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春去秋來,很快就要六歲生日的鶴衣長高了不少。
禪院理穗小心地用刻刀在木門上替鶴衣劃下身高的刻度,和她說起今天聽到的八卦消息:「今天家主大人的小兒子直哉少爺覺醒了術式,是和家主大人一樣的【投射咒法】。」
感覺到理穗收回手后,鶴衣轉身看了看自己比上個月高出那麼一丟丟的身高線:「直哉好像比我小?」
「是,比您小一歲,快過五歲生日了。」
聽完禪院理穗的話后,禪院鶴衣看了看自己手,有些惆悵地說:「為什麼我用不出來術式呢。」
禪院理穗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說:「沒有術式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御三家裏的大部分後代都是像您一樣只擁有咒力。」
禪院家的人一般覺醒術式的時間都比較早,如果過了六歲還沒有術式的話,那幾乎就可以確定沒有術式了。
與其一直懷揣着縹緲的希望,不如早點接受事實,然後打起精神來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辦。
畢竟...禪院家的女兒,特別是具有咒力卻又沒有術式的女兒,只能是家族裏某位術師的妻子,為那些有才能的人誕下子嗣。
聽說鶴衣小姐的母親撫子夫人就是某個分家送上來的女兒。
禪院鶴衣有些困擾地撓了撓額角:「可是我應該是有術式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能用。就好像隔着一層厚厚牆壁,我知道它在後面,但是碰不到。」
就像她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覺得身體裏脹的疼卻始終查不出原因一樣,只能靠睡覺來減少感受那些疼痛的時候。
禪院理穗還是第一次聽到鶴衣說起這樣的事情,她想了想,然後說:「您和別人說過嗎?」
「以前和母親說過,不過母親後來問了父親,父親說等過兩年再看。」
「這樣啊,那說不定再等等,鶴衣小姐就有術式了呢。」理穗微笑着說。
鶴衣聽出理穗口中的安慰,倒也沒強求她一定要相信自己,畢竟她現在用不出術式是事實。
***
禪院鶴衣知道從父親不在後,現在並不能使用術式的她和甚爾在禪院家的處境十分不好。所以為了減少一些麻煩,也為了不給自己添堵,她這一年來大多時候都待在院子裏不怎麼出去。
不過她在院子裏待着的這段時間也沒閑着,一直都通過禪院理穗的外出來學習一些東西。
只要徵得允許,僕從們每月都是有兩日的休息時間。在這期間,他們可以離開禪院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禪院理穗每個月都會出去,用禪院家每個月定時發放給鶴衣的零用錢帶回外面的書籍、新奇的小玩具、蛋糕甜點或者在家裏絕對見不到的肯爺爺和麥噹噹。
禪院鶴衣生日的前一天,理穗特地在晚上回來時提前買了一個蛋糕。雖然過了一夜口味可能沒那麼好,但是在禪院家並不得重視的情況下,鶴衣要想在生日這天吃到喜歡的蛋糕,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但是蛋糕拿回來之後,禪院鶴衣看着桌上灑滿糖粉的草莓蛋糕,若有所思地說:「反正我生日我說了算,要不然現在就吃掉?」
讓一個小蛋糕在冰箱裏過夜?不可以!
禪院理穗看着一臉蠢蠢欲動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地說:「那您明天生日時吃什麼呢?」
「唔...」鶴衣想了下,「烤紅薯吧?趁着現在還沒下雪,我們還能在院子裏烤紅薯吃!」
「生日用紅薯慶祝嗎?」
「吃什麼都無所謂吧。」鶴衣抬起眼睛,很平靜地說,「生日也不是個多麼特別的日子。」
禪院鶴衣不怎麼喜歡過生日——
因為她的生日和隔壁那個被奉為神子的五條家六眼是同一天。
鶴衣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不管是母親還是父親,都曾經不止一次看着她感慨,說要是她也能像隔壁六眼一樣遺傳了祖傳術式該多好。
從小就莫名其妙地拿來被比較,鶴衣不但不喜歡過生日,也不喜歡隔壁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六眼。
禪院理穗看着那雙如湖泊般綠眼睛怔了怔:「那我們現在吃掉?」
「等甚爾回來吧!」
月上枝頭才回來的禪院甚爾看着面前抱着暖手袋的小姑娘挑了下眉:「你怎麼還沒睡?」
「等甚爾回來吃蛋糕!」
「蛋糕?」甚爾想了想,然後有些詫異地說,「你生日了嗎?生日快樂。」
鶴衣有些嫌棄地看了兄長一眼:「不是啦,生日是明天!」
「那你今天吃什麼蛋糕?」
「吃蛋糕還要挑日子的嗎。」
「嘖。」
提前買回來的生日蛋糕就這樣在午夜前被三人分食掉了。
第二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鶴衣雖然不喜歡冬天,但她喜歡冬日清晨的天空。這個時候的天空蒼藍澄瑩,看起來比其他季節更加清冷遙遠。
穿得厚厚的禪院鶴衣坐在迴廊上望着飄着一些雲絮的天空,身後是在替她梳頭髮的禪院理穗。
把一枚漂亮的銀制發梳***柔軟的烏髮里后,理穗舉起手邊的鏡子讓鶴衣看到那枚發梳:「生日快樂,鶴衣小姐,喜歡嗎?」
鶴衣對着鏡子抬手摸了摸還沾着一些體溫的銀梳,轉頭看理穗:「喜歡,謝謝理穗。」
照顧鶴衣快兩年了,比起說是侍奉的小姐,理穗有時候更把鶴衣當做妹妹來看。眼下見她是真的喜歡自己送的禮物,不由有些鬆口氣。
「您喜歡就好。早上吃烏冬面可以嗎?」
「要多加一個溏心蛋。」
「好。」
禪院理穗去準備早餐了,有着良好生活習慣的禪院鶴衣獨自在小院裏慢慢溜達。
她的身體現在不適合一些劇烈運動,所以每天都有事沒事在院子裏散步,來一點點提高體質。
就在鶴衣溜達到甚爾房間外面的草坪時,緊閉的障子門忽然被拉開了。
鶴衣轉過頭,大冬天仍舊只穿着一件黑色浴衣的甚爾站在門口,抬手朝她拋來什麼東西。
「生日快樂。」
眼神很好的鶴衣精準地接住了拋過來的東西,她攤開掌心一看,是一個木雕。
木雕被仔細打磨過,摸上去十分光滑,一點扎手的感覺都沒有。只是——
「這是什麼?」
禪院鶴衣仔細看着手裏的木雕,長長的耳朵、彎曲細長的尾巴...
