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捲土重來
第153章捲土重來
傍晚的陽光帶着溫暖的橘黃色，高聳的霍格沃茨城堡在場地上投下深深的暗影。
費盡心力料理完第三溫室那些不老實的曼德拉草之後，小巫師們帶着一身的疲倦和泥巴逃也似的離開了草藥課的課堂。每個人都想着趕緊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好好享受一頓美味的晚餐。
在返回城堡的路上，歐文一行人偶遇了海格。對方的臉色顯得有些憔悴，兩隻大手裏拎着幾隻喔喔亂叫的大公雞。
“這段時間千萬別跑去禁林里，明白嗎？”海格彎下腰來，把那張鬚髮蓬亂的大臉湊近他們，黑甲蟲似的眼睛直直盯着歐文的臉頰，強調道：“尤其是你，歐文。”
“發生什麼事了嗎，海格？”歐文溫雅地詢問道。
“別提了，最近不少動物都不見了蹤影，尤其是八眼巨蛛。可憐的阿拉戈克哭着告訴我，他的子孫們已經失蹤了一小半兒了。”海格有些激動和憤慨地晃了晃胳膊，他手裏的大公雞發出響亮的叫聲。
“我想，說不定是密室里的那個東西乾的。不管怎麼樣，現在禁林里很危險。”他非常嚴肅地說，“我可不想在樹林裏到處去找你們的屍骨……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歐文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八眼巨蛛消失了一小半，那就不是自己乾的了，他給湯姆獵殺的蜘蛛並不多。
“看來是冠冕里的伏地魔了。”他目光沉沉地看向綠意森森的禁林，黑漆漆的眼眸深不見底，“這麼說，他終於不再執着於只吸取巫師的生命力了？”
雖然早有準備這傢伙不會消停，但這麼快就能跳出來繼續興風作浪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這才過了四天啊。
“蛇怪嗎？”哈利看着海格欲言又止，半晌後面露憂愁地說：“海格，伱可得小心點，平時記得戴上一副眼鏡。”
在納威從冠冕的控制中清醒過來之後，哈利滿心期待着繼承人的事會就此告一段落，現在看來他的期望落空了。他還得繼續調查下去才行。
“啊，我知道。蛇怪……”海格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話，但聲音低得讓人聽不清。他隨即快速笑了一下：“別為我擔心，哈利。看到了嗎？我打算往禁林里放幾百隻公雞，它們准能嚇得那條大蛇不敢再來！”
他抬了抬右胳膊，手裏的大公雞隨着他的動作使勁拍打起翅膀，羽毛漫天飄飛。
當天晚上，時間臨近九點，壁爐里劈啪作響的火焰將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烤得暖洋洋的。
歐文把剛寫完的課後作業塞進背包里，正打算找個地方去跟日記本里的湯姆學習蛇佬腔，卻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耳邊似乎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磨砂玻璃，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是整個人落入了粘稠的沼澤里。
強盛而冰冷的氣勢從他身上猛然爆發開來，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從他身後一閃而逝。這個半透明的暗影張開懷抱像是擁抱着什麼，緊接着隱沒在空氣中，投向了遙遠的方向。
“怨影復仇！”
從恍惚和難受中清醒過來的歐文悚然一驚。
這是他施加在身上的一個用來抵禦詛咒的黑魔咒，並且具有反擊的效果。當有人詛咒他時，復仇的怨影會帶着它抵擋下來的詛咒返還給施咒者，連帶着自身的詛咒一起演變成一個非常難纏的複合型詛咒。
在學會這個魔咒后，歐文就把它用在了自己身上，卻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有人在詛咒我，”歐文面色漠然地眯起眼睛，“伏地魔？”
會在這時候詛咒他的除了冠冕里那個伏地魔還有誰？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歐文微微皺起眉來，隨後搖了搖頭，“不，我去溫室里找他的時候偽裝得很嚴密，下手也果斷，他不可能認出我。或者說，他根本沒那個工夫去辨認我是誰。”
“這麼說，他只是單純地在詛咒那個襲擊他的人，利用詛咒類魔咒的特殊性自主尋找對應的目標？”
