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如果小姐想買珠寶，為什麼不讓珠寶商人去公爵府呢？”
多琳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伊娃珠寶店。
“不不不，那些珠寶商人太無趣了，”莉莉絲走進店裏，開始閑逛，“像這種普通的珠寶店，反而可以發現很多稀奇的珠寶，因為他們有時候會從當鋪買一些珍貴而稀有的珠寶出售。”
“原來是這樣啊。”聽了莉莉絲的話，多琳也提起了興趣，低頭看着櫃枱裏面展示的珠寶。
看着看着，她的臉忽然變白了。
“小、小姐……”多琳問，“之前……我是說，您之前給我的那個胸針，它是很常見的款式么？”
“不，那是我特別定做的款式，上面有阿博特家的家徽，全世界只此一個。”莉莉絲轉過身，問，“怎麼了么？”
“不、不……沒什麼。”多琳慌慌張張地轉過身，擋住了櫃枱，“我、我不確定，我忽然想起來一些事，但、但是我怕有什麼誤會，我還不確定，我……我有些東西想要確認……”
她的話沒頭沒腦，前言不搭后語。
但是莉莉絲並沒有深究，只是瞟了一眼她身後的櫃枱，說了一句“哦，是嗎”。
回去的馬車上，多琳一臉恍惚。
莉莉絲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看向了窗外。
一回到公爵府，多琳便急忙忙地離開了。
“看到約克了嗎？”
“他好像在馬廄。”
花匠和雜工閑下來的時候，會去馬廄的乾草堆前聊天休息。
多琳提起裙子，跑向了馬廄。
在快到馬廄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馬廄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鬨笑聲，顯然男人們正聊得高興。
“要說我們這裏面，最幸運的人，肯定就是約克了！”一個粗嗓子的男人說道，“他可是釣到了公爵小姐的貼身女僕！”
“哎呀，那算什麼。”約克的聲音傳了出來，“只不過是貼身女僕罷了，公爵府地位最高的可是女僕長。”
“哈哈哈哈哈，別裝了，在知道多琳是貼身女僕之前，你的目標可是露西。”
“這都不滿意，你小子難道還想打女僕長的主意？多琳水嫩嫩的，不到二十，而女僕長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有兩個兒子。”
約克說：“女僕長是子爵家的女兒，多琳只是男爵家的女兒，而且小姐以後肯定會嫁出去，多琳不可能當上公爵家的女僕長。”
“約克，我們都知道，即使是男爵家的女兒，也是貴族，比平民和奴隸強，而且公爵小姐是未來的王子妃，也是以後的王后，你的妻子以後就是王后的貼身侍女！那難道還不比普通男爵家的女兒厲害？”
“哈哈哈哈，我沒想這麼多。”
“嗨呀，約克，兄弟間聊天就別裝傻了，你可是跟我好好打聽了一遍女僕們的工資和地位呢。”
多琳站在馬廄不遠處，聽着他們的笑聲。
雖然被太陽光照射着，她的身上卻開始發冷。
“不過多琳確實是個合適的妻子人選，她又會幹活又聽話，以後肯定也能盡心帶孩子，看她那怯生生的樣子，可真讓人心動。”
“這樣的小娘們，哪怕她耍脾氣，只要你揚揚拳頭，她就會哭着對你百依百順。”
“還能掙錢。”
有人補了一句：“還不愛花錢。”
“這樣的女人，婚前把工資全給父母，婚後就會把工資全給丈夫，約克，你可以靠她過上好日子。”
“她會是個好妻子。”
男人們嘖嘖讚歎：“太完美了。”
“看你們說得這麼嫉妒，”約克大笑，“那我要說其他的事，你們是不是會更嫉妒？”
“什麼事？”
“莉莉絲……哦，我是說公爵小姐，她似乎對我很注意。”
“啊，你瞎說什麼呢？”
“我沒有瞎說，她甚至連我穿什麼都知道，注意到我換了新衣服，還誇我精神呢！這不就代表她在特別關照我嗎？”
“你不會以為你能娶到公爵小姐吧？”
“那可難說哦，公爵小姐又有錢又漂亮。”約克笑了起來，“要是公爵小姐和多琳為了我而反目，該怎麼辦呢？”
多琳氣得渾身顫抖，她跑到馬廄前，大喊了一聲：“約克！”
馬廄里寂靜了幾秒，然後男人打量着多琳，爆發出了一陣鬨笑。
“約克，你的小娘們找你來了。”
“聽到你說別的女人，她一定是生氣了。”
“快去跪着求她原諒你。”
約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對着其他男人們喊道：“那我先走了，你們繼續聊。”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多琳面前，臉上卻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你怎麼來了。”
多琳氣得幾乎呼吸不上來，她漲紅了臉，瞪着約克。
發現她的表情不對，約克說：“我們那都是玩笑話，你別當真，男人之間都是這麼聊天的。”
多琳張嘴想要說話，但是張開嘴只能喘息，她強壓着自己的憤怒，罵道：“小姐……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哎呀，不是都說了是聊天說大話嗎。”約克見她聲音大，回頭看了看那群男人，拉着多琳往遠處走，“別在別人面前鬧，我們找個安靜地地方好好說話。”
“我鬧什麼了？”多琳的聲音因為過度生氣而氣結，“我鬧什麼了？”
她只說了一句話，甚至還沒有多說什麼，為什麼就變成她在鬧了？
“好的，好的，你沒有鬧，是我在鬧，好吧。”把她帶到那群男人看不見的地方之後，約克才鬆了一口氣，“但你也不必讓我在大家面前出醜吧？”
“明明是你們一直在議論我！”多琳叫道，“是你們在討論我！”
帶着貶低的意味，像討論一個商品，一個貨物，一個有利可圖的物品一樣地討論我！
“別叫了，你怎麼說也是貴族家的小姐，”約克說，“怎麼一點都不像個淑女。”
“難道你們討論的話題就像個紳士嗎？”
“都說了我們是在開玩笑。”約克忽然道，“對，我確實不是紳士，所以你是貴族，你就看不起我們嗎？”
多琳從來沒有如此憤怒，她高聲叫道：“是我看不起你嗎？瞧瞧你們剛才的話，是我看不起你嗎？”
“那不然呢！”約克揚起拳頭，大聲吼道：“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鬧！”
