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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艷媽媽站在醫院大門口,遠遠的就向我招手,我趕忙跑了過去,
「阿姨我來了,小艷現在幹啥呢她知道我來了嗎?」我看見阿姨頭上又多了些白髮,不過精神狀態還不錯。
「不知道,我按你的囑咐沒告訴她,她現在吸氧呢。」阿姨拉着我的胳膊,一邊往醫院裏走,一邊繼續說「心臟血流不夠,造成腦供血不足,隔幾個小時就吸一個小時氧氣,我出來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睡著了。你咋樣路上順利吧?」
「我沒事挺順利,這地方也好找,下火車就打車來了。」
「田叔叔您好,我來了」病房門口我看見了田艷爸爸。
他慈祥又激動的的看着我,又小聲說,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進去吧,她還沒睡醒。」
小燕子安靜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臉龐稍微胖了點還有點淡紅,長發散落在耳邊,象牙般的鼻子,濃密的睫毛和長長的眉毛一點都沒變,看上去完全是一幅睡美人的畫卷。
可單看鼻子下面,那兩根白色透明的吸氧管,它們彎了個彎,向兩邊的耳朵邊拐了上去,像極了一個白鬍子老爺爺躺在這裏,只是把稀疏的白髮換成了濃密的黑髮。我很納悶,為什麼只要有一點安穩的環境,我就會有各種荒誕的聯想和幻想,這肯定就是人們總說的,幹啥都沒有個正形。
但我的想像收起來也快,只要環境一變或者心情一變,它們馬上就消失。消失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似乎根本就沒發生過,以至於有些重要的想法,我都得馬上寫下來。
我坐在床前的椅子裏,注視着艷艷。這個小女人又被我找到了,這個小女人又離我如此的近,我心裏五味雜陳不停地翻湧,嗆得鼻子又開始發酸起來。
終於我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肚輕輕摩梭她的手背,她馬上睜開眼,用黯淡的眼神看向床邊的我,突然一道亮光從她的角膜射出。這光亮如此熟悉,跟我母親喜愛又疼愛的看着我的時候,發出的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又多了一絲驚喜。這複雜的光瞬間就點亮了她的臉龐,使她的五官也一起發亮了起來。可她的淚水還沒到轉眼的時間,就急急的注滿了眼眶。
為了仔細看我,她的頭向我這邊一轉,一行淚珠就快速滾過眼角,
「哥你還是來了,你不聽勸,你真固執。」
我邊聽邊用雙手緊緊包裹住她的小手,這雙手還是如此的柔軟,如此的溫暖,簡直讓我愛不釋手。
「我怎能不來,我當然會來,你這次一定要記住我很固執,不要再自作主張。因為,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去找你,並且一定能找到你。」
我提醒自己要減少話語,忍住責備要控制激情,可是顫動的手和鼻翼還是出賣了我的心意。艷艷又看向田叔叔和阿姨,眼神里分不清是埋怨還是感激,
「肯定是你們告訴他地址了,你們也不聽勸。」阿姨剛想說話,被叔叔拉了一下嘴又閉上了,
「小喬你坐着我跟你阿姨出去走走。」說完他們就轉身出去了。
「哥,你應該把我忘掉,我們的人生就是路過。為什麼還要來看我這個可憐的樣子,讓彼此的痛苦延續呢?」小燕子閉上眼似乎在黯然神傷。
「艷,咱倆在一起怎麼能說是痛苦的延續,明明是幸福洋溢,難道現在你不是這樣嗎?至於以後會什麼樣,我們為何要杞人憂天,你相信奇迹嗎?沒準你這樣善良又美麗的好人,身上也會發生奇迹呢?」
「什麼奇迹啊,那都是童話里騙人的,即便有幾率也會很低,怎麼會輪到連老天都不眷顧的人呢?」
