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他笑

發現少年會動之後，清禾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在他周圍飄來飄去。

看少年閉目淺淺地呼吸，看少年睜眼迷茫地看天，看少年垂眼安靜地發獃沒錯，他大多數時候是睡着的，偶爾睜開雙眼，偶爾半闔雙眸，最大幅度的動作便是清禾第一次湊近他時的微微偏頭。

美是極美的，但是就像這個湖、這片樹林，毫無生氣。

好無聊嗷

雖然美色是看不膩的，但是連續幾天沒有手機、沒有wifi、沒有美食，甚至伊麗莎白號下線幫她重塑肉身之後沒有人陪她說話，清禾感覺自己要長蘑菇了。

“阿白，阿白白，你別工作了，出來陪我說說話。”

歪？呼叫小話癆系統。

沒有應答。

歪？小話癆你在嗎？

嘟——嘟——嘟嘟嘟嘟嘟——

伊麗莎白號：為了防止宿主繼續提無理的要求機智的我開啟了屏蔽模式。

好氣哦。

呼叫伊麗莎白號失敗之後，清禾決定自娛自樂。

清禾回憶着自己在穿越前跟着視頻自學的街舞，開始練習起來。

踢腿，勾腿，滑行，交替，踩踏，轉身清禾一邊哼着節拍，一邊像模像樣地在冰面上搖擺着。憑藉著作為阿飄的輕盈感，難以掌握的滑行部分變得十分簡單，清禾很快便配合手上的動作，跳出了“這條街最靚的仔”的自信。

一支舞畢，清禾又開始挑戰街舞的高難度動作，後空翻，倒立旋轉，單手支撐做風車靈體的失重感使清禾輕而易舉地完成了這些動作。

她輕輕一撐便瞬間就離地半米高，從半空中落下時卻輕盈而緩慢，大概就是“牛頓聞之傷心，伽利略見了落淚”的程度。

清禾正準備在半空中翻轉然後優雅地落地，一轉身卻發現冰美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紅寶石般的雙眸，正直直地望向這個方向。

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哦不對，我現在是靈體狀態，他應該看不見我。

冰美人雙目無神，面無表情，卻是確確實實地看向清禾所在的方向，甚至腦袋微微傾斜，柔順的長發從耳後散落下來。

清禾有些可惜，如果他能看到她，他能聽到她說話，她一定會告訴他：別怕，你再等等，我就會救你出去了。

清禾向來不是個聖母心的人，如果遞給她一隻紅燒兔兔她說不定會向你要第二隻。但是，這幾天的陪伴，少年身上死寂的氣息讓她莫名心疼。

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他多大年紀，不知道他被鎖在這裏多久，但是世界這麼大，他被鎖在這一虞之地，上面是茫茫的被霧籠罩的天，下面是刺骨寒冷的冰塊。

他就在這裏，一個人，日日夜夜、歲歲年年

清禾自幼是個孤兒，因為性格開朗，大大咧咧，從來不缺朋友。但是，當身邊的小夥伴一個又一個被領養走，當看到別的孩子撲進父母的懷抱的時候，清禾內心的孤獨感也無處可遁。

這種一個人的孤獨感，她太熟悉了。

清禾停下來，看向被鐵鏈鎖住的少年，眼神飽含愛意，宛若母親在看失散多年的小崽崽。

你看，你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們加起來就是兩個人。

清禾渾身散發著母愛的光輝。

至於為什麼是母愛，因為男主實在是太嫩了，把他當成自己人之後，清禾反而下不去手。

清禾慢慢地飄向少年，而少年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讓清禾產生了一種他能看到自己的錯覺。她再次飄近少年，張開雙臂，虛虛地環住少年。

這是一個甚至稱不上擁抱的擁抱。

少年的身體忽然顫了顫，牽扯着四條鐵鏈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周圍的死寂猝不及防被鐵鏈的響音打破，天地間回蕩着幾聲“哐當——哐當——”

而與手腳相連的手銬上面有鋸齒，隨着少年微微的顫動，磨蹭到少年本已傷痕纍纍的皮膚上，新鮮的血液再次淌了下來

清禾有些被嚇到，她鬆開了少年。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看得到她。

他第一次睜眼偏頭是因為她靠得太近，擋住了他看風景，他看向她的方向是因為她在跳他不懂的舞，她抱他，他對這個奇怪的行為感到不適

他不是看不到身邊闖入了一隻奇怪的阿飄，他只是無動於衷，不予理會。

清禾為了進一步確認自己的猜想，退開幾步。她先是在少年的正前方踢了兩下腿，少年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她開始翻跟斗，往左邊緩慢移動，少年的腦袋果然微微偏向了左邊。再空翻旋轉回到右邊，少年的雙眼雖然無神，但是腦袋誠實地轉到了右邊。

他果然看得到她！

清禾有些激動，開始原地歡呼雀躍地蹦躂。

然而，少年不知道是漸漸對清禾的雜技表演失去了興趣，還是感覺到了疲憊，他又闔上了雙眼。睡顏乖巧，美顏盛世，讓清禾抑制不住想要湊近捏捏他的臉頰。

嗷——她為什麼只是一隻阿飄。

“宿主——”

