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首立功天劍敗剩文 定密計程鵬淫衫耀(下)
卻說這姚子劍得了褚天劍捷報,說道大敗賊兵,提督江南十二郡兵馬,圍賊於建業城中,不日攻城器具完備,即當舉城斬賊來報。姚子劍心下大喜,一面令人傳喻褚天劍,叫他城破之日,切莫擾民,一面又下令排宴與百官同慶。席間更是令愛妃張衫耀陪酒,哪裏料到卻又引出一段是非來。
那張衫耀原系江陵鼎鼎大名的銷金窟醉迷舟上花魁,端的是鳳眼柳眉,口若櫻桃,膚賽凝脂,纖腰一捻,更有一對酥胸,雙手難握,軟綿似水,不知叫多少好漢傾倒。正是:
貂裘翠帽,一似出塞昭君;杏臉桃腮,不亞前朝賈氏。朱唇款動,開一顆櫻桃;皓齒輕掀,露兩行碎玉。湘裙緊系,恰像吳宮西子;金蓮緩步,渾如蓬島仙姑。
姚子劍為太子時巡查江陵,竟一見傾心,連宿三月。後來登基仍不能忘情,立時差人下江陵取來了張衫耀為妃。此時張衫耀在這大宴之中待客,卻有一人早被迷了心竅,思慮萬千,一雙識才慧眼只管打量這張衫耀,卻是這當朝宰相傅程鵬。
原來這傅程鵬乃是上界天機星降世,三歲便能識字,五歲便能吟詩,卻是那姚子劍東宮侍讀出身。後來長成,諸子百家無所不通,有經天緯地之才,初為柴桑令,恩威並施,律法與教化齊行,不出兩載,治理得井井有條,男女異路,目不斜視,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正是:
平生正直,秉性賢明。常懷忠孝之心,每存仁慈之念。戶口增,田野辟,黎民頌德滿街衢;詞訟減,盜賊潛,父老誆歌喧市井。攀轅截鐙,名標青史播千年;勒石鐫碑,聲振黃堂傳萬古。果然是慷慨文章欺李杜,賢良方正勝龔黃。
后姚子劍巡行江南,偶過柴桑,兩人談論起昔日情誼,又講些治國之道,各自大喜。姚子劍因思朝中亂黨甚眾,需得一個輔佐之人,遂聘傅程鵬入朝為郎官之職,收在府中。傅程鵬因而時常為姚子劍獻些計策,無有不中。那濤鐵怕他計較厲害,故在姚伯雲面前進了許多讒言,將他發回原籍江陵為民。
這傅程鵬乃是青年風流子弟,自然時常與一般的文人往青樓歌館玩耍。這醉迷舟乃是江南第一個銷金窟,傅程鵬如何不去?張衫耀昔日在醉迷舟上接客,恰恰是傅程鵬的相好。此日傅程鵬再見張衫耀,怎由得他不色心頓起?奈何禮法森嚴,張衫耀此時乃天子寵妃,他傅程鵬除了悶喝苦酒,愁腸滿腹又能如何?不過這百官大宴之中,傅程鵬身為當朝宰相,又是前途萬里的青年俊秀,自也難免為他人所打量。
適有那督造大將劉志秀,乃是上界天巧星轉世,慣會製作諸般機關。只是為了出身不好,始終不得重用,唯有那葷頓時常贊他。是以劉志秀素來與葷頓交好,葷頓事發后便一直藏匿於其家,苦於無計脫罪。此時劉志秀見傅程鵬只管把眼去看張衫耀,心下也已猜出了三分,在肚中琢磨如何巧用此事救助葷頓。那劉志秀正在琢磨,把頭一抬,卻見這宴中,另有一人的目光也是追隨着張衫耀不離分毫,不過此人卻是個光頭和尚。劉志秀認得這和尚乃是護國大法師紅輪上師。劉志秀暗暗奇道:這紅輪上師素來戒律森嚴,為舉國尊敬,便是勝過這張衫耀的婦人也未曾能動其禪心,怎地此時只管盯着張衫耀?
劉志秀思慮再三,摸不透紅輪上師之心,不敢妄加揣度,卻把這傅程鵬失魂落魄之狀看在眼裏。這張夫人昔日名動江南,劉志秀輕而易舉便打聽到了其入宮之前之事,心下已有了五分把握。一日請傅程鵬宴飲,席間便把話引向那風流佳人,故意贊那江陵醉迷舟上美人。劉志秀見傅程鵬聽得醉迷舟三字便流露出一股黯然之色,便知這事有七分了,謊作酒醉,嘆一口長氣道:「不過以下官看來,這醉迷舟上許多美女,卻並無一人及得那張衫耀夫人,只是可惜了這等人間尤物竟然落入宮中,深宮緊鎖,卻不得叫天下人享用,實在痛哉!」說罷,便把眼去瞟那傅程鵬。
那傅程鵬雖官拜宰相,年歲卻不過二十齣頭,風流個儻,畢竟仍是少年心性,這話正是戳着他痛處,哪裏忍得?撫掌擊桌,長嘯一聲,把一眾侍從嚇得不敢靠前,旋即仰頭把一杯烈酒灌下肚中,嘆道:「不得如此佳人,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又有何用!奈何!奈何!」
劉志秀一見,便知道事情已有九分了,遣開眾仆,對傅程鵬說道:「相爺休憂,下官有一人要請相爺一見。」劉志秀把手一拍,只見那簾後走出一員夜叉也似的彪形大漢,對傅程鵬納頭便拜,正是葷頓。傅程鵬一見葷頓,頓時酒醒了一大半。他年紀輕輕能做到宰相,怎是蠢人,暗叫一聲不好,把臉一沉,說道:「此事恕下官力所不及,幫不了了。」劉志秀被傅程鵬點破了心事,卻不怒反笑:「相爺幫我們,也是幫相爺自己。」
傅程鵬滿色陰沉,問道:「怎麼?」劉志秀附耳說道:「皇城外牆高不可及,宮內更是處處有精兵把守,相爺想要與張衫耀夫人幽會,本是絕無可能。不過以葷頓的身手,要進宮行崑崙紅拂之事,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傅程鵬心中已動,但嘴上卻說:「包庇重犯,劫走皇妃,可都是殺頭滅族的重罪。」劉志秀哈哈一笑:「不愧是當朝相國,果然頗知法度。不過,相國大人的拍案驚語,我這府中僕役十數人可都聽在耳里啊。依我天朝法度,不知該當何罪?」傅程鵬雙眉一挑,冷汗涔涔而下:「你待如何?」
劉志秀哈哈一笑:「當今聖上對相國大人恩