他發怒的樣子像頭惡犬，當他揮起拳頭的時候，多琳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
那是一種自己及其渺小的恐懼。
一種自己即將被傷害的恐懼。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哆嗦：“我……我沒有無理取鬧。”
幸運的是，那個拳頭並沒有砸到她身上。
但是看見多琳的畏縮時，約克臉上明顯閃過了得意的神色。
約克扶住了多琳的肩膀。
多琳嚇得抖了一下。
“所以乖乖的多好，為什麼要激怒我呢？”
當發現約克不是想打她時，多琳竟然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像是蒙受了班布爾神的恩賜。
然後，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委屈，她的眼淚洶湧而出：“我沒有想激怒你，我只是，我只是……”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語氣中帶了一絲討好。
因為恐懼而催生出的討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們的玩笑話當真了，你太傻了，以後不要這樣了，聽話。”約克抱住了她，“你還是愛我的不是嗎？”
“嗯……”剛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這會兒，那個溫柔的，喜歡她的約克又回來了。
“別哭了，多琳，我也愛你。”
剛才好可怕，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剛才你……為什麼……那麼凶……”
“因為你做錯了啊，你惹到我了啊，多琳。”
“是我的錯嗎？”
約克攬着她纖細的肩膀：“不然呢？”
多琳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她覺得約克說的不對，可她卻講不出來為什麼，剛才約克揚起拳頭的畫面太恐怖了，一直阻攔着她去深想。
“好了，寶貝，別哭了，”約克問，“你來找我幹什麼？”
多琳的聲音細如蚊蠅：“針……”
“什麼？”
“銀胸針……”
約克的臉再次沉了下來：“你又在懷疑我？不是說那個胸針是你自己丟掉的嗎？”
“可是我看見那個銀胸針了。”
“怎麼可能！”約克脫口而出之後，馬上又道，“啊，不，我是想說，你在哪裏看到的那個銀胸針？”
“一個珠寶店，它會從當鋪回收一些珠寶當成商品賣。”
約克的臉色變了：“會不會只是看起來像，這世上有那麼多胸針。”
“不，那個胸針是小姐定做的，只有那一個，上面還有阿博特家族的家徽。”多琳抬起頭，看向約克，“約克，你真的沒有……”
“你還說你不是懷疑我？”約克叫道，“萬一是別人撿到，拿去賣的呢？”
“你知道的，我是一個人住，那天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一起，早上那個胸針就不見了……”
“所以說來說去，你就是懷疑我？你懷疑我拿走了銀胸針，賣掉了它？你覺得我就缺那麼一點錢嗎？”
“可是你最近忽然買了很多新衣服。”
“那是我自己的錢，你覺得我就不會自己掙錢了嗎？”
“但、但你之前的衣服都是我買的。”
“那又怎麼樣，你要掌控我嗎？我的一切都要隨你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這麼無理取鬧是什麼意思？你有完沒完？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你滿意了吧？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們這些臭貴族！你以為你家是男爵有什麼了不起？有誰在乎？”約克吼道，“靠這些，你就可以隨便污衊人嗎？如果不是我，還會有誰要你這種爛貨！”
多琳說不出話，她的內心被恐懼和內疚所填滿。
這個世界是講道理的吧？
有理的人不可能被無緣無故的辱罵吧？
所以約克為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氣勢洶洶地指責她？
真的是自己錯了嗎？
真的是自己錯怪他了嗎？
雖然所有的回憶都指向他，但其實他是個好人，他並沒有拿走銀胸針？
可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
多琳想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這種思路讓她陷入了一種無解的死循環之中。
那些矛盾沒有出口，最後所有的箭頭都對準了自己。
我真沒用……多琳想，都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看好胸針，我不該把胸針放在我的房間裏，我應該片刻不離手地拿着那個胸針。
是我的錯……可是……
她不死心地問道：“真的……不是你拿的？”
“我說沒做就是沒做，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約克冷冷地拋下這麼一句，轉身就走。
他沒走幾步，就停下了。
莉莉絲站在不遠處，紅色的眼眸牢牢地盯着他。
約克的臉白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哪裏，也不知道她聽見了多少。
但是公爵小姐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阿博特公爵府不會容忍小偷，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好好查一下。”
莉莉絲彎起紅色的嘴唇，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可不能讓清白之人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