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眾矢之的
謝春霖讓顧墨白把和石俊對局的棋譜寫一份交給他,他又給張炳輝講了一遍棋局的經過。打劫中,石俊犯了幾個錯誤,當局者渾然不覺,謝春霖都一一指了出來。
張炳輝看罷,贊道:“精彩,這麼一盤難局,竟讓顧墨白以混沌七劫扳了回來,可見顧墨白不僅棋藝超群,而且意志頑強,機謀百出。此人前途真不可限量。”
謝春霖欣慰道:“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能有這樣的進步,也不枉我為他付出的心血。”
張炳輝腦筋一動,他聽出謝春霖對顧墨白不乏寵溺之情,便想趁機賣個人情,說道:“老掌門,依我之見,顧墨白的水平,已經超出九品之上,我有心直接提拔他為八品,不知掌門意下如何?”
謝春霖聽罷一愣,不由得問道:“教授先生這樣說,是否有例可循啊?”
張炳輝道:“何必要什麼先例?六品以下的核准權,原本就在省提督學院,學政大人令我全權代理主持,這點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況且,我們的現行升品制度實在迂腐,很多棋手的實力和他們的品級並不匹配,顧墨白的實力明顯已經在九品以上,我們破格提拔,才是真正的公平。”
“只怕這樣做,會引起其他棋手不服啊。”
“不錯,若真要做,就得設計出一套合理的流程,才能讓眾人心服。再下一輪,定品賽賽程過半,會有三天的休息時間。如果顧墨白能十戰全勝,我準備將他提升至九品組,參加九品組的循環圈。到時候他若是成績出眾,大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謝春霖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可行。而且張炳輝有一句話打動了他,就是現行的升品制度確實弊病很多,有些棋手在別的比賽里取得了好成績,仍然不能升品,只有在升品賽里獲勝才能被提督學院認可。但棋手的狀態有起有落,難保哪個賽事發揮不好,有實力卻多年升不上去的大有人在。若能藉著此次給顧墨白定品的機會,衝擊一下現行的升品制度,對棋界來說倒是一次重大革新。想到這裏,他便同意了。
張炳輝若有所思地說:“如果這個顧墨白真能成為一代棋豪的話,我們破格提拔他,或許也能成為一段佳話。”
第十輪比賽,顧墨白拿到了白棋,藉著上一局逆轉石俊的聲勢,他這一局頻頻出擊,將對方實地攪得七零八落。終局時,對方竟沒有一塊十目以上的地,顧墨白以近三十目的巨大優勢取勝。
第二天,顧墨白被叫去了內廳,同時被叫去的還有所有的九品棋手。顧墨白已經被提前告知了緣故,可他還是找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張炳輝、謝春霖和幾名監賽官員走了進來,看見顧墨白,張炳輝招呼他坐到最前面來。顧墨白只得起身,在眾人猜疑的眼神中走到了最前排坐下。
張炳輝說:“今天把大家找來,是有一件事想宣佈一下。本次定品賽,出現了多年未見的情況,顧墨白棋手在前十輪取得了十戰全勝的戰績,這還是在五白五黑的條件下達成的。棋界的慣例是,在同一級別里凈勝四局,便可升一級,顧墨白既然已經取得了十連勝的佳績,說明他的實力早就超出了這個級別,而且棋的內容也得到了專家認可。本着為國選材,光大棋界的宗旨,為了促進人才發展,也為了鼓勵後進,我在和謝掌門以及眾位監賽的大人們商量后,決定顧墨白可升一級參加比賽。也就是說,接下來的賽程里,他不再參加定品賽,而是要和諸位一起參加九品組的循環圈,
根據成績來確定他在本次大賽后,應該定為幾品。”
這話一說完,眾九品們馬上竊竊私語起來。張炳輝的意思很清楚,顧墨白等於提前被授予了九品,如果下得好,還有升為八品的可能。提前定九品這事,大家沒什麼意見,而且也根本攔不住,就算他繼續下下去,也一定能打上來。可他要是到了九品組,和大家一起角逐八品的名額,競爭就會更加激烈。本來每屆最多升兩個八品,若是被顧墨白佔去一個,大家的機會就小了一半,這是九品棋手們不願接受的。
尤其是陳五昌,他目前在循環圈裏排在第一,但戰績並不突出,能不能升品還在兩可之間。此時若加入顧墨白這個勁敵,對他的升品必然十分不利。他大聲問道:“大人這樣決定,是遵照的哪條規則啊?”眾九品也一起向張炳輝望去。
張炳輝心中不快,可他畢竟是朝廷七品命官,對着這批初級棋士,自信能封住眾口。他不緊不慢地說:“規則都是人定的,此事既無規則支持,也無規則禁止,我們順應時勢,做了這個決定,於情於理,不是很應當嗎?”
陳五昌還想繼續說,可偷偷瞄了一眼謝春霖,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心中盤算,升八品雖是眼前最緊要的目標,但成為內弟子才是更重要的事。切不可因此事惹得師父不快,影響了將來進內弟子的計劃。
又有人說:“我們都是職業棋士,顧墨白卻不是,讓我們和他一起比賽,我們心中不服。”
張炳輝說:“棋手的高下靠的是實力,而不是品級。你若是不服,和顧墨白比試一局如何?”
那人卻說:“贏了我,我自然服,只怕不能服眾。若要服眾,除非他下贏榜首的棋手。”
“對,他若能贏下榜首,我們就同意他進循環圈。”大家紛紛說道。
張炳輝問:“那好,你們之中,誰是榜首?”
陳五昌不情願地答道:“是我。”
“那你和顧墨白比試一局如何?”
陳五昌本不願和顧墨白兵戎相見,可看目前的形勢,自己再推脫,必會招致眾九品的不滿。旁邊還不斷有人幫腔道:“和他下,怕什麼?”陳五昌只得道:“大人若如此吩咐,五昌只好不辭駑鈍,勉為一戰。”
張炳輝又問顧墨白:“你可願和陳五昌比試?”
之前,張炳輝告訴顧墨白想讓他破格升品時,把話說得十分容易。可顧墨白並不認為此事輕輕鬆鬆就能做成,在心裏已經為爭棋做了準備。他便應道:“願聽大人安排。”
“那好,棋局就定在明天吧,還是巳時開戰,地點嘛……”
張炳輝一邊說著,一邊望向謝春霖,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謝春霖接着他的話說:“地點就在抱拙堂。”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讓眾人吃驚不小。抱拙堂是白雲道場最高規格的對局室,只有少數極重要的爭棋才會在這裏進行,就連謝春霖自己的一些對局都不在這裏。他這次竟把比賽地定在抱拙堂,說明將這盤棋看得很重。
陳五昌十分煩惱,好端端的,突然接下這麼一盤對局,又是在抱拙堂舉行,而且他身上背負着所有九品棋手的期望,壓力巨大。他上次輸給顧墨白,自認為有些輕敵,心裏不太服氣。可顧墨白的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絕不好對付,在沒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就要面對這樣一番大戰,他感到忐忑不安。思來想去,還是只能找胡潤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