“但是我敢肯定那天我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可以用來詛咒我的媒介……”詛咒是需要媒介的，這個媒介可以是被詛咒者的毛髮、血液，高明的詛咒大師甚至僅憑一個名字或是自身的執念就能詛咒目標。
“等等，執念？”歐文抬起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嘴唇，“我攻擊了伏地魔，清空了他積攢了很久的生命力，幾乎相當於殺死了他一次。這在魔法學上是一種很深的聯繫，再加上他本身的執念，確實有可能順着這種聯繫詛咒我。”
不過，僅僅利用執念作為媒介的詛咒難度很高，施咒者自身也要付出一些代價，詛咒失敗的反噬也要更加可怕。
“哪怕是冒着可能的反噬也要詛咒我，伏地魔真是恨我入骨啊。”他在心裏戲謔地嘀咕了一句，表情卻變得嚴肅了起來。
“真是的，一不小心就成了某人的執念啊。”被一個黑魔法和詛咒大師惦記着的感覺可不太妙。
“不過，剛恢復了一點力量就敢來詛咒我，誰給你的勇氣？”歐文忽而露出譏誚的笑意，“詛咒失敗的反噬，原封返還的詛咒再加上怨影復仇的詛咒……接下來你能消停一段時間了吧。”
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歐文笑吟吟地盯着壁爐里的火焰：“本來打算暫時告一段落的，但現在看來……這場遊戲還得繼續進行下去啊。唔，這樣也不錯，有趣的遊戲總得有來有往才好。”
“那麼接下來就是我的回合了。讓我想想該怎麼做呢？有了！看來以太學會也要再次出來亮亮相了，除此之外還有……密室。”
這種危險與驚喜並存的隔空交手讓他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歐文不得不承認，他有些享受這種感覺。
一隻手拍在歐文的肩膀上，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扭頭往身後看去，發現哈利正一臉忐忑地盯着他。
“有事？”歐文嘴角的笑意如往常一樣溫和，但那黑漆漆的眼底似乎藏着深深的惡意和戲謔。
“呃……”哈利正想說什麼，接着就哽住了。在他的眼中，歐文那雙平時沉靜深邃的眼睛裏這時充盈着黑蒙蒙的霧氣，在那黑暗之下隱藏着的東西，讓他不敢也不想去深思。
“我……我只是……發現你有些……有些不對勁。我有點擔心……”哈利結結巴巴地說。
剛才正在做作業的他忽然感到渾身一冷，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歐文身上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掠過去了，而歐文身上湧現出的某種強大、黑暗又扭曲的感覺讓他有種置身在寒冬夜晚的錯覺。
“我沒事。”歐文眨了下眼睛。這一瞬間，所有的異樣都消失不見了。
哈利看着歐文清澈寧謐的眼眸，張了張嘴，最後有些艱難地點點頭，悶悶地坐回了自己的扶手椅里，坐立不安地動來動去。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歐文不對勁，是像納威一樣被控制了，還是他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甚至寧願是前一種可能。
“發生什麼事兒啦？”正胡亂翻着一本巫師棋指南的德拉科懶洋洋地望了過來，拖長腔調問道。布雷司他們也正往這兒看。
“什麼都沒有，哈利大驚小怪呢。”歐文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
他瞥了眼達芙妮，小姑娘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眸中凝固這愕然和驚疑的神色，她似乎一直在注意這邊。
歐文對她調皮地眨了下左眼，然後舒展了下身體，站起身來往寢室走去。
……
哈利最近很煩惱。
自從那天見過馬爾福先生后，德拉科就常常用幽怨的目光看他，還時不時對他陰陽怪氣幾句，就好像是因為他挨了打似的。
他到現在還記得，歐文在聽他說完那場談話的始末后笑得差點斷了氣，那副看好戲的模樣欠揍極了，這讓他總感覺自己又被這傢伙坑了。
當然啦，這只是他眾多的煩惱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要煩的事兒還多着呢。
最近他總覺得歐文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也沒有任何證據。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讓他有些抓狂，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在胡思亂想。