叮！你的伊麗莎白號突然上線。

“幹嘛。”清禾對於這個失蹤了好幾天的系統沒有好氣。

“我是來給你佈置小任務的。任務名：男主的求生欲。內容如下：宿主需要通過各種手段，讓男主產生求生欲。當前求生欲：-50，達到20即為完成任務。任務期限：無期限。”

原來他沒有求生欲啊，難怪看起來毫無生氣。清禾想。

“等等！-50是什麼？他想死嗎？”

“準確來說，他很想死。”伊麗莎白贊同道。

但是他被鎖在這裏，連死都做不到。

“沒有什麼任務獎勵嗎？”清禾追問。

“嗯任務獎勵：一隻手。”伊麗莎白號沉思了一會兒，回答道。

清禾：什麼東西？（黑人問號臉）

伊麗莎白解釋：“經過我不懈的努力，已經幫你重塑了一隻手，任務結束你可以先裝上一隻實體的手。”

“我謝謝你哦但我覺得你還是重塑完成再給我比較好。”清禾想想在半空中看到一截揮動的手都覺得毛骨悚然。

“那沒什麼事我先撤了哦。”

“等等，”清禾叫住了伊麗莎白號，問出了見到男主后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之前說，任務主旨是成為男主愛而不得的白月光，是什麼意思？”

清禾本來對任務什麼的不感冒，只當是玩遊戲過關打boss，但是陪伴了男主幾天之後，為美色所惑，漸漸生出了一些感情（母愛？）來。

“你現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叫作《成神》的小說所幻化出來的世界，由於作者只寫了文案和大綱就坑了，預收的讀者有極大的怨念，從而幻化出這個平行時空。文章的主旨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也就是虐男主，讓男主從無數的挫折中拋卻心中雜念，改邪向善，成就霸業。

“其中，文案和大綱中寫到，男主的小白時期，有一個白月光出現，教會他基本的生存法則，男主漸漸愛上這個白月光，但是白月光並不喜歡男主，兩人be之後，男主拋卻情愛，獨自成神。”

“所以你是要我輔助男主完成這個故事嗎？”

“對的，宿主真聰明。作為‘白月光’，宿主需要教會男主基本的生存法則，並將男主的好感度刷滿，然後瀟洒離開。”

“那完成這些之後呢？”

“宿主可以選擇在這個世界死亡，並回到原本的世界，我會為你重置時間，不影響你回去之後的生活。”

“如果完不成呢？如果白月光不想和男主be呢？”

伊麗莎白號沉默了一會兒。

“宿主，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天道，天道不可違。”所以，請你不要愛上男主。

嗚嗚嗚，好虐。

清禾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認的崽崽，決定只對他產生母愛。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十幾天又過去了。

知道了冰美人能看見自己並且領取了伊麗莎白號的小任務之後，清禾每天圍繞着男主轉地更勤了，時不時琢磨出一些高難度的體操動作試圖吸引冰美人的注意。

然而，同一個動作少年看過兩次之後便不再感興趣，大多數時間仍是毫無反應的狀態。見過少年因為她的擁抱而扯動鐵鏈流血之後，清禾不敢再對他有什麼過激行為，大多數時間只是在他一米開外晃蕩。

男主的求生欲亦沒有絲毫變化。

“啊！好難啊！”清禾抱頭嚎叫。

後來清禾又把伊麗莎白號叫出來問了幾個問題，得知男主是不死之身，已經被鎖在這裏上百年，但是伊麗莎白號仍不肯告訴清禾男主的名字，說需要男主親自告訴她。

如果她是男主，她估計也無聊到想死。

清禾有些生無可戀地飄過去，正好碰上睡醒睜眼的崽崽。

清禾蹲在他前面，開始自言自語：“你為什麼想死呢？你長得這麼好看，美顏是公眾福利，要離開這裏多讓別人看看啊。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可能也會想死，唉你不要想死好不好，我會救你出去的。”

紅色的眸子無神地看着前方，眨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或者聽懂我說話，但是你既然看得到我，那你好歹有點反應嘛。”清禾繼續嘟嘟囔囔。

紅色的眸子又眨了一下。

清禾彷彿受到了鼓舞，她繼續說：“雖然你面無表情也很好看，但是太久不動面部神經會老化的。崽崽，給媽媽笑一個。像這樣，嘴巴咧開，嘴角向上面翹一下”

清禾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咧嘴，綻出一個標準的露六齒的笑容。

“”少年看着她，再眨了一下眼睛。

“不急，我們慢慢來。崽崽，來，笑。”

“”

“不是眨眼，嘴巴動一動，來，笑一下。”

“”

空中的濃霧一直未散去，冰冷的湖水也未盪出一絲波紋，周圍的森林仍被籠罩在死寂的氛圍之中，被鎖住少年也依舊在湖心紋絲未動。

但是，多了一個呈半透明狀的靈體在少年眼前晃蕩，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

伊麗莎白號：好一幅母慈子孝的場景。

“崽崽，嘴角往上面扯一下”

清禾幾乎是耗費了半輩子耐心教自家崽崽笑，但是他還是雙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後來連眨眼的反應都沒有了。

清禾有些泄氣，垂下腦袋。

而此時，微不可察地，少年的嘴角輕地向外扯動了一下。

鴉羽般的睫毛亦輕輕地扇動了一下。

叮——求生欲+1，當前求生欲-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