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別好友
進入了九品循環圈,顧墨白下得順風順水,接連取勝。
他一共下了十局,以分先棋份取得了八勝二負的成績,已數難得。
陳五昌在循環圈裏未和顧墨白交手,他下了二十局棋,分先十勝四負,和八品棋士先相先三勝三負,雖不如顧墨白勝率高,但勝場數排在第一,成績也很突出。
大賽結束時,只有定品賽的結果立刻就能確定下來。除了顧墨白外,另有一名非道場弟子成功定上了九品。而升品賽的結果則需要研究以後才能決定。
棋手想要升品,既要成績突出,又要棋的內容可以服眾,這就要由職業高手進行評議。參與評議的除了謝春霖、張炳輝,還有HEN省其他道場的五名高手,分別是汝州道場掌門白天宏六品、陝州道場掌門呂冠雄五品、魯山道場掌門吳大嶺六品、衛輝道場掌門林佳木五品和光州道場掌門烏國華五品。他們品級最高的也只有五品,張炳輝棋力不濟,只是做個名義上的評審,實際上還是以謝春霖的意見為主。
這段時間,既沒有比賽,也沒有課業,雖然還有好多賓客沒走,大家卻早已放下了擔子,年輕人自由不羈的一面展現了出來,道場內每天歡聲笑語不斷。
顧墨白以為比賽結束后,石俊的情緒會慢慢好起來。有一天,石俊忽然對他說:“我要走了。”
顧墨白一怔,等回過神來,趕緊問:“你要走去哪兒?”
石俊說:“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前往峨眉道場。”
“去那兒幹嘛?”
“我跟師父說好了,去那裏訪學一段時間。”
峨眉道場位於四川峨眉山上,是四川第一大道場,地位和白雲道場不相上下。巴蜀一帶棋材輩出,且多是力戰派,已成為棋壇風格鮮明的一支力量。顧墨白對這個時代了解不多,自然不清楚這些。他問:“你怎麼想到要去那兒的?”
石俊說:“我前幾天問師傅,為什麼我這兩年努力學棋,棋力沒有長進?兩年前我就能以種子選手身份進定品賽,兩年過去了,還停留在這個水平。師父說,我下棋太缺乏緊張感,也許是在同一個地方待習慣了,對身邊的一切都耳熟能詳,缺乏探索的興趣。他建議我出去走走,多接觸不同的風格和思想,會對我有幫助。”
顧墨白長嘆一聲,說:“師父的話也是為你好,只是你若走了,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也太無聊了。”
石俊說:“你也住不久了。”
“這話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能升八品,又是跨級直升,實屬罕見。加上師父一向偏愛你,不久必會收你做內弟子,到時候你就要搬到內院去住了。”
顧墨白並沒有想到這一節,但仔細一分析,覺得石俊的話挺有道理。可這也無法消除他傷別好友的悲傷。石俊第二天一早就走,他們連酒都喝不成了。
石俊也跟許知遠說了這件事。晚上,許知遠跑來和他們長談,後來就睡在了他們房間。
第二天一早,顧墨白和許知遠一起送石俊下山。到了昌興市,石俊讓他們回去,兩人不肯,又在鎮上買了酒,雇了一架馬車,一直將石俊送到山下官道路口。
此時天已過午,石俊無論如何不許他們再送。他說:“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到這兒吧,再送你們就回不去了。”
許知遠拿出酒壺,喝了一口,說:“老石,希望你學業有成,以職業棋士的身份回來。”說完,
他把酒壺遞給了顧墨白。
顧墨白喝了一口,說:“兄弟,不管走到哪兒,都別忘了咱們的情誼。”
石俊也接過酒壺喝了一口,說:“放心吧。我也有我的圍棋夢,再見面,我一定要讓你們大吃一驚。老許,我猜師父很快就會讓顧墨白成為內弟子,到時候你可得多照顧他。”
許知遠說:“都包在我身上。”
望着前路,石俊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吟詩一首:
弈道茫茫渺難尋,野水荒山寂寞濱。
試上峨眉求勝境,三花歸處證吾心。
吟罷,石俊大笑而去。
回到道場,看着四壁蕭然,顧墨白不覺黯然神傷。偶然之間,他發現石俊並沒有把《無心譜》帶走,便把三冊《無心譜》重新收在一處。他拍着書本嘆道:“我這次棋戰一鳴驚人,你可是居功至偉啊。若不是斷雲崖上的一段經歷,我哪有耐性鑽研一個月的死活題?”
