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無冤無仇
「少爺,少爺您快醒醒。」
常順急得額頭冒汗,見趙雲安睡得熟,不得不伸手推了推。
偏偏他收着力氣,那點小動作跟撓痒痒似的,壓根叫不醒人。
趙雲安昨日睡得晚,這會兒正睡得香,聽見聲音迷迷糊糊的問:「怎麼了,着火了嗎?」
說完翻了個身,直接將腦袋埋進了枕頭裏,一副着火也不起來的架勢。
常順只得狠狠心,伸手將他拉起來:「少爺,真的出大事兒了。」
「您真得起來了。」
他力氣大,睡得迷糊的趙雲安壓根不是對手,直接就被拽了起來,好歹是清醒了一些。
往外看了眼,院子裏都黑乎乎的。
「天都還沒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常順一邊幫他穿衣服,一邊解釋道:「大門口來了兩個官差,說是要帶少爺您回去問話,馬貴大哥正在前頭應付着。」
「什麼?」
趙雲安徹底清醒了,下意識打了個激戰。
三兩下穿好了衣裳,趙雲安皺眉道:「能是什麼事情,竟在這時候上門問話。」
總不會是舞弊一案事發,亦或者讓他去作證人吧,趙雲安琢磨了一下就覺得不可能。
林志海明擺着是要將舞弊案壓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能大清早召他問話。
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顧不得洗漱,趙雲安便朝外走去。
大堂里,兩個官差有些拘謹的坐着,面前放了茶水點心,瞧着臉色還算客氣。
馬貴殷勤的給他們端茶送水,趁着端茶的功夫,一人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兩位差爺,不知道知府大人為何忽然召見,可是有什麼急事?」
兩個官差對視一眼,將銀票收到袖子裏,透露道:「知府大人也是不想這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只是……」
「衙門口有人擊鼓鳴怨,鬧得很是厲害,大人不得已而為之。」
擊鼓鳴怨!
馬貴心頭一跳,他雖是下人,卻知道衙門門口的鳴冤鼓可不是那麼好敲的,但凡敲響必有冤情,官員必須立刻升堂,處理案件。
可這敲鳴冤鼓,怎麼敲到趙家頭上來了?
「差爺,我家少爺初來乍到,這些日子除了去了一趟常家村,其餘時候都閉門苦讀,不知道到底是何事,竟牽扯到他身上來?」
官差面露同情:「這次怕是不大好,是個人命官司。」
「人命官司?!」
趙雲安進門便聽見這話,他微微作揖,皺眉道:「在下便是趙雲安,但不知到底是何事?」
官差忙起身回禮,又說:「趙秀才且放心,林大人判案最是公道,定不會讓秀才公蒙受不白之冤。」
「至於其他的,我們也不便多說,等到了公堂上便有分曉。」
趙雲安點了點頭,跟着兩人出門。
見兩位官差的態度十分客氣,趙雲安倒是鬆了口氣,至少這代表着林志海的態度。
林志海是雲州知府,但凡是雲州的事情,只要有他從中轉圜,他就有時間對付。
馬貴低聲問道:「少爺,可要快馬加鞭往伯府送信?」
「先不用。」
趙雲安看得分明,現在送信回去,等伯府知道也晚了,反倒是讓那邊的親人寢食難安。
再者,林志海還欠着他一份人情,又有籠絡永昌伯府的念頭,肯定不會讓人隨意污衊。
馬貴與常順都有些發慌,他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兒,如今又不在京城,無法求助伯府,只得強裝着鎮定。
常順心底更是暗暗發誓,若是有人要害少爺,那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將人帶走。
趙雲安可不知道,自己的兩位好小廝,一個想着千里奔襲找救兵,一個想着單槍匹馬劫獄救人,都是實打實的好漢。
一路上,趙雲安都在想到底是哪條人命,他來雲州之後深居簡出,只去過一次常家,按理來說不管是什麼,都牽扯不到他頭上來。
難不成是那幾個舞弊的舉人死在了獄中?