對於繼承人的追查陷入了僵局，不論是冠冕還是日記本都斷了線索。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最可能有問題的小矮星彼得身上，想從他那裏打開突破口，卻在晚上披着隱身衣試圖盯梢時，被麥格教授放在城堡里巡邏的一隻貓狸子揪了出來……
當前正是敏感時期，繼承人在肆無忌憚地害人，斯普勞特教授的溫室又被黑魔法火焰燒了，所有人的神經前所未有的緊張。
在這種時候，哈利因為夜遊被關了禁閉，校園裏不出所料地流傳起了更多的傳聞，讓那些本來將信將疑的學生也開始認定他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了——瞧，哈利·波特肯定是在趕去打開密室的途中被逮到了！
現在，哈利表情凝重地看着一張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床頭的信紙，被迫害妄想症悲哀地再度加深了。
這張略微泛黃的信紙上用龍飛鳳舞的字體寫着一行字：
“親愛的哈利·波特先生，作為我們非常看重的研究對象，您終將幸運地成為我們偉大實驗的奠基石！在此我們溫馨地提醒您，請注意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保持心情愉快，避免不必要的損害，否則我們會來提前接走您哦~”
信紙右下方是“以太學會”的落款，還有以太學會那十字星瞳孔的眼睛形狀徽記，圖案下方的字母ES是以太學會的縮寫。
哈利氣惱地把信紙甩在了桌子上，他本以為已經擺脫了以太學會的陰影，卻沒想到那些傢伙一直在盯着他，還能悄無聲息地把信送到自己身邊。那些瘋子竟然還要把他當成實驗對象，還裝模作樣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就好像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他們的手心似的……
不過，既然以太學會的人還藏在霍格沃茨，那麼之前也是他們燒掉了溫室咯？難道那個冠冕落到了他們手裏？他若有所思地想着。
歐文從一旁探過頭來，看了眼信紙上的內容，饒有興趣地說：“瞧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有這麼一群人在默默關心着你的安危，多麼‘幸運’！”
“呸，這種幸運誰愛要誰要！”哈利氣鼓鼓地說。他仔細瞅了歐文一眼，忽然抬起手向著對方的手抓了過去，卻被敏捷地躲開了。他反手又去揪歐文的臉，但所有的嘗試都徒勞無功……歐文可是跟貓玩貓爪在上遊戲都不會輸的人，哪能這麼輕易讓人得手。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變態？”在把哈利逗弄到炸毛之前，歐文給面子地讓他碰了碰自己的手，一臉玩味地說。
哈利盯着歐文手上依舊蒼白光滑的皮膚，沒有看到上面出現水泡。他略微鬆了口氣，扭頭就去找德拉科去了，完全無視了歐文的打趣，免得這傢伙更來勁。
“哇哦，握手怪又要在霍格沃茨出現了嗎？”歐文笑吟吟地說。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歐文。”哈利悲憤地說。這傢伙在看到他收到威脅信后一點不擔心也就算了，還變本加厲的逗弄和調侃他……嗯，他想得果然沒錯，歐文就是有問題！至少也得有點精神問題！
他當然不會知道，以太學會的信就是這傢伙炮製出來的。
歐文只是幽幽地說：“我想說的是，你的禁閉要遲到了哦……”
哈利愣了下，鬆開德拉科的爪子，看了眼時間后着急忙慌地出門了。
“你說他最近是不是有點毛病？”德拉科一臉嫌棄地甩了甩手。
“說不定他只是看上你了，德拉科。”布雷司裝模作樣地摸着自己的臉頰，一臉羞澀地說，“哈利可是特意跑過來緊緊抓住了你的手啊……只不過他有點多情，除了你之外還惦記着歐文，誰讓歐文長得漂亮呢？”
“我要跟你決鬥！”德拉科氣沖沖地追着布雷司在公共休息室里到處亂躥，招呼克拉布和高爾幫忙圍堵。歐文偷偷摸摸地無聲釋放了一個魔咒，讓布雷司吱哇亂叫着跳起了古怪而滑稽的踢踏舞，就好像腳下踩着烙鐵似的，接着就狼狽地被兩個大塊頭摁住了。
達芙妮從作業中抬起頭來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撲哧一笑，好笑地瞥了偷偷使壞的歐文一眼，清澈明亮的藍色眼眸中盛着明媚的笑意。她似乎完全把那天晚上從歐文身上看見的異樣拋到了腦後。
