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骷髏權杖

第196章骷髏權杖

傍晚的微風驅散了悶熱的濕氣，太陽斜斜地掛在天邊，連綿的雲彩呈現出鮮艷的粉紫色。高低起伏的建築在地面投下錯落橫斜的暗影，世界就此被分割成了光暗兩面。

夕陽的餘暉下，對角巷依然熱鬧極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來來往往，嘈雜的交談聲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大笑，街道兩旁的櫥窗里飄出誘人的食物香氣，提醒着人們是時候享用晚餐了。

在悠閑散漫的人潮中，一夥兒四人正腳步匆匆地穿行着。他們都穿着黑色的巫師長袍，頭上戴着高高的尖頂巫師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將他們的面孔完全籠罩在陰影中。

走在最前面的高個兒男人手裏提着一個黑色的手提箱，一手壓着帽檐，邁着大步在人們的肩膀間擠過，向著對角巷的盡頭而去。

正當他們即將走出最擁擠的地段時，一個戴着深紫色尖頂帽的小巫師撥開前方的人群迎面跑來。個子不高的男孩手裏提着一個棕褐色的行李箱，似乎是因為跑得太急沒有注意前方，與高個兒男人正正撞在了一起。

高個兒男巫在擠擠挨挨的人群里躲避不及，被男孩直直撞進了懷裏。他提着手提箱的那隻手被男孩手裏的行李箱一角狠狠撞了一下，骨頭一陣鈍痛，手指脫力地鬆開，手裏的箱子向著地面墜去。

在眾人視線的死角中，男孩抬起左手穩穩接住了即將落地的黑色手提箱，飛快地掂了掂重量。

接着他輕輕抖了下右手的棕褐色行李箱，“刷”的一下，棕褐色的皮製外殼就從箱子上輕描淡寫地脫離了下來，露出了其內的黑色箱體。

箱子旁邊開着一個小口子，從箱子內部延伸出了幾根透明的細線。男孩勾了勾小指和無名指，扯着兩根細線從箱子裏牽出了兩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通過這種方式減輕了箱子的重量。

細線扯着布袋“嗖”地縮進了衣袖裏，然後他驟然鬆開手，剩下的細線彈回了箱子裏。箱子上的口子“啪”的一聲合攏，煥然一新的黑色手提箱斜斜地飛了出去。

在與高個兒男巫一觸及分的間隙，男孩雙手一合，從行李箱上拆下來的棕褐色外殼被順暢無比地套在了另一隻手提箱上。伴隨着微不可查的“咔噠”一聲，外殼將箱子嚴絲合縫地包裹住。

最後，男孩手掌一松，這隻箱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后落向了地面。

這一連串小動作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轉眼間，男孩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頭上的巫師帽把他的整張臉都埋在了裏面。

“砰砰”兩聲，兩隻手提箱幾乎同時落地，激起了地面上的塵土。

高個兒男巫一步也沒退，陰沉着一張臉。他身後跟着的幾個男巫警惕地看向四周，不約而同地把手伸進了衣兜里。

“哎喲！”

摔倒在地的男孩痛呼一聲，臉頰埋在帽子裏，看不見容貌，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

“我很抱歉，先生。”他嗓音清脆地說。

高個兒男巫看也沒看摔在地上的男孩，他冷着一張臉，徑直把那隻黑色的手提箱從地上提了起來，繞過男孩繼續往前走。

男孩輕嘶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抬手扶正頭上的尖頂帽，回頭看了眼那伙人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狡黠地勾起了嘴角。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彎下腰來拎起了地上的箱子，悠然地抬腳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行人依舊來來往往，沒有人為這不起眼的一幕有片刻的停留。

如果說對角巷即使在最深的黑夜裏也燈火通明，那麼翻倒巷就是它的相反面，哪怕是艷陽高照的正午都藏在濃郁的陰影里。在斜陽西下的傍晚，本就逼仄陰暗的翻倒巷更是早早進入了黑夜。

