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眼萬年
那一年,我畢業於一所三流本科大學,25歲以前,我沒有任何工作經歷,拿着那本還熱乎的畢業證書,開始了跟其他人一樣的求職之路。
這是一所小公司,老闆是當地賣特產發家的,跟自己的親弟弟合開了這家電子科技公司,我想我是計算機畢業的,走這家,估計成功概率會大點。
沒出意外,順利進去。除了面試一下,啥也不用看。我甚至一度懷疑,我可能只要初中學歷就行,因為從頭到尾,老闆沒有要我拿畢業證書出來,而招聘上寫的要求就是大學本科。
進了公司,加上兩個老闆,攏共五個人。我當時想走的,但剛簽了實習合同,溜之大吉,不是我的風格,且做且看看吧。跟我一起被招進來的還有另一個男的,比我大幾歲,胖胖的,個子比我矮一些,說是有四五年工作經驗。
除了他,還有一財務,女的,至少有那麼三五天,我不知道她長啥樣,只知道有個女的,坐裏面辦公室,沒去關注過。
兩個老闆,就不多介紹了,暴發戶,待人還不錯,除了讓我們做點有關軟件操作的事外,還特別指派我每天早上洗茶具。
因為剛畢業,又在讀大學的城市找工作,就跟另外兩個也在這裏的同學合租了個宿舍,每天過着朝八晚六的日子,順便提一句,由於我比他們的公司近一點,我負責了買菜煮晚飯,感謝他們讓我這廚盲,算是當上了半個廚師。
跟我一起被公司招進來的同事,叫小陳(主要實在不能叫老陳,不然他那外表,真的已顯滄桑了),經過幾天相處,覺得這人還行,挺老實憨厚的,兩個人的午飯就在公司樓下的快餐店解決,都是不寬裕的人,AA制,每天輪流買單一次。老闆黃總,偶爾也經常會跟我們一起在下面吃。但別想太多,沒請我們吃,偶爾我覺得不好意思,還得請老闆吃。雖然請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也總有些許好處,老闆對我明顯會更看重一點。天地良心,我那時候,可不懂什麼巴結討好,只是單純的覺得,老闆都這麼放低身份跟我吃路邊攤了,多麼平易近人啊,請他吃飯一下也多少還能說得過去,最主要,老闆還吃得不多,能承受,能承受。
每天上班打卡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茶具,無論用沒用過,我都得洗。跟我一起忙碌的,還有財務,她叫小悠,她負責拖地板、擦桌子這些,這是我跟小陳進公司前分配好的,老闆沒有再重新分配,也就這麼繼續着。
我和小悠就在走廊上穿插來去,兩人都只顧做自己的,偶爾她會告訴我一兩句邊邊角角的注意事項。小陳從打卡完,到坐在辦公桌上,就一直發獃,百無聊賴的點着鼠標,啥事也沒幹,這不怪他,實在是進公司的這幾天,他跟我,連點正事也沒有,老闆就讓我們干坐着,偶爾喊我們過去喝幾杯茶,聊幾句家常。
五個人的公司,老闆經常不在,我跟小陳坐外面,扯着閑話,算是彼此有了些初步認識。
我轉頭看向裏面的坐着的小悠,只看得到顯示器,不知道她幹啥,可能玩手機吧。日子就這麼在無聊與我的好奇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我每天上班都是從宿舍搭着公交,到站后在走一段路去公司,路邊攤買上早餐,邊走邊吃。直到一個新的周一早上,我到公司才發現,門鑰匙忘帶了,來了又有點早,只能打電話讓小陳快點來,結果這傢伙也在路上了,因為他深知自己不會是第一個到的,所以壓根不帶鑰匙上班的。
當時,真是把我煩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呢。過了十來分鐘,小陳來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突然感覺有點不對,這財務小悠,平常都是比我們還早的,今天咋了,還沒到,該不會請假了吧。
我趕緊拿起手機,第一次撥通了她的電話,我只問了一句,「你要到了嗎,我跟小陳都忘了帶鑰匙了。」。
她也只回了一句,「電梯,等一下。」。
三兩分鐘后她來了,她終於來了,第一次覺得上班守時,是多麼重要的美德!
我略有興奮的看着她走來,心裏只想着,「快點開門,我還要洗茶具。」
她可能有些詫異、有點手足無措的去翻包里的鑰匙,我就站在門邊,看着她的手拿起鑰匙插入門鎖,沒打開,重新換把鑰匙,又沒打開,又換回那把鑰匙,接着開。
我突然有點重重的看向她,她的側臉,有些慌張的樣子,有些皺眉思考的樣子,可能她覺得,這門在我們三人的注視下,也是變得緊張了。還好,隨着卡擦一聲,門鎖解開了。
那一刻,那張側臉徹底地刻在了我的腦里,打開門的瞬間,我只覺得這是我見過最美的側臉,那麼攝人心魄,我楞在了原地,迷失在那揮之不去的震撼中。
小陳看我沒動,推了我一下,嘴裏嘟囔着,「門都開了,怎麼不進去。」。
我還記得,我回答了他,很輕聲地回答了他,「你不覺得小悠很好看嘛?」,我想小陳當時壓根沒聽到吧。
果不其然,那天,我把老闆的茶杯摔壞了一個。小悠聽到聲響后,趕緊跑了過來,說了句,「你慘了,老闆很喜歡這些茶具,你摔壞了,老闆等下肯定生氣。」。我抬頭看着她,微微一笑,沒關係。
第一次,我悄悄地把她正面看得清楚了,談不上驚艷的臉,帶着那麼三兩點小雀斑,略卷的齊肩長發,身材消瘦,個子不高,總體來說挺可以的。
那時的我覺得,也許,這就是天使,我這不懂戀愛的人,終於有點開竅。我想我的人生第一春,它要來了……
那一整天,我記得老闆滿是幽怨的小眼神,還有我腦海里不斷浮現的側臉。下午下班,我走路回宿舍,不坐公交車,不知走了多久,忘了買菜,忘了煮飯,又多了兩個同學的抱怨。
僅是這個開門的側臉,我才知道比一見鍾情更深的是一眼萬年,直到很久很久,那側臉依然深埋我心,一度讓我魂牽夢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