歐文也對她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接着他自顧自地偷偷翻開湯姆的日記本，開始學習蛇佬腔。
蛇佬腔是古代巫師的實驗產物，天生的蛇佬腔不僅能夠跟蛇類交流，更是天然可以操控蛇類，讓它們聽從自己的命令。但是後天學會蛇佬腔的人卻只能跟蛇交流，並沒有讓蛇類天然服從的魔力。
這種語言的發音方式和語法結構都跟人類的截然不同，想要後天學會蛇佬腔的難度簡直是非人類級別的。你很難讓一個人聽清楚“嘶嘶”和“嘶嘶”之間的細微差別，也很難用人類的喉嚨把“嘶嘶”說成一百八十種腔調。
當然，有一個好老師悉心教導，學生又肯下苦功夫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學會。
湯姆無疑是個好老師，他耐心十足，風趣幽默，總能旁徵博引，無時無刻不在展現着極高的個人魅力。歐文也是個好學生，他總能飛快記住那些艱澀的發音，並且想方設法地把那些怪異拗口的音節複述出來。
但是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要學會蛇佬腔中的日常用語還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
這邊的氛圍其樂融融，另一邊的哈利則是在疑神疑鬼。
費爾奇把他送到了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門口，告訴他今晚他需要在這裏關禁閉。
哈利本來就在懷疑小矮星彼得有問題，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送到了對方手裏。在進入這間擁擠逼仄的辦公室后，他有些緊張地繃緊了身體，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建設，打算趁機試探一下對方。
“哦，哈利，你來了。”彼得聳了聳老鼠似的尖鼻子，搓搓手笑道：“夜遊被抓住了？哪個學生沒有做過這種事呢？當初我們可沒少因此被逮到……”
“幫我批改一下作業吧，總比洗馬桶強得多，是不是？”他指了指桌子上摞着的厚厚一疊羊皮紙。
哈利咧嘴笑了下，接過了那疊羊皮紙，毫不猶豫地給用媽都不認識的潦草字體書寫的第一份論文打了個“T”。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東拉西扯地說了很多話，彼得在不遺餘力地表示關心，哈利則是在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套話，卻始終沒能套出什麼情報。
等到哈利總算批改完那疊作業，正揉着自己泛酸的眼睛時，彼得貌似十分忐忑地問：“哈利，你覺得我的課怎麼樣？”
“挺好的。”哈利違心地說。
事實上，小矮星彼得的課實在算不上有吸引力，他總是把本應該很精彩的教學內容講得枯燥乏味，又軟弱到沒有多少身為教授的威嚴，管不住調皮搗蛋的學生，每次都會把自己搞得手忙腳亂。
“……比我們上學年的黑魔法防禦術課好多了。”哈利想了想，誠懇地補充了一句。也就好了那麼一點，嗯，他覺得不會有哪個教授能比奇洛教得更糟糕了吧。
“你用不着安慰我，哈利，我知道我做得很糟糕，沒有誰喜歡我的課。”彼得難過地眨了下水汪汪的小眼睛，鼻子微微抽動着，“我總是什麼都做不好，卻又缺乏改變的勇氣……”
“不，小矮星，我知道你當年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去為我的父母報仇，這是最勇敢的人才會做出的事。”哈利低着頭，語氣十分認真地說。
“哦！哈利，你……你知道了？”彼得聲音尖銳地說。
“我知道了，我的父母死於一場可恥的背叛。”哈利緊緊捏着拳頭，咬着牙面無表情地說。
彼得微微瑟縮了一下，表情一瞬間變得極為複雜，那雙小眼睛很快變得淚汪汪的：“我一直不希望你知道的……”
“能跟我說說嗎，小矮星？你們當年的事情？”哈利飛快看了他一眼，“我父母，你，還有……還有小天狼星布萊克。”
“我們當年是……最要好的朋友。”彼得有些不安地挪動着身體，神色恍惚了片刻，似乎陷入了遙遠的美好回憶，但緊接着變成了痛苦：“我們在學校里形影不離，共享着彼此最大的秘密……”他用聽不清的聲音咕噥了幾句，然後開始啃咬自己的大拇指甲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哈利看得出他並不想提起當初跟自己父母在學校的事情。他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試探道：“小矮星，那天那個出現在學校里的狼人……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呢？”