以高個子男巫為首的四個人進入了翻倒巷的入口，把各自的魔杖從衣兜里抽出來，熟門熟路地沿着狹窄的巷道前行着。

前方黑乎乎的巷子裏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着粗魯的叫嚷聲：

“抓住那個小東西！我要狠狠地折磨死他！”

“他往這邊跑了！”

“敢搶我們黑骨會的東西，真是不想活了……”

“我能感覺到我們留在箱子上的印記，已經很近了！”

幾道穿着漆黑長袍的人影從巷子裏一涌而出，他們手裏都捏着魔杖，臉龐藏在兜帽底下，渾身帶着陰森暴躁的氣息。

兩伙人狹路相逢，各自頓住了腳步。高個子男巫眯起眼睛，領着身後的三個人往旁邊移了兩步，打算避讓開這些被黑魔法侵蝕了腦子的瘋子。

“在他那兒！那個箱子！”對面的一個小個子男巫忽然聲音尖銳地叫道，伸手指着高個子男巫手裏的黑色手提箱：“那上面有我們的魔法印記！”

戴着兜帽的一群黑巫師齊刷刷地抬起了魔杖，以高個子男巫為首的四個人也只得用魔杖指着對面的人，氛圍一下子變得冷肅而壓抑。

“我想你們是誤會了什麼。”高個子男巫開口說道。

“搶了我們的東西，還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們面前……”對面的一個身材幹瘦的男人用嘶啞邪惡的嗓音說道，“膽大包天，真是膽大包天。”

“我沒有搶你們的東西。”高個子男巫皺起眉來，“這是我們的箱子。”

“呵呵……那你應當不介意給我們檢查一下吧？”乾瘦男人發出乾澀難聽的笑聲。

高個子男巫隱藏在帽檐下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而兇狠起來。他明白了，這群人是衝著他們手裏的東西來的。

“動手！”他對身後的三個人打了個手勢，接着毫不猶豫地衝著對面射出一道白光，擊中了那個可能是領頭人的乾瘦男人。

乾瘦男人像是一個破麻袋似的飛了出去，撞在後面的牆壁上一動不動了。以此作為開戰的訊號，兩伙人在陰暗逼仄的巷道中激烈地對決起來。

“霹靂爆炸！”

“粉身碎骨！”

“飛沙走石！”

“阿瓦達索命！”

“……”

猛烈的爆炸聲中夾雜着高亢的念咒聲，掀起的火光炸塌了周圍的牆壁，也照亮了昏暗的巷子和門洞。各種顏色的光束嗖嗖亂飛，人影在火光中四處奔走，光影扭曲間，像是一場詭異的祭禮。

距離這裏不遠不近的一處小樓頂上，兩個人影一坐一站，正靜靜觀看着遠處的戰鬥。

“娜塔莎，伱瞧，多美的煙花啊。”歐文笑吟吟地說，悅耳的聲音柔和中帶着一絲蠱惑的意味。

他坐在樓頂的邊緣，雙腳隨意地搭在邊沿外面輕輕搖晃着，一頂深紫色的尖頂帽放在一邊兒。

這時他正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地欣賞着還未結束的決鬥，蒼白的嘴角噙着一抹冷淡而戲謔的笑意。魔咒的閃光映在他的眼眸中，為他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瞳中增添了一抹空洞的絢麗光彩。

“呃，是很厲害！”娜塔莎抽了抽嘴角，然後一本正經地讚歎了一句，“雖然我覺得直接動手要簡單得多……”

她背着手站在一旁，有些不安分地一下下踮着腳尖，深紅色的長發在風中輕輕拂動着。

“讓他們在困惑和絕望中自取滅亡，這難道不是一出更加華麗和動人的劇目嗎？”歐文悠悠地反問了一句，興緻勃勃地觀看着那邊的情況，沒有為死在決鬥中的人產生絲毫動容。

“我可搞不來這麼花里胡哨的操作。”娜塔莎撇了撇嘴，看了眼放在旁邊的棕褐色行李箱，好奇地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箱子換了……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技巧……”提起這個，歐文可就來勁兒了。他的眼睛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變得狡黠而燦爛，看上去真正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了。

