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今時不同往日
瞧着溫禾一副笑裏藏刀的樣子,裴婉婉銀牙緊咬,一時間竟然拿不準主意。
溫禾也不急,一手揪住裴婉婉的團扇,倏忽陰險笑了笑。「婉婉不怕朝廷順藤摸瓜,治了你母親嗎?」
裴婉婉美目圓睜,驚恐之意霎時從五臟六腑湧出。怕的不是母親被牽連,怕的是溫禾的開竅。
溫禾的質問就像是裴婉婉這葉小舟遇上的疾風驟雨,隨着激流給了裴婉婉一擊,上至滅頂,下至穿心。四肢百骸的抖了三抖。
裴婉婉一時禁不住,心虛極了,便只好順流而下,也作出一副擔憂的作態來。
「禾姐姐說的是,我竟然忘了等大這事,還好姐姐提醒的是!」
「沒事,你我娘親同為朝廷官員,我娘早已去了,我本就是這幅德行,賺點小錢陛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
溫禾語氣驟然大轉,一副嚴厲作態道。「如今,裴大人現在在朝中可是紅人,就怕這稍有不慎,便會玉石俱焚。」
裴婉婉渾身痙攣起來,溫禾也是視而不見,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安撫道。「婉婉一向心細,怎的這次如此大意?」
溫禾說話,氣息不如起初那樣陰險,喚她名字時,多了幾分柔情。裴婉婉唇哆嗦了一下,臉越發紅了,不知所措起來。
交鋒間,溫禾又懶得敲打,隨意將話頭一轉,好奇的問了問裴婉婉。「你可還記得,我府上那個爛臉小生?」
「爛臉小生?」裴婉婉從身心發虛中緩過來,仔細想了想。
「禾姐姐說的可是——秋城?」
「正是她。」
裴婉婉不知溫禾玩的什麼花樣,就繼續問道。「禾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我想——治他的臉!」
裴婉婉當真是被嚇到了,若說從前在溫府,這秋城的地位怕是連野狗都不如,而現在突如其來的看重,倒是奇了怪了。
一直到天漸漸黑了,裴婉婉也沒能從溫禾那裏得到一句準話。
夜半。
溫禾獨自一人踱步亭中,思忖了很久,又放空了許久。總覺得前塵往事似是而非,變化無常。
晚風驟起,吹起一陣殘葉喧囂。
溫禾疲累得睜不開眼,眼皮子沉沉,可又像是較勁一般,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仍不肯失去光輝。
耐不住。
溫禾去找了秋城。
那一夜的暢快事,溫禾醒來后,總是覺得興緻盎然。可見他畏畏縮縮的樣子,又覺得心中大有虧欠。
溫禾自認本不是耽於美色之人,因常年外出經商,亦不想身有負累,所以從未要過小郎君,可奇怪的是,溫禾的黑暗面總是在秋城面前出現。
對於他的辱罵,毆打,虐待……曾幾何時,溫禾已經漸漸將他的尊嚴視為野草閑花,甚至不甚了了。
這是……為何?
溫禾想不起來一切的開端,也不知道事態的轉折,近來腦子混沌一片,實在是不清朗。
然經昨日一夜,溫禾實在合意,不免生出給他治病的念頭。
左不過納為侍郎,縱然稍有瑕疵,溫禾也算為前事愧疚,而有所交代。
溫禾潛意識裏也知曉秋城住在哪裏,悄摸摸的就爬上了秋城的小床。
溫禾藉著一點月光,揪着捻着秋城的髮絲,玩兒了一陣,見他還不醒,想俯身往他臉頰上親了一親,卻又怕打擾他,就忍下了玩心。
倏忽。
秋城伏在溫禾身下,閉着眼睛低聲喊道:「主子……」
耳邊則傳來的聲音低微恐懼,溫禾自知這樣確實叨擾了:「醒了?」
「嗯!」
溫禾一蹙眉,她知秋城是害怕的,自己此行確實是冒昧了,便掀開帷帳下了床。
思忖片刻,不說點正事,倒顯得自己輕浮浪蕩,頓了頓說道:「我擇日就迎你進門,做我的侍郎,你意下如何?」
溫禾不過腦子的說出口了,說完才發現這樣顯得自己心急如焚,總惦記着人家,夜半也不放過。
偏偏……
秋城道:「秋城無福消受,承蒙主子厚愛!」
溫禾手指在衣縫邊敲了敲,沉吟片刻,回道:「為何?」
可他那雙眼瞳卻是黝黑深沉,細細看進去,裏頭盡冒着恐懼,彷彿是一頭困獸,走投無路,能夠做出什麼傻事。
溫禾知道,那是恐懼,是膽戰心驚。是溫禾一日一日累下的罪孽,輕易破不了壁。
轉眼又滿懷希望,總覺得自己能給秋城一個依靠的未來,那她便是他的天了。
秋城道:「主子的好意,秋城心領了,能夠在主子身邊服侍,已經是秋城莫大的福分了。」
溫禾聽他能說會道,疏懶一笑:「莫要說這些檯面話,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溫禾到底心氣高,明明靠着自己就可以吃香喝辣,現在卻要擺出一副自視清高的作態來,秋城可不願意。
他沒有說話,只是帷帳中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的聲音,大抵是秋城在收拾。
此情此景……
霎時,溫禾臉色一紅,直直燒到了耳邊。猛然驚醒起來,自己這是做了什麼?人家一個男子半夜竟然被自己這樣辱沒。
自己和那些既浪蕩又到處沾花惹草的混混有什麼兩樣。
待出了秋城房門,溫禾一陣失神,剛才秋城那再三拒絕的模樣,倒是決絕。
院裏積雪已清掃過,露出青石板鋪成的地面,溫府一如往常的樣子,只不過多了一些飯後的談資。
那天溫禾夜闖秋城住所的事,終究還是被發現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的,四處謠傳,種種的不是全落在了秋城一人身上。
管家在中庭候着,見到溫禾,熱臉迎上去,先是寒暄過一通,又支支吾吾地將事情原委說了,說道:「趙丫年紀輕不懂事,嘴巴碎了點,但也是個熱心腸的,主子要不這次就算了,我定下去好好管教她,若再有……」
「用不着你教,直接趕走就是!」溫禾甩着手裏的珠串。面露慍色。
溫禾道:「做的絕一點,讓其他人看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有點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