可即使如此,找誰也不該找到他頭上來。
趙雲安心思轉了一圈,也沒想到自己會得罪誰,至於永昌伯府的敵人,找麻煩也不該找到他這個還未出仕的孩子頭上來。
馬車一路到了衙門口,還未下車,趙雲安臉色便是一變。
跳下車,他果然瞧見那門口堵着不少百姓,其中還有少許穿着學生服的書生。
這不對勁,此刻天才蒙蒙亮,即使有人敲響了鳴冤鼓,逼得林志海不得不上堂查案,但怎麼會一下子有這麼多看熱鬧的人。
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圍觀的百姓多數相識,其中好些人眉眼有些相似,就像是出自一族。
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善。
「殺人兇手!」
忽然,有人撿起一塊石頭便砸過來。
常順眼疾手快,一把將石頭拍飛了:「大膽!」
他臉若鍾馗,嚇得那扔石頭的人鑽進人群,原本蠢蠢欲動的人都被鎮住了。
常順就像是一塊盾牌,死死的護在趙雲安身前,誰敢朝這邊看便要瞪回去,那怒髮衝冠的模樣,跟他平日裏截然不同。
倒是讓趙雲安覺得好笑,緊張的心緒微微鬆弛了一些。
很快,趙雲安冷下了臉,迅速走進了公堂。
看清楚公堂上的場景,趙雲安心底又是一個咯噔,只見公堂之上擺着一副擔架,那蓋着白布的顯然那是一具屍首。
而那苦守在屍首身旁的,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都是披麻戴孝,哭得臉色憔悴。
死人?怎麼會有死人跟他扯上關係。
來到雲州后,僅有兩次出門,一次是去了常家,一次是去看了中秋,趙雲安十分確定,兩次都沒有跟人起衝突。
不對,有一個。
難道是問常順要錢的那個男人?
趙雲安掃了一眼,又覺得不可能,如果是常家村的人,怎麼可能不見常安一家人和村長,有他們在,怎麼樣也不該直接鬧上公堂。
不是他還能有誰?他就沒跟人動過手!
趙雲安心底越是着急,臉上反倒越是鎮定。
「秀才趙雲安,參見知府大人。」
林志海此刻也黑着臉,臉色沉沉,看見他進來才緩和了幾分:「趙相公請起。」
「大人,你可要為我兒做主啊!」
一道凄厲的哭聲打斷了兩人的話,老婦人哭嚎着拍着胸脯:「我兒死得好慘啊,他年少成材,眼看着便能成為舉人老爺,誰知道,誰知道竟被人壞了性命。」
「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我兒子。」
林志海冷喝一聲,敲下驚堂木:「肅靜!」
他目光落到趙雲安身上:「趙雲安,你可知堂下躺着的是何人?」
趙雲安垂目道:「學生不知。」
「你害死了我兒子,竟還有臉面狡辯不知,你好狠的心。」老婦人怒道。
趙雲安不管她罵得多厲害,只道:「學生久居京城,此次是為返鄉秋闈,到雲州后一直深居簡出,從未與人結怨,也不知為何被人誣告。」
「你說這是誣告?」林志海問道。
趙雲安點頭道:「還請知府大人詳查,學生與人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人性命,自毀前程?」
「你,你不就是仗着永昌伯府的權勢,仗勢欺人,草菅人命。」人群中有人喊道。
趙雲安臉色一冷:「出來!」
那人還要再躲,卻被常順一把揪出來,一看,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
趙雲安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大人,此人空口白牙,污衊我永昌伯府,公然在公堂上任意挑釁,視朝廷威嚴如無物,還請大人重重責罰。」
男人沒料到會被揪出來,嚇得一個哆嗦:「你,你害人性命,現在反倒要倒打一耙。」
趙雲安冷聲道:「一碼歸一碼,誣告一案自有知府大人了斷,可你藐視公堂卻不能輕饒,否則日後誰還會把公堂當一回事兒,朝廷威嚴何在?」
趙雲安行禮道:「大人,永昌伯府乃是太/祖欽賜,祖祖輩輩鐵骨錚錚,就連當今也曾誇過永昌伯父子守正不阿,治家極嚴。」
「大人明鏡高懸,還請還永昌伯府一個清白。」
「我,草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污衊永昌伯府,只是為這楊家婆媳打抱不平。」男人戰戰兢兢的辯解道。
趙雲安卻道:「大魏自有律法,難不成尋一個借口,便能為所欲為?」
「今日你敢污衊伯府,他日是不是還要污衊朝廷,污衊聖上。」
林志海施施然坐在公堂之上,打量着趙雲安。
在他的記憶中,這位趙秀才低調謹慎的很,看着還是一團孩子氣,脾氣也很好的樣子,誰料到今日上堂,三兩句話,倒是問得人啞口無言。
嘖,到底是永昌伯府養出來的孩子,這打旗扯得厲害,不是個善茬。
趙雲安來之前,林志海心底便知道此次事情蹊蹺,就像是趙雲安所說的,無冤無仇的,他何必自毀前程。
林志海點了點頭,拍下驚堂木:「趙相公此言有理,來人,將他拖下去仗責十大板。」
「公堂之上自有規矩,除苦主與證人之外,不可在外隨意插話,擾亂公堂秩序。」
如此一番,倒是狠狠震懾住那圍觀眾人。
趙雲安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在發現這群圍觀百姓與苦主相識,甚至他還未到,公堂未審,竟有人以殺人兇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