「艷,奇迹會不會發生先不管,但咱倆都應該感激,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擁有了疼愛自己的父母,有關心自己的朋友,又遇到了相愛的人。你想,即使是過上了幸福生活的灰姑娘和王子,也總有一個要先走,那早走多久才算留住了長久呢?所以你以後就跟我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不要再去想,我們根本左右不了的命運好嗎?」
「哥,你說的都對我也懂,可想到一年後我就要離開,那也實在是太早了,我還是覺得既然愛你,就該儘早讓你開始新生活,你應該擁有一個健康陽光的女孩。」
「艷,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疑惑,就是每次我對你說著那些,山盟海誓和動聽悅耳的情話的時候,就會忍不住的想,一輩子那麼久那麼長,我真能做到一直疼你愛你,讓着你保護你嗎?而現在你說只有一年的時間,可這麼短的時間又哪能夠啊,所以我要加倍履行我的誓言我的情話,請讓我珍惜每一分鐘好嗎?」
小燕子剛要說話,我馬上在她嘴上豎起一根手指,繼續小聲講着,
「所以既然你愛我,就不要再替我做主,我已經決定要一直陪在你身邊。艷,都怪你擅自做主,又浪費了近一個月時間,以後我們要協商,知道了嗎?」
聽我終於說完了,她似乎無可奈何地看着我,
「那好吧,反正每次我都說不過你,我除了自做主張哪還有別的辦法啊。哥,那就先不談這件事了。」艷艷拿掉吸管擦了擦眼睛坐了起來,「我們也出去走走,看看我爸媽是不是去吃什麼了,我想看看是什麼好吃的才能讓他們不說話。」
女人啊不管多麼優秀,有的時候嘴還是會逞強,也會言不由衷,但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上,已經幸福的開出了花。
吃完晚飯我對着兩位老人請求,
「叔叔阿姨,我都來了,那以後晚上就由我陪着小艷就行,反正她就是吸個氧氣,這對我們年輕人不算事。你倆年紀大了就去賓館住,順便商量一下是不是該回家一趟,走了這些天了,家裏那邊應該也有事情要處理,你們看行嗎?」
田叔叔聽我說完非常感慨,「小喬啊,你這孩子太懂事了,考慮的真周全,說話也這麼中聽,下午我和你阿姨還誇你呢。那我明天就回去一趟,你阿姨跟着你們在這。」
「阿姨您別擔心我們,你也跟叔叔回去待兩天,還能準備一下這裏需要的東西。我們每天都能視頻向您彙報,您還有啥不放心的,哪怕過兩天再來呢是不是?」
阿姨感動的拍了拍我的手,
「你這孩子啊真是太好了,說的我心裏熱乎乎的真舒服,句句溫馨又在理,我要是有這樣一個兒子該多好。不過我沒事,我回家也是待着,還不如在這看着小艷,這樣我才放心。」
「媽您就是跟她接觸少,他爸抽個空就罵他不懂事呢,咯咯咯。」
艷艷分明吃醋了,誰願意二十多歲還聽父母說,要再有個孩子多好呢。我剛來到她身邊,就使她忘了自己是個病人了。
不過我被阿姨誇得很不好意思,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就這二老說我講話好聽,他們要是知道我們家有祖傳毒舌的遺傳病史,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小喬不愧是個出色的演員。看來我還得夾起尾巴做人,不要露了底細,起碼也要堅持到結婚,可不能打草驚了蛇,嘿嘿。
「老伴,小喬說的對,你明天也跟我回去吧,目前就是保守治療也沒啥事,過兩天你不放心咱倆再來,現在坐高鐵就是幾個小時的事。」
「上班的都走了上學的也走了,田小姐,咱倆現在是不是應該群聊一下琳琳和大旭啊,人家可都惦記着你呢。」
我沒有忘記對琳琳的許諾,不用猜艷艷當然欣然同意了,緊接着我就聽到,
「好呀,你先發起群聊吧,我都不好意思面對琳琳了,走的太倉促。」
我發的群聊視頻剛一接通,琳琳就開噴,
「你這丫頭啥都沒說就走,真是個壞人啊,哪怕給我留一封信也行,快一個月了蹤跡皆無,你把我當閨蜜了么?哼。」