彼得從眼角快速瞥了他一眼，目光四處游移着，小聲說道：“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萊姆斯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詹姆，萊姆斯，布萊克，還有我，我們四個……”他的神情沮喪了起來，“但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是那張照片上的其中一個人嗎？”哈利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那個狼人竟然跟自己的父母有這樣的關係。
“沒錯，沒錯……但我害慘了他，還差點害了你，還有那麼多學生……我太不謹慎了，竟然忘記了那天的日期。”彼得啜泣了起來，“萊姆斯肯定要恨我了。”
“那不全是你的疏忽……”哈利抿了抿嘴，“那天出事以後，你跟他聯繫過嗎？”
“我不敢跟他聯繫，我怕就連這個朋友我都要失去了……”彼得用細小的聲音說，嗓音帶着顫抖的哭腔。
哈利閉了閉眼睛，有些無奈地輕輕吐了口氣，他不知道小矮星是怎麼變得這麼脆弱的，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他安慰道：“不會的，我想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因此而心生怨懟的。互相信任、理解和支持，這才是朋友，對不對？”
“是啊，一點也沒錯兒……”彼得的表情再度複雜而恍惚了起來。他默不作聲地垂着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辦公室里壓抑地沉默了很久，他這才用顫抖而尖細的嗓音說：“哈利，你今年最好離開霍格沃茨……”
“為什麼？”哈利愣了下，扭頭死死地盯着他。小矮星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裏……這裏有危險，不是嗎？密室被打開了……”彼得聲音艱澀地說。他始終低着頭沒有看哈利，所有的神色都隱沒在頭髮垂下的陰影里，這讓他看起來陰沉而木然。
“離開這兒，躲得遠遠的，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他的聲音尖銳得幾乎要破了音。
“可是，霍格沃茨就是我的家。”哈利悶悶地說，“我沒地方可以去，小矮星。”
“沒地方可以去……是啊，沒得選擇……誰都沒得選。”彼得微微抬起頭來，那雙活泛的眼睛閃爍着，嗓音中帶着令人不安的顫音。他一下子變得平靜了起來。
哈利莫名覺得有些難受，也有些不安，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小矮星，你知道一個名叫以太學會的組織嗎？”他偷偷打量着對方的神色。
“以太學會？我沒有聽說過，哈利。”彼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他搖了搖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這個組織……很重要嗎？”
“哦，沒什麼。”哈利不打算多說。他覺得沒必要讓小矮星更加焦慮了。
彼得的眼神飄忽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了眼時間道，“已經這麼晚了？我想你該回去了。啊，帶上這個吧，最近別出來夜遊了……”他從抽屜里拎出一大包堅果餅乾遞給哈利。
哈利在接過餅乾時輕輕碰了下他的手，有些高興的發現沒有發生什麼異樣。在告別彼得之後，剛走出辦公室所在的走廊，他就撞見了斯內普教授。
“晚上好，斯內普教授。”哈利有些詫異院長會在這裏，他的辦公室可不在這附近。
斯內普看了眼哈利走來的方向，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接着用圓滑而低沉的嗓音說道：“儘管你的夜間生活非常豐富多彩，波特，但我想這種事沒必要宣揚得眾人皆知，是不是？我不得不為你感到羞愧……”
哈利被擠兌地漲紅了臉，他深吸口氣說：“我知道了，教授。”下次夜遊必須不被抓住！
斯內普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接着轉了個彎自顧自走開了。哈利捏了捏拳頭，雖說院長是個好人，但那張不會說人話的嘴總會把人氣得火冒三丈，讓他在院長面前常常會有想掄拳頭打人的衝動……