他又想:無心這個名字起得真好,心雖是人神靈所在,但面對大勝負時,又有多少次成了棋手的拖累?若能做到無心,出入勝負而心神如一,那真是大勝負師的境界。
很快,升品評議也有了結果。顧墨白在九品循環圈中勝率最高,毫無爭議地升為了八品。陳五昌在和九品棋手的交手中,成績突出,但和八品棋手的先相先交手中,只取得了三勝三負的平手,頗受指摘。而且對陣顧墨白的失利,也成了大家的話柄。幸好這一局是執黑負,若是執白負,必然會被取消升品資格。
張炳輝對陳五昌的印象極佳,雖然輸給了顧墨白,但那局棋下得十分精彩。謝春霖愛護自己的弟子,自然也要幫陳五昌說話。這二位意見分量極重,加上陳五昌的棋,內容也確實不錯,最後眾人還是同意他升品。
另有一位白雲道場的內弟子升為七品,七品升六品的卻一個都沒有。
人選定下來以後,馬上就要準備慶祝宴會。升品的棋士現在還拿不到手牒,手牒必須蓋上提督學院的大印才能生效。但必須有一個頒授儀式,因此用幾位評審共同簽字的評議書代替。顧墨白拿到的評議書上寫的是:茲有棋士顧墨白,系白雲道場弟子,棋藝出眾,成績斐然,於康熙三十七年HEN省圍棋品級賽中鑒定合格,特授予八品棋格。後面是幾為評審的簽字。這和手牒上的文字差不多,只不過手牒的最後還要加上“此證”兩個字。
在眾人的矚目下拿到評議書的時候,顧墨白突然感覺到這份評議書沉甸甸的。他多年努力的目標終於在今天這一刻成為了現實,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可當他往台下望去,突然想到這並不是自己的時代,雖然拿到了榮譽,但總像是一場夢幻,缺乏真實感。他沒辦法把這個獎勵當成是榮耀,而更像是一個安慰。
典禮之後就是晚宴,幾位升品的棋手被邀請和張炳輝、謝春霖等人同坐一桌。幾杯酒下肚,張炳輝面色潮紅。他端着酒杯,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了顧墨白面前,拉着顧墨白說:“老弟,我主持品級賽也幾屆了,像你這麼讓人眼前一亮的棋手還是第一次遇見。以前棋手升品,大家總是要討論來,討論去,很長時間才能有結論。可是你不一樣,我看到一半,就認定你升九品沒問題,升八品也沒問題,所以乾脆,就讓你連升兩品!我覺得我這個決定做得好,別人說什麼我不管,我認為就應該打破常規,不拘一格。”
說著,他替顧墨白拿起了酒杯。顧墨白哪裏懂得酒桌上的規矩,趕緊接過來,兩人一飲而盡。
張炳輝又說:“圍棋這東西,以京城、江浙為兩大中心,河南這地方說弱不弱,說強也不強。能出你這樣一位棋手,讓我一下看到了河南圍棋的希望。來,我再敬你一杯,希望你不要自滿,不斷提升,把我們河南圍棋發揚光大。”
顧墨白總以為,職業棋士就是國家的職業棋士,卻忽略了在這個時代是有省際之分的,自己拿到的只是HEN省的職業資格,想要獲得國家級的資格,還要升到五品才行。張炳輝這番話也讓他意識到,圍棋的省際競爭是相當激烈的。
這一晚,大家喝的都有些過量,盡興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