“可是，這些常年混跡在翻倒巷的傢伙對魔法的波動都非常敏感。你怎麼能瞞過他們呢？”娜塔莎說。

“因為我用得可不是魔法。”歐文笑着眨了下左眼。

娜塔莎迷惑地歪了歪頭，然後嘀咕了一句：“動動手就能解決的事幹嘛要搞得這麼複雜？”

“因為有趣啊。”歐文認真地說。

“好吧，你開心就好。”娜塔莎聳了聳肩，“其實你根本用不着插手的，這種事我很擅長解決。雖然他們時不時來書店裏騷擾一下，但我和萊姆斯應付得了。”

她抱着肩膀看着繼續進行的對戰，冷笑了一聲：“黑骨會那些傢伙也就是想多勒索點保護費，只要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怕他們對你干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至於被你換了箱子的這伙兒人……他們總喜歡鬼鬼祟祟地蹲在書店外面探頭探腦，昨晚還潛入了進來，唔，就是下面那個領頭的傢伙帶的頭，然後被萊姆斯打出去了……他們肯定是一群小偷。”

“要我說，當時就該把這個傢伙幹掉，那樣他們肯定就不敢繼續盯着我們了。”娜塔莎惱火地豎起了眉毛，“萊姆斯真是的，白長這麼大，連個人都不會殺。”

“但他肯定不知道我偷偷在他們中的一個人身上念了追蹤咒！”說到這兒，她又眉飛色舞起來，“要不然你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找到他們，對不對？”她衝著歐文得意地挑挑眉毛，滿臉寫着“快誇我”幾個字。

“真是多虧你了。”歐文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瞥了眼從那群人手裏弄來的手提箱，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把兩個來書店裏鬧事的人扔了出去，其中有你的一個老朋友。他們是哪個組織的？”

“萊利？”娜塔莎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看見過他跟外面那群鬼鬼祟祟的傢伙混在一塊兒，他應該是就是這個小偷組織的人。”

“一夥小偷，會去書店裏鬧事，並且逼迫你加入他們？”歐文揚了揚眉毛。

“那有什麼。”娜塔莎毫不見怪地捋着頭髮，“這些小偷平時看上去膽小，但卻向來喜歡在那些他們認為軟弱可欺的人面前耀武揚威，也不介意偶爾客串一下搶劫犯和綁架犯。”

“但是他們可一點也不膽小，戰鬥力也不一般啊。”歐文看了眼已經進入尾聲的戰鬥，意味深長地說。

黑骨會有六個人，雖然其中一個在最開始就被突襲解決了，但小偷組織的四個巫師對戰剩餘的五個人竟然一點也不露怯，而且看樣子已經快贏了。

“嗯——”娜塔莎發出一聲長長的鼻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們肯定是膽子大的小偷！”

“……”歐文面無表情地扭過頭去。面對娜塔莎的日常犯蠢，他一點也不想說話，怕自己被傳染。

隨着夕陽的光輝愈發黯淡，黑漆漆的巷子裏，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也將要結束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五六個人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有兩個黑骨會的巫師中途逃走了，小偷組織剩下的兩個站着的人正合力對付最後一個對手。

他們的對手已經來不及逃跑了，面對氣勢洶洶的兩個敵人，他在絕望中瘋狂而殘忍地釋放了最後一道殺戮咒，擊中了一個敵人的同時，自己也被淹沒在了爆炸的火光里。

衝天而起的焰火將周邊的一切都吞噬殆盡，包括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最後，倖存的高個子男巫拎着手提箱衝出了爆炸的範圍，抬手抹了把自己被燒傷的臉，扭頭惡狠狠地盯着爆炸的區域，表情兇惡得像是要吃人。

看了眼手裏完好無損的手提箱，他略微鬆了口氣，但在看到箱子側邊的銀色卡扣時表情驀然變了。他趕忙打開手提箱，看着裏面的一堆亂七八糟雜物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硬幣，整個人陷入了獃滯之中。