“呼，要尊重，要友善，要有自制力……”哈利深呼吸着走出了老遠的距離之後，這才沉思着回望了一眼。斯內普教授徘徊在那附近，會不會是在監視小矮星彼得呢？就像上學年監視奇洛一樣……
哈利有種非常熟悉的既視感，心情也愈發沉重了。
……
哈利離開之後，小矮星彼得默默注視着合攏的房門，表情陡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他啃咬着手指甲，眼神警覺地掃視着周圍的犄角旮旯，最後拿出一袋餅乾咔嚓咔嚓啃着，餅乾碎屑掉了一桌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周圍昏暗的燈光忽然開始變得明滅不定起來，辦公室的角落裏似乎多了幾片濃重的陰影。
“蟲尾巴……”一個飄忽而冷酷的聲音幽幽傳來，在這間狹小辦公室的四面八方迴響着。
彼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手裏抱着的餅乾滑落到了桌子上。他斜眼瞥了瞥依舊緊閉的房門，表情驚懼而諂媚地說：“主人，您來了？”
“我交給你的任務，你辦得怎麼樣了？”那個聲音只是輕輕問道。
“主人，我……我沒能發現以太學會的線索。我的意思是，我認為他們這一年可能不在霍格沃茨。”彼得惶恐地搓着手指。
“你認為……可能……”那個聲音輕緩地重複了幾個單詞，讓彼得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也就是說，我給了你這麼長時間，今天你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主人！我按照您的意思去接近哈利·波特！我一直盯着他，沒有發現他身邊有誰可能是以太學會的盯梢者，我只知道斯內普很關注他！”彼得尖着嗓子急聲說道。他腦子裏閃過吉德羅·洛哈特那張討厭的臉，這傢伙似乎也挺喜歡接近哈利的，但那只是個想上頭條想瘋了的草包。
他把洛哈特的臉掃出大腦，慌忙補充道：“今天，哈利·波特問我知不知道以太學會……我想那個組織就要露出馬腳了！”
“西弗勒斯·斯內普……”伏地魔的聲音緩緩重複了一句，接着反問道：“他曾是食死徒的一員？”他當時製作成這個魂器的時候，斯內普還是個不起眼的學生，他自然不認識對方。
“沒錯，主人。”小矮星彼得雖然非常疑惑黑魔王為什麼連自己的追隨者都不記得，但還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關於斯內普的情況說了，最後還補充了一句：“後來鄧布利多聲稱斯內普是他安排在您身邊的間諜，這讓他在您離開后脫了罪……”
“這樣啊。”伏地魔的聲音十分平淡。
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飄忽的聲音再度響起：“蟲尾巴，告訴我，在上次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誰不在那兒？”
小矮星彼得愣了愣，認真想了一會兒后，這才說道：“那天所有教授都沒有缺席。直到比賽快要結束了的時候，納威·隆巴頓跑去教師看台那邊跟麥格說了什麼，然後麥格通知了鄧布利多，三個人一塊兒離開了。”
“聽說是因為斯普勞特的溫室被人用黑魔法火焰燒掉了，其他的事……”他怯懦地說，“我就不知道了。”
“至於那天看比賽的學生，我不清楚都有誰不在場。”他頓了頓，連忙強調道，“但我保證我明天就會去打聽的！”
“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了，對不對，蟲尾巴？”伏地魔語速很慢地說，聲音里第一次多了些虛弱和疲憊的顫音，似乎在壓抑着某種痛苦。
小矮星彼得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這讓他感到有些疑惑和慌張。他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因為黑魔王的忽然消失，一切都完了。他恐懼着黑魔王，卻又更加害怕對方會像以前那樣突然銷聲匿跡——到時候他就真的再也沒有容身之地了。
“主人，您……您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覺得我會出什麼事？”伏地魔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可怖了起來，“還是說你期待着我出點什麼事，然後你就能去找一個新的靠山？”
