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選擇

“恭喜您順利完成手術長宗我部院長，能擔任您的助手學生十分榮幸，感謝您給了我如此寶貴的學習機會。”

作為手術的主刀醫生，總司並沒有因為一時的成功忘乎所以。

他恪守謙虛謹慎的作風，不僅毫無小人得志打擊報復的打算，甚至一開口就把此次診療的主要功勞讓給了領導。

先“恭喜”再“感謝”。

清晰的邏輯鏈條明確了此次手術是在院長大人的英明領導之下才取得了喜人的成果。

至於少年自己，不過是在其中做出了一些微小的貢獻，是整個工程中組成整體結構的一顆螺絲釘，實在不足掛齒…

換成一般領導，碰上總司這樣能力強又會來事的下屬早就樂得合不攏嘴。

甭管各自心裏的真實想法究竟如何，眼下只要拋出幾句勉勵後輩的場面話，再針對未來的發展方向畫畫餅，上下級關係立時無比融洽，恨不得當場撥雲見日拜為義父！

然而長宗我部昌幸卻沒有按套路出牌…

老爺子扶正了助聽器，微閉雙眼，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后，半晌不發一言。

如此表現再綜合手術前後發生的變故，心明眼亮的總司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於是他把其他花團錦簇的場面話咽回肚子，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動作，同樣閉口不言。

…良久，老院長一手按住桌面，一手抵住桌角，終於打破沉默。

“肝臟修復手術的完成度很高，患者的身體情況正在康復，如無意外，宇智波族人的命被你保住了。”

話是好話，但長宗我部院長字裏行間摻雜的明顯不是正面情緒。

因此總司這回再開口時也收起了此前的客套，就事論事接上了話茬。

“垢舐之術遠不完善，這次能一舉成功除了運氣站在我們這邊，還要感謝院長大人的指導和支援。”

“好就是好，行就是行，整場手術九成以上的功勞在你，老夫沒有沾別人光的習慣。”

“您過譽了。”

“我話還沒完！”

老爺子的手指關節向內握緊，眼角更是微微向上吊起。肅穆的面孔將多年執掌木葉醫院積累的威勢展現的淋漓盡致。

…對話進行到這裏，總司其實多少已經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但一向圓滑的他，此次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有什麼問題，您盡可直說。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好！我且問你，當時患者的生命體徵發生波動，你選擇了繼續完成手術——倘若垢舐之術不能起效，你有多大把握保住患者的生命。”

“倘若治療術式不能如願生效，我會立刻請求您和其他經驗豐富的醫生協助，穩定患者的狀況。”總司言辭堅定，但不曾抬頭，更沒有直言。

“我問的是你有多大把握！”老爺子繼續追問。

“手術原本存在風險，以當時的狀況論，我只能儘力而為。”總司繼續兜圈子。

“你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做賭注！”

“我只是在和死神賽跑。”

一者救人，一者治病。

拋開手術室以外的波詭雲譎，少年與老爺子之間的衝突其實集中在彼此的診療理念上。

長宗我部院長認為，救助患者因以保護患者的生命安全為前提，倘若因為盲目採取不成熟的治療策略導致病況加重，便違背了以人為本的理念，是醫者最大的失職！

而站在山田總司的立場，為了根絕患者體內的病症，極端情況下不得不冒險使用更加激進的治療策略，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都應坦然接受。

程序正義與結果正義的爭論從古至今從未中斷…

這兩種概念立身於不同的出發點，其實根本無分對錯。

但最麻煩的地方也恰恰就在於此！

開放性的解題思路決定了秉持不同理念的雙方誰也無法被輕易說服。

勉強辯論下去，往往變成各自羅列實證的病例技術層面分析，到那時，問題只會更加複雜！

然而縱使明知如此，總司回話時依然沒有採用慣用的迂迴策略。

…誠然，以他的口才，只需含糊其辭、偷換概念，很容易就能利用文字遊戲擺脫困境。

但這種臨時應變的小聰明只能用在平時，於眼下的情勢而言，賣弄口舌是在侮辱雙方的智商！

——事實上，長宗我部院長說是提問，但從他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沒有半點兒疑問的語氣。

這表示醫術高明、閱歷豐富的老院長結合專業知識及人生經驗，在開口之前就已經對總司的行為做出了判斷。

如今老爺子當面開口詢問，與其說是向當事人求證，倒不如說是給少年一個表達自我的機會。

...既然心生定見，多費口舌也是惘然。

若如此，在雙方都已“明牌”的前提下，少年能選擇的最佳博弈策略就只剩下實話實說。

又何況與半年前寂寂無名的忍校在讀生相比，如今的山田總司早已非復吳下阿蒙。

成功救回宇智波一族成員的事迹已經足以成為他扣開晉陞之路的敲門磚，就算長宗我部院長與少年存在理念差異，在新舊勢力內部對立的大背景下也不能輕易拿他祭旗開刀！

倘若一意孤行只會引起保守派與新生代的全面對立，即使是從功利的角度出發，由此引發的波瀾也不是老人們樂見的變化！

也正因為獲得了大勢的支持，總司才會首次相對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理念。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與老院長分庭抗禮！

但同時…

這也意味着雙方的矛盾從立場之爭擴展到了更深層次的衝突，並且這種衝突將在今後一段時間體現的愈發明顯！

一念及此，少年心裏頓時平添了幾分無奈。

對於出身寒微的山田總司而言，想要把握歷史風口順利躋身高位，統戰工作無疑是重中之重。

比起克敵制勝，他主觀上還是更傾向於化敵為友。

但現實的生活往往就是如此不能遂人所願。

總司已經把握了機遇，暫時擺脫了臨陣殺敵的風險，但在更隱蔽的“第二戰場”，一場決定木葉醫療體系未來發展道路的理念之爭正在默默醞釀...

而現如今的木葉忍者顯然猜不到，由此引發的波折，甚至將在未來徹底改變第二次忍界大戰的走向！

...比起那種看不見摸不着的宏大敘事，人們還是更願意關注眼下切實可見的具體事項。

好比一個11歲的忍校學員發明了新的醫療忍術。

又好比宇智波一族長老的兒子宇智波富岳，已經在接受治療后脫離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