“為什麼？”他手忙腳亂地在箱子裏翻找着，口中喃喃道，“這是那些人的箱子？”他不敢相信，就為了這麼點東西，竟然死了那麼多人。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箱子呢？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撞到自己身上的那個男孩……只有那個時候別人才有機會換掉自己的箱子！

但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根本沒有看到那個男孩的臉！

“不！”男人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聲，嘶啞的喊聲中充滿了不甘的憤恨和質疑，還有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絕望。

直到男人有些佝僂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巷道里，歐文這才噗嗤一笑，冰冷無波的心湖終於泛起了歡悅的浪花。

“嘖，可憐的傢伙。”他沒有什麼真情實感地感嘆了一句，然後打開了身旁的箱子。看到那個男巫這麼看重這個箱子裏的東西，這讓他有些期待和好奇起來。

黑色的箱子徐徐敞開，裏面的東西不多。箱子底部墊着白絨絨的動物毛皮，上面擺放着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周圍放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比如鑲嵌着寶石的項鏈和戒指，長滿綠銹的銅製三頭犬雕像，十分短小的木頭短杖，還有一個類似海螺殼的東西。

歐文的目光在這些小物件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那個雕琢着優美花紋的檀木盒子上。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上的銀色鎖扣，一抹深藍色的光芒從盒子的縫隙中透了出來，像是從深海里映射出的光。

盒子裏的紅色絲絨底座上靜靜躺着一枚深藍色寶石，晶瑩剔透的三稜柱形寶石有一根手指那麼長，整體閃爍着迷人的微光，讓一旁的娜塔莎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

“看上去好貴的樣子。”她咽了咽口水，幻想着這顆寶石能賣多少亮閃閃的金加隆。

“這種寶石……沒見過。”歐文快速把自己知道的相關知識在大腦里過了一遍，“發光的石頭……是具有魔力，還是有輻射？”

他“啪”的一下合上手裏的檀木盒子，然後仔仔細細地把它密封起來，還謹慎地念了好幾個用來隔絕的魔咒，這才把它收了起來。那個高個子男巫看重的應該就是這顆寶石，他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把裝着寶石的檀木盒子放好后，歐文看向箱子裏剩下的物品，目光最後停留在箱子蓋內側印着的圖案上。

那是一個骷髏權杖圖案，旁邊環繞着相連的大小圓圈，整體看來像是一個變種的字母“D”，看起來十分具有美感。

“這是那個組織的標記？”歐文饒有興緻地凝視了它一會兒，然後看向娜塔莎，嚴肅地叮囑道：“多注意一下這個組織，他們恐怕不簡單，關注我們的書店可能有更深的目的。”

“我知道了。”娜塔莎驚訝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歐文合上箱子，隨口問了一句：“說起來，今天盧平去哪了？”

“他請假了。”娜塔莎也隨口道，“說是要去見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哦……”歐文應了一聲，忽然微微皺起眉來，驀然扭頭看向建築斜下方的幽深巷道。他似乎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從黑暗的巷子深處注視着自己，只是一瞬即逝，像是他的錯覺。

他猛地揚起右手，一道冷徹的白色光束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手裏的魔杖尖端射了出去。

“啪”的一聲，幻影移形的聲音從巷子深處傳來。

白亮的光芒照亮了空蕩蕩的街巷，在骯髒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

“誰？”娜塔莎動作飛快地抽出了魔杖，警覺地壓低身體望了過去。

“剛才有人在那裏看我，已經幻影移形離開了。”歐文語氣平淡地說，微眯着眼睛把目光從空無一人的巷道中收了回來。

娜塔莎抻着脖子往那邊張望了片刻，然後不是很在意地說：“大概是某個路過的傢伙吧。”

“但願吧。我先回去了。”歐文沉吟片刻，沖她微笑着擺擺手，拎着箱子一扭身從樓上跳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