“不！主人，我對您忠心耿耿！我絕不會這樣想，主人您也不會出什麼事！”小矮星彼得尖叫着，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恰恰相反，我承認我現在很虛弱，蟲尾巴，這沒什麼值得掩飾的。”伏地魔的聲音變得溫柔了一些，卻讓人覺得更加危險了，“生命力匱乏，還遭受着詛咒……這個有趣的小詛咒讓我的生命力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着。雖然不難解決，但是需要時間，需要更多的生命力……”
小矮星彼得瑟瑟發抖地聽着，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伏地魔自顧自地說道：“沒錯，就在前幾天，我經歷了一生中最為危急的時刻。我的毒蛇們為我獻出了生命，又為我奉上了生命作為祭品，這才喚醒了再度陷入沉睡的我，讓我勉強可以控制一具蛇的身體。”
“我進入了密室，命令蛇怪為我帶來更多的祭品。”他喃喃輕語道，“是的，我終於拋下了某種傲慢的堅持，不再執着於僅從巫師那裏獲取生命。我開始從那些骯髒噁心的牲畜的血液中汲取活力……”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雖然這樣做的效率不高，但還是讓我重新恢復了一定的行動力。直到我打算詛咒那個卑鄙偷襲的小老鼠……”他的聲音忽然低不可聞。
彼得哆嗦了一下，大氣不敢喘。他不知道黑魔王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因為他知道自己從沒有真正受到黑魔王的信任。
在他還作為一個老鼠待在羅恩·韋斯萊身邊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那個冠冕，但沒有放在心上。直到羅恩被附身，他才明白黑魔王就棲身在裏面，也知道了對方需要吸取生命力。他很快被識破了身份，他的阿尼馬格斯瞞不過黑魔王的眼力。
即使他對主人表達了忠誠，向他解釋了當年發生的事情，但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冠冕了。黑魔王並不信任他，甚至從來沒讓他碰到過那個冠冕，即使他能辦到的事比一個小巫師多得多。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伏地魔是不死的，蟲尾巴。”伏地魔平靜地說，“有些人只敢在我虛弱的時候趁人之危，但我永遠可以捲土重來……”
小矮星彼得身形一震，露出羨慕又懼怕的神色。
“好了，希望你能為我揪出那隻藏頭露尾的小老鼠。”伏地魔陰冷的聲音中隱藏着咬牙切齒的恨意。
“可……可是，主人……哈利……”小矮星彼得絞着雙手期期艾艾地說，“主人，我們什麼時候對他動手？”
“等待。”伏地魔言簡意賅地說。
“可是……主人！萊姆斯·盧平逃走了！雖然我清除了他的記憶，但他肯定會懷疑我！”彼得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而惶恐，“一旦他去見了小天狼星布萊克……一旦他寫信告訴鄧布利多……我就完了，主人！我在這兒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自從盧平逃走之後，他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每時每刻都在害怕着鄧布利多忽然找上他，把他抓起來交給魔法部。他想立刻逃離這裏，但主人不允許……
“你讓我很失望，蟲尾巴。”伏地魔懶洋洋地說，“你沒有早些殺死那個狼人，反而把他囚禁在你的辦公室里，讓他在月圓之夜找到機會逃了出去……你在為你可恥的軟弱付出代價。”
“對不起，主人……我只是覺得留着他還有用！要不是洛哈特那天拉着我去他的辦公室……”小矮星彼得抽泣着為自己辯解，臉色慘白慘白的。
“我想聽的不是愚蠢的借口，蟲尾巴。”冷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着，交織成此起彼伏的迴音，“我可以原諒你這次的犯蠢，但不要再有下次。”
“感謝您的寬恕，主人。”小矮星彼得痛哭流涕道，“那我還要等多久呢？”
“快了，快了……”聲音飄忽着，漸漸越來越遠，最終徹底聽不見了。
辦公室角落的黑暗消散了不少，像是有什麼隱藏在陰影里的東西離開了，又像是錯覺一樣。
小矮星彼得木然站立了許久，然後脫力地癱倒在椅子上，臉色灰白得如同一具死屍。他獃滯了半晌，然後低低地啜泣起來，一手窸窸窣窣地伸進餅乾袋子裏，拿出一塊堅果餅乾塞進了嘴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