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章 故人聚
溫禾不僅僅做事決絕,消息遮掩起來也漂亮。到她那裏,任何事都講究點到為止。
與溫禾過招,秋城也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溫禾不至於有所損失,但是秋城定是丟了命。
一旦招惹上溫禾,那必定是比閻王還難纏,誰都會拼盡全力,誰都想拔得頭籌,她卻不慌不忙,輸也好,贏也罷,她都會是得利者。
外面驟然冬風起……
倒像是……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聽到鑼鼓聲,秋城奮力遮住耳朵,頓時渾身雞皮疙瘩冒了一身。
可他又避無可避。
這冬風無孔不入……
這啰聲響徹雲霄……
罷了!
秋城雙手合十,輕撫着掌心的繭,回身,望着桌子上那罐葯出神。
他無法不欣喜。以前溫禾在時,他也絕不是出眾的那一個,他沒有嶄露頭角的機會,溫禾也從未厚待過他。
他無法不悲慟,溫禾的好是一時的,溫禾的壞也是一時的。一會兒被拋上九霄,一會被丟進深淵。
他依舊不在乎!
他覺得,她會想起來,會來履行她的承諾!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在她懷裏撒嬌打滾,被溫禾柔情的注視着。
可這些不過過眼雲煙,轉眼就化為灰燼,薄情的人最會演繹深情。缺愛的人,總是輕而易舉的被騙。
秋城雙腿一伸直,身子全癱在榻上中,面如死灰,滿腹怨氣。
任憑粟粟低聲勸慰了幾次,也不做聲。
可是悲慟又如何,誰能憐惜你?
自然是沒有人來探探你的心房,看看你的心是死是活,還是碎如齏粉。
罷了!秋城,起身換上了戲袍,摸了油彩,唱起了《春秋筆》。
或許是情到深處,秋城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痛苦,唱腔中變成殤歌。
狂風日落烏鴉噪,孤燈明滅人寂寥。
吹來愁緒有多少,一齊攢聚在心梢。
未曾開言淚汪汪,尊一聲貴差你細聽端詳:
王大人待我的恩德廣,粉身碎骨也難報償。
但不知他身犯何罪他鄉往,怎不叫人心慘傷。
見公文把我的三魂嚇掉,從天上降下了殺人的刀。
耳邊廂又聽得驛卒來叫,珠淚滾滾哭嚎啕。
華美的行頭,優雅有韻味的腔調。口脂點絳紅,美眸含秋波……
一曲終了,該是掌聲雷動。
配得上一聲「好!」。
秋城循聲看去,溫禾堪堪闖入了秋城的視野,穿了大氅,裹挾之下,是個磨着秋城心的惡人。
「主子」秋城驚訝,一臉厚實的油彩,到看不出來有何變化,「粟粟怎麼也不說一聲。」
「不怪她,是我不讓她說的!」溫禾一身風雪未褪,忙招呼秋城過來。
秋城瞭然,覺得是該伺候溫禾來着,沒曾想。
呼——
大氅一翻,溫禾從中掏出一隻巴掌大的貓兒,仔細一看是只一月左右的小狸花貓。
秋城皺了皺眉,道。「這……怕是還沒斷奶吧!」
溫禾莞爾,道:「這幾日嚴寒,母貓早已凍死。若不是下人發現,它也活不過多久。」
「這樣啊!」
當真是可憐,小狸花貓放在秋城手心是還在瑟瑟發抖。這一下就激起了秋城的憐憫之心。
當即決定收養這個可憐的小傢伙,還鄭重的給它取了名,叫「滿倉!」
無法,還未斷奶,秋城不得不當起它的奶媽子,日日給它餵奶取暖。
溫禾見此欣慰道:「這下總能有所消遣吧!」
翌日。
一道寒風沖向溫禾面門,眨眼間,苗刀早已直衝溫禾喉嚨。
溫禾二指夾住刀面,往外一推。將苗刀從他咽喉處挪開,懶洋洋地道:「淮安王好身手。」
眼前的高瘦挺拔的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淮安王,一身戎裝未褪,英氣逼人,這便是名揚天下的戰神——淮安王蕭卿卿。
蕭卿卿深深呼了兩口氣,看着溫禾,不禁想起從前一同讀書的模樣,也是如此疏離。
從年初到年尾,也未曾見過幾次肯按時進學堂的溫禾,即便是有,聽說也是為了一個小綰。
溫禾行禮,道:「卿卿吶,這大刀闊斧的,我實在不行,我認輸,我認輸行了吧!」
蕭卿卿還沒有盡興,道:「這就認輸啦?」
不得不說,蕭卿卿的刀法早已爐火純青,流星趕月般,料是溫禾這般紈絝,能接下幾招,也是極好的了。
擊鑼的士兵見二人收了刀,斂了殺氣,立刻宣佈蕭卿卿獲勝。
台下呼喝聲跟炸開鍋一樣,沸反盈天,台上張夢連也是一蹦三尺高。
溫禾笑起來,「卿卿還是這樣粗魯,哪裏會有男兒喜歡你這樣的?」
蕭卿卿吹了兩聲口哨,高聲歡呼道,轉而聽見溫禾來了這麼一句,頓時愣住,不知作何解釋。
張夢連下了台,大步走了過來,朝蕭卿卿攤開右手掌,一臉神氣模樣,「卿卿姐,願賭服輸,拿來拿來!。」
蕭卿卿頗為無奈地笑了笑,道:「行行行,我是沒想到這麼多年禾妹的功力一點沒長進,竟然接不下本王三招。」
溫禾,「……」
擂台上,士兵為蕭卿卿奉上金刀,刀身通體金色,鋒利無比,外面鑲了瑪瑙珊瑚以及西洋寶石。
張夢連抽出金刀,憑空揮舞了幾下,試了試刀刃的鋒利。「連山定會喜歡。」
而後,她將金刀收攏在手中,目光轉向溫禾,笑道。「謝禾姐姐多年武藝不精,才讓小妹能得這金刀寶貝。」
「……」溫禾從未料想過,這二人一開始的賭注竟然是自己能不能接下蕭卿卿三招。頓時有苦說不出。
忽而。
蕭卿卿想到。
說道:「你方才說你要結婚了。」
蕭卿卿沒敢相信,「真、真的?」
「真的不能在真!」溫禾一臉苦哈哈,掩面而泣道,「真到陛下昨日罵了足足兩個時辰。」
蕭卿卿看着溫禾伸出的兩根手指,眉頭不展,又問道。「那公子是誰?」
「是文昱。」張夢連接過話道。「你見過的,汴州第一名妓。」
「……這,這是!」蕭卿卿繼續追問,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是做正夫?」
「要是做侍郎的話,陛下何故如此生氣。」溫禾雙手一插,藏匿於袖口中,面露苦澀。
蕭卿卿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就是覺得這人兒吧!果然不能看表面,這些年過去了,曾經的紈絝變成了——汴州第一大情種!
果然時過境遷,時間終會改變很多。
三人烈酒入腸,一股如火的灼燒意蔓延全身,驅走不少寒氣。當初下定決心戒酒的溫禾,也藉著給蕭卿卿接風洗塵的由頭,喝了幾杯。
酒是好酒,可溫禾不敢再喝,到了臉耳通紅,渾身燥熱時,就堪堪止住。
眼下夜已大深,大雪蓋地,又是一片潔白如玉。
溫禾鬧着要回去,晚了就見不到他了。
蕭卿卿只道,溫禾當真是個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