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年號永和
大興456年,景和帝上官章暴病駕崩,靖安王上官淵順從天意,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永和,天下大赦。
登基那天,上官淵身穿龍袍,頭戴皇冠,俯視着跪在腳下的文武百官,腦子裏閃現的卻是奉天殿裏橫陳的屍體,還有後來在福月宮裏找到的月貴妃和八皇子母子二人已經被燒焦的屍體,以及燒掉的御書房和他無法知曉的那個該死的秘密。
大宗師謝衍仍在皇宮裏追尋安公公的下落,為此他已殺了不下十個無辜的太監,但仍然打探不到安公公的蹤跡,謝衍越發暴躁起來。
觀龍先生公孫樹為上官淵準備好了登基后穩定天下的策略,在景和年間,大興國呈六星拱月之勢,所謂六星,就是六個封王,分別是西邊鄴州福王上官恆,西南高川州高川王牧雲飛,東南金州平海王寧驍,東邊凌州靖安王上官淵,東北冰州鎮北王上官揚以及西北慶州慶王姜季同,這六星拱的月就是中原京都朝戈城。
上官淵登基為帝后,六星變為五星。
福王上官恆是前太子,也就是上官淵的大哥,十歲那年患病成了腦癱兒被廢,先帝憐憫他,封他為福王,希望他能平安度過一生,福王無兵,不足為慮;
慶王姜季同,姜皇后的弟弟,無勇無謀,麾下雖有大興第一猛將徐開山將軍,但姜季同這個窩囊廢,用不好此等良將。上官淵早就對慶王的人頭十分感興趣,公孫樹建議他親自帶兵壓境,不戰都能嚇破慶王的膽;
平海王寧驍,上官淵的岳父,上官淵登基后,成了國丈,雖然失去另一個女婿牧雲飛,但換來國丈的身份,寧驍沒有動兵的理由。
這三個王都不是問題,問題在高川州和冰州,高川軍實力最雄,但借倭狗之計已經斷其十萬精銳虎字軍,剩下的十萬牧家軍,雖不可小覷,但難成大器,公孫樹打算先禮後兵,借天子之名收回高川州的兵權,如若不從,則判他個謀逆。
冰州鎮北王上官揚是上官淵的五弟,他雖無心帝位之爭,但善武忠國,一心維護大興國的利益。在接到上官淵夜襲朝戈城的消息時,上官揚就出兵進京勤王,企圖阻止這場亂局。
但,鎮北軍剛到朝戈城下,就退兵了。因為公孫樹以上官淵的口吻給鎮北王上官揚寫了一封信,大意是大哥上官恆病疾在身,不能治理天下,三弟駕崩已無法回天,而我只是拿回當年屬於我的東西,倘若現在你我兄弟二人兵戈相見,高川和金州聯起手來坐收漁利,那麼上官家的大興王朝就會毀於一旦。如若五弟退兵,我一定做一個明君,造福天下百姓,壯大家族基業......
信至兵退,第一個勤王的鎮北軍,成了第一個接受永和年號的軍隊。
最後,只有高川軍是個麻煩,畢竟是殺父之仇,那群打起仗來不要命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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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川牧野城。
四個疲乏不堪的高川兵押着一輛馬車走向王爺府,士兵們步履沉重,嘴唇乾裂,身上破碎的鎧甲撲滿灰塵。
王爺府門前站着牧家人,他們翹首期盼。
馬車在牧家人面前停下,四個高川兵齊跪在地上,他們什麼也沒說,臉上的悲痛報告着一切。
寧玉英、牧雲海走向馬車,只見馬車上用牧字旗蓋着一具屍體。
寧玉英顫顫巍巍地揭開旗幟,牧雲飛的無頭屍體出現在面前,
屍體開始腐爛,發出惡臭。
“爹!”
“義父!”
孩子們跪在馬車旁哭成一片,牧雲海抓起身邊跪着的士兵:“天歌呢?”
“世子去了燕子關,沒有他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
“中了上官淵的詭計,連續兩次分兵后,王爺只帶了三萬人進死人谷,然後遭遇上官淵的伏擊。我們跟着盧將軍去了定源谷,第二天天亮才知道死人谷那邊出了事,盧將軍帶我們到死人谷將王爺的身體搶了回來,我們被凌州軍一路追殺,最後只剩我們四人,我們,我們......”士兵說不出話,哭了起來。
牧雲海放開士兵,他什麼都沒說,又好像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在怒吼着“上官淵”這三個字。
寧玉英翻身上馬,揮劍砍斷連着馬車的韁繩。“駕!”策馬向城外奔去。
“嫂子。”
“娘!”
不管身後的人怎麼喊,寧玉英似沒聽到一樣,一會兒就消失在街頭。
“二叔,快派人攔住我娘。”牧天頌很焦急。
牧雲飛搖頭道:“這個世界只有慕容老前輩和你爹攔得住她。”
“現在我們怎麼辦?”
牧雲海看着只有十七歲的牧天頌,他還小,但牧家的擔子將由他扛起,以前一直教他輔佐牧天歌,現在,他必須轉變角色,學會自己拿主意。
“天頌,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辦?”
“一切聽二叔吩咐。”
“不,從現在起,每件事,無論大小,我都要你自己拿主意,像天歌以前那樣。”
“二叔。”牧天頌有些難為情。
牧雲海一把將牧天頌拉到身邊,雙手捧着他的臉,緩慢轉動。
轉動過程中,牧天頌被迫環視一周,他看到滿臉悲傷的弟弟妹妹們,明白了二叔的用意,二叔是想讓他學會做主,保護弟弟妹妹們。
牧天頌挺了挺胸膛,強忍着淚水說道:“上官淵設計陷害高川軍,必有起兵之意,我們應該迅速聯合外公和鎮北王,還有慶王,一起到朝戈城勤王,阻止上官淵的陰謀。”
“好!”牧雲飛拍了拍牧天頌的肩膀:“就按你說的辦。”
眾人剛要進門,一個驛卒騎着馬飛奔而來。
“報,上官淵的凌州軍血洗朝戈城,皇帝駕崩,上官淵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永和。”
牧雲海身子搖晃了一下,扶住馬車才站穩。
牧天頌急忙扶住他:“二叔,我們還要聯繫他們嗎?”
“沒用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先辦大哥的後事,其他的事靜觀其變。”牧雲海說完,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整個王爺府一片凄涼,牧雲海回到卧室后就再沒出來過,他站在窗前,負手看向窗外,晚上女兒牧天月向他請安,他都沒有動一下,只用喉嚨里擠出一個嗯字,繼續望着外面的夜空,彷彿那裏可以找到牧家的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