦劍又怎會看得上?這位兄弟你編故事還是挺有水平,日後生意做不成,去西京做說書的,指不定聽客滿堂,混一個滿堂彩,到時小姐我多你幾兩銀子。」
「小葉這裏的酒水也太差勁了,喝得一點都不暢快,我們走。」我大踏步地離開,不作一刻停留,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這位小姐看你長得貌美,怎麼這般說話,我傅某再不濟,也不會空口說白話,秦劍再娶,這的確是在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這砧板上的魚,鐵定的事情,豈能有假?。」
「那公孫媚是庸脂俗粉,還冠絕京華,兄弟我不知道,但楚家大小姐的大名則魚雷貫耳,聽說她驕橫跋扈,逼死家奴,還虐待秦劍雙親,不許他們住在秦府,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新婚不久,就耐不住寂寞與人通女干,被三少捉了一個現場,秦三少忍無可忍,將她休了,這事整個西京的人都知道,並不是在下瞎編。」
我沒有逼死家奴,我沒有虐待秦劍雙親,我更沒有跟人通女干,為什麼都要這樣說我?我差點就吼了出來。
「秦劍休了惡妻之後,西京人人稱快,都說秦三少做了男人應該做的事,而那盪一婦竟然不知道廉恥,趁着夜黑,將秦府值錢的東西裝了一馬車逃了,秦三少也忒好了,說不追究,要是我早將這賤女人綁石沉河了。」
死魚眼越說越激動,似乎為秦劍鳴不平,好笑,實在在太好笑了,我當年嫁入秦家,單單嫁妝拉了多少車?我如果要捲款而逃,區區一輛馬車夠了?我將這座秦府搬走,他秦劍都不敢吭一聲。
秦劍,你果真再娶了嗎?一想到他身穿紅袍,笑意盈盈地牽着另一個女人拜堂,我的胸膛如被銳器戳穿,痛得我一陣痙攣。
「姑娘,看你衣着光鮮,模樣風流,如天仙下凡,即使嫁不了秦劍,也……」
「姑娘,我們這溢羅鎮也不乏好男子,要不——」
我最後在他們的喋喋不休中落荒而逃,我不敢聽了,他們的話就如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在我的心上,然後用力攪着,極痛。
「小姐,不要理他們,這些村野鄉夫,什麼都不懂,就懂在這裏瞎說,秦三少給小姐的信,我可沒少看,字字句句無不透着相思苦,讓我感動得想哭,這些亂說話的傢伙,咒他們今晚拉肚子,拉到腳軟。」
「小姐,你說秦三少會不會真的娶了公孫媚?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啊,說不準這些村野鄉夫真的去過西京。」
「不會的,秦劍不會這樣做的,不許胡說。」許是我的回答太過於聲色俱厲,小葉嚇得連頭都不敢再抬起。
「秦劍不會這樣做的,他說過謠言止於智者,我明明沒有逼死張嫂,他們卻說我逼死張嫂,我明明沒有嫖柳斐,他們卻說我一夜御兩男,我明明不認識這小侍衛,卻偏偏說成我與他通女干,可見謠言不可信。」
「都怪你這死丫頭,那麼多地方不去,偏偏來這裏找難受,劣酒還摻水,還讓不讓人喝,好不容易見一個男人,還要長成蛤蟆嘴,死魚眼,影響食慾。」一路上小葉被我罵得聳拉着腦袋,不敢抬頭說一句話。
其實我只能這樣不停地罵人,才不會想去秦劍休妻再娶,心才不會那麼堵,我甚至想當什麼都沒有聽到,繼續天天想着秦劍,等着秦劍,
但懷疑一經產生,就如蔓延的野火,越來越大,如果他心裏有我,怎會那麼久都不來一次,如果他不是心有鬼,怎會將我們帶來這個狗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問一個明白……我回到西京是一個涼風習習的午後,我沒有直接去找秦劍,怕冤枉了他,但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真的有此等無恥之人,他竟真的娶了公孫媚。
我悲憤交加,氣得渾身顫抖。
「秦劍在哪?」
「正與新夫人游洪菪湖,小姐,你臉色很難看,要不要看大夫?」這死丫頭,豬腦子,我現在還能有好臉色嗎?
「我們現在就去洪菪湖。」我噔噔地跑了出去。
其實在這個時候,我對秦劍尚有希望,總不相信他會如此對我。
見到秦劍,是在紅霞的傍晚,他牽着公孫媚的手緩緩走來,兩人衣袂飄飄,翩若飛仙,好生讓人羨慕,無人處秦劍輕吻公孫媚的額頭,深情而溫柔,公孫媚羞澀低頭,用手輕拍着秦劍,這樣親昵和諧的場景,深深刺傷了我的眼,好一個郎情妾意?好一幅情深意濃。
「狗男女——」我狠狠地叫着,嘴裏湧上一股甜腥味,不知道是不是恨得咬破了舌頭。
「小葉,去替我準備一大桶狗血,我替他們補補血。」我惡狠狠地說。
小葉走後,我躲在暗處,對着漫天紅霞笑了,但笑得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