看的出來,視頻那邊的琳琳已經很控制情緒了,要不然她那潑辣的性格,絕不會是這麼講話。
「我走的太匆忙沒來得及,對不起了我的好琳琳,咯咯咯,別生氣了這不見到了么。」小燕子可是很開心的笑了。
這兩個女人雖然沒有淚流滿面,但語氣中也透着潮氣,她們都知道不能悲傷,起碼不能讓對面看出來悲傷。
大旭也插嘴進來,
「艷艷胖了,伙食不錯啊。琳琳你跟人家喬子比啊,沒聽過防火防盜防閨蜜啊,我要走的時候肯定給你留信,哈哈哈。」
「去邊拉吧,誰稀罕你的信啊,要是留遺言還差不多。」
此言一出氣氛馬上尷尬起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不合時宜。琳琳反應還是挺快,馬上岔開話題,
「我明天去看你啊艷艷,想你想的我都瘦了,我得去抱一抱你,看看你長多少肉肉了。」
「不用啊,現在進醫院可費勁了,你還得請假多麻煩,就這樣視頻連線多好,跟見真人沒什麼區別,等過兩天我回去看你吧。」
大旭馬上接口,
「真的啊太好了,回來我請大家吃大餐,選個最貴的館子,喬子你可別跟我搶,嘿嘿嘿。」
「都是哥們,說這個字眼多容易傷人,什麼搶不搶的哥不差錢,後半場宵夜我請大家吃酸湯水餃行吧,哈哈哈。」
「等我回去我請吧,好像一直都沒怎麼請過大家,你們選地方,豪華點沒問題,主要是讓大家開心。」艷艷熱情的對大家表示要請客。
「對咱們等着吧,我們田大小姐出手必是經典,姐妹給我也長長臉,好像咱們總白吃他們似的。」
大旭依舊搶着說,
「我提議吃完飯咱再去歌廳吧,上次唱的太過癮了,簡直就是情歌大賽版的中國好聲音。」
我馬上贊同,
「對啊,對啊,去唱歌,我上次還沒盡興呢」
……。
大家嘮了一個多小時,氣氛非常熱烈,畢竟這個四人(這又是所謂的違禁詞只能隔開)幫是死黨。但所有人都沒問病情的事,似乎這只是一個不足掛齒的小病。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沒有這場病我倆還沒機會同室而眠,我躺在陪護床上看着小燕子發笑,
「艷,看着你我睡不着怎麼辦?好激動啊!」
「那好辦,你就一直看着唄,護花使者難道都是睡着覺才保護花嗎?咯咯」
「那你呢,你能睡着嗎?你要是也睡不着我該心疼了。」我笑了笑。
「放心,我看你睡不着那我睡的就安心了,因為在我的夢裏,我會知道我的夢外,還有個我放心的人在看護,那我睡的肯定會更安穩,咯咯咯咯。」
「那就好,你就放心的做你的美夢就好,不要怕夢醒了,你醒了肯定會看見,我這個金甲武士再守護,嘿嘿。上次看你熟睡我都沒看夠,可這次又怕把你看夠了怎麼辦,畢竟夜很長很長。」
我倆是你笑完我就笑,忍不住的亂笑。
「哥,把你的床拉過來,讓我伸手就能觸摸到你,要是你睡著了我好打醒你這個衛士,咯咯」
「咯咯,就知道咯咯,你都咯咯多少次了,看你笑的都合不攏嘴,我來到你身旁好吧。」邊說我邊把床拉過去「不過這個陪護床矮,你打我的時候千萬別墜入凡塵,那時候我的手一定會背叛我的心,會顯得很不老實的喔,哈哈哈哈。」
「那我就咬他,若是痛徹心扉它肯定會變老實的,咯咯,那你會不會反咬我一口呢?」
「當然不會了,佔了便宜就要接受懲罰,我只是怕你下嘴的時候,咬他變成了吻他,那就尷尬了撒,我的手是繼續享受還是縮回啊,哈哈哈」
……。
半夜的時候我起來輕推她,
「艷,醒醒該吸氧了」
「我已經吸完了,你快睡吧,哥。」
我慚愧的躺了回去。
「艷,我想起朱生豪先生說的:‘醒來覺得甚是愛你"。這就是我現在想對你說的話,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了。」清晨看艷艷睜開了眼睛,我忙不迭說道。
小燕子輕笑,
「不許再叫我艷,否則我要從字典中查出,這世界上最肉麻的稱呼來稱呼你,特此警告。」
才女啊什麼名言都知道,在她面前我永遠自慚形穢,除了力氣、個頭、和飯量之外,我再無長處可以戰勝她。多虧她不是我的敵人,反而是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