「...你的雪人。」因為鶴衣在平時從未表露出格外喜歡什麼東西,甚爾想來想去,只能想到她去年哭着也要堆的雪人。
鶴衣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十分震驚又欲言又止。
甚爾看着她慢慢眯起眼睛,語氣裏帶着脅迫:「你想說什麼?」
鶴衣拿着木雕慢慢挪過去,然後一把抱住甚爾的...大腿。
雖然鶴衣近兩年來長高了不少,但是甚爾比她長得更多,她現在抱個大腿已經是極限了。
「謝謝甚爾,我很喜歡。」
腿上柔軟的觸感讓甚爾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正要說話,就見鶴衣仰起腦袋繼續說。
「不過它真的好醜哦,雪人比它可愛多了!」
甚爾僵住了,然後獰笑着伸手去扯鶴衣的臉:「有東西送你還挑三揀四!」
隨後,甚爾看着氣得沒辦法可又掙脫不了的妹妹,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有些遲疑地說:「如果有一天...」
但是看着小姑娘那雙天真純粹的綠眼睛時,甚爾又沉默了。
他在外面能夠生活,可是他能照顧好鶴衣嗎?她身體弱,雖然會因為沒有術式而受些委屈,但在禪院家至少還能活下去...
「有一天怎麼?」鶴衣看着話說一半的甚爾好奇地問。
「沒怎麼。」甚爾鬆開手,又恢復那副懶散的模樣離開了。
鶴衣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揉揉臉頰抱怨了一聲:「嘶,好痛,笨蛋哥哥。」
由於還惦記着烤紅薯的事情,吃完早餐后不久,禪院鶴衣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禪院理穗去本家的大廚房那邊拿紅薯。
禪院家雖然從不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們,但是如果想吃額外的東西,還是需要自己拿錢去找廚房那邊買。
因為許多人都喜歡在寒冷的冬天吃上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所以廚房裏的存貨很足,禪院理穗很順利地和廚娘換來了一些已經洗乾淨的紅薯。
但是她們返回小院的路上就不那麼順利了。
幾聲悶響,四五顆紅薯掉到木製的地板上,「咕嚕嚕」地滾出好幾米遠。
其中看起來最大的那顆搖搖晃晃的停在了地板的邊沿,然後被身旁的人毫不在意地踢了一腳,掉到了外面的泥土上。
「現在又不是用飯時間,你們哪來的紅薯,怕不是在偷東西吧?」
「嘖,不止是廢物還是小偷,我們要告訴家主大人把你們趕出去。」
看着攔在面前的幾名族人,禪院理穗的心有些發沉,她有些急切地解釋說:「不是的,這幾個紅薯是拿錢和廚房那邊換來的。」
「你說換來的就是換來的?」
存心想要找茬的人可不會在意一個人的解釋,其中一人彎腰撿起腳邊的紅薯放在手心裏掂了掂,然後眼睛一轉,轉身用力將手中的紅薯丟進外面的景觀池裏。
其他人見了,也有樣學樣地撿起地板上的紅薯,舉起手就要朝着景觀池那邊丟過去。
理穗看得一驚,慌忙上前想要攔他們:「你們幹什麼?!這是鶴衣小姐的東西,不怕甚爾少爺來教訓你們嗎!」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那些人一邊用力地把理穗甩到地上,一邊把手裏的東西丟出去,一臉嫌惡地說:「一個沒有咒力的廢物也有臉被稱為少爺?沒把他趕出去都是因為運氣好佔了一份本家的血脈。」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他的眼底還是有着一些尚未被完全藏好的驚懼。畢竟現在的禪院家,沒被甚爾揍過的男性,一隻手都可以數出來。
隨後,那個帶頭丟紅薯的少年轉頭看向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鶴衣,嘴角扯出輕蔑的笑容:「我們禪院家可是4-6歲之間就會覺醒術式的,鶴衣你今天六歲了吧,一個空有咒力沒有術式的病秧子,大概明天就要搬去偏院好好學規矩了,哪裏來的什麼鶴衣小姐。」
禪院鶴衣在這群人的面龐里找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是以前在學堂外面碰見過的族人。
看來他們等這一天很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