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古堡怪談（27）
司錦寒睜開眼睛，靜靜看着沐祈攸的眸子，抬手握住沐祈攸點在自己鼻尖的手指，順勢完全包裹住她的手，“不冷。”
“胡說。”
沐祈攸看着司錦寒，眸子裏沒有一絲光，她注視着司錦寒，輕輕說：“死人怎麼會不冷呢？”
司錦寒動作僵住了。
“公爵……”
他薄唇輕啟，吐出這個他十餘年來無數次喊出的稱呼后，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你沒有教我人類是會死的。”
沐祈攸眉眼溫柔，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司錦寒的掌心，“你沒有跟我說過，人鬼殊途，人死不能復生。”
“你沒有教過我——人死後不能留在人間，否則會招致無窮無盡的禍患。”
“你沒有教過我——人類和鬼在一起久了，會死。”
“錦寒，你想死嗎？”
沐祈攸抬起另一隻手，再次撫上司錦寒的臉，帶着無盡的眷戀。
“你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
沐祈攸聲音很溫柔，不再是凄厲的聲音。
綿軟的聲音每說一句話，司錦寒的身體就緊繃一分。
“公爵……”
“你從來沒有欺騙過我，現在……你想要說謊嗎？”
沐祈攸看着面前的人，眸子微垂，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緒。
她身上的花紋逐漸消失，露出了身體上一片片烏青的屍斑。
“我確實被詛咒了。”
沐祈攸看着司錦寒，聲音中帶着笑意。
“我都死了那麼久了，屍身未腐，還保持着人類的一切行為。”
沐祈攸偏了偏頭，白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困惑。
“錦寒，我是不祥之人，對嗎？”
“不是。”
司錦寒看着沐祈攸，眸子中沒有任何情緒，他黑色的瞳孔之中，只映着沐祈攸。
“是你給了我一切。”
“我本該死在古堡覆滅那一天。”
沐祈攸眼眶有些酸澀，卻沒能再流下淚水。
“如果沒有你，我會成為孤魂野鬼，可能會完全喪失人性，製造出很多很多殺孽，死後無法進入輪迴，永生永世困於地獄，承受無盡的痛苦。”
“那都是我應得的。”
“錦寒為什麼要違背規律，強行留下我呢？”
“因為逆天而行，神明降下詛咒，牽連了無辜的人了。”
沐祈攸聲音很輕，她好像在說今天吃了很好吃的東西，又或是今天又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像是之前司錦寒教她如何吃東西，如何穿衣，如何做人……
她學會以後，總會用這樣平淡的聲音來告訴司錦寒，但是眸子裏卻盛滿了光。
其實她一直都是個孩子，還會因為學會了一項技能來找司錦寒炫耀。
像是要得到大人認可的孩子。
她很容易滿足。
其實十餘年，司錦寒沒有教她什麼。
他能教給她的只是一些人類生活的常識，甚至連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他都故意避開，沒有提及。
因為這些是連他都沒有徹底理解的東西。
他一直都是有選擇性的教他的女孩如何成為人，如何擁有正常人的生活，如何像普通人一樣生存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古堡。
這是他僅存的私心。
但是……
沐祈攸說得沒錯。
因為他的私心，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
他沒有辦法完全消除古堡之中的詛咒。
即便他一直在努力隱藏古堡，還是有人闖進來。
還是有人因此喪命。
之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
還有很多事情，是古堡之中曾經發生過的。
好似詛咒一般。
明明很多事情並沒有真實發生，他的公爵卻在某幾段時間裏徹底陷入夢魘。
最真實的夢魘，她會永遠記得有很多人因她而死。
有很多人因為她的存在面臨著巨大的不幸。
即便他沒有教她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她還是產生了負面情緒。
司錦寒卻沒有辦法告訴她那些事情都不是真實的。
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是古堡留存的詛咒。
他不確定那些早就發生過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
他只有那麼一點私心，想要和他的女孩一直在一起。
就這麼一個願望，因為他的女孩在他到來之前已經殞命，變得無比奢侈。
他精心設下這個局，只是為了留住他的女孩的局。
這個維持了十餘年的局，就在今日，被他最愛的人，親手破了。
“我並不會因為那些人的死而自責。”
沐祈攸突然開口，她靠近了司錦寒，幾乎和他鼻尖相貼。
司錦寒愣住了。
“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
沐祈攸薄唇輕啟，說完她就抿起了唇。
“這個詛咒本就是所有人一起承擔的，古堡主人已經為他們承受了太多了。”
沐祈攸突然笑了，她眉眼彎彎，“我不欠他們的。”
“可是……”
她的笑意收斂，和司錦寒對視着，這麼近的距離，他們只能清楚看清對方眸底深處的情緒。
“我連累了我最愛的人。”
沐祈攸輕輕開口，話語幾不可聞。
司錦寒如遭雷擊，整個人僵住了。
他微微瞪大了眸子，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睛一眨不眨。
沐祈攸的頭微微後仰，薄唇印上了司錦寒的唇。
“司錦寒。”
“放我走吧。”
唇齒交纏間，她說。
沒有任何氣息，她眨了眨眼睛。
像之前兩人玩捉迷藏，他認輸以後，她突然從藏身之處跳出來，露出的笑容。
“你好笨啊。”
她笑眯眯地說。
“嗯。”
司錦寒那時候只是寵溺地看着她笑，承認了自己很笨。
現在，他的女孩用那熟悉的表情，冰冷的唇輕輕摩挲着他顫抖的唇，對他說，“放我走吧。”
本該是溫存的時刻，司錦寒卻渾身冰涼。
他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一眨眼，面前的人就會消失。
他的眸子裏是無盡的悲涼和乞求。
“我們還會相遇的。”
“我們會以人類的方式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相守。”
“對嗎？錦寒。”
少女的唇離開了，綿軟的話語有些飄忽，明明應該是軟糯的，卻好似一根根針，一下下扎在司錦寒心頭。
“公爵……”
司錦寒薄唇輕啟，剛想說什麼，沐祈攸修長的手指就按在了他唇上。
“放我走吧，求你了。”
她眸子裏的渴求幾乎快要溢出來。
好似一汪水，把司錦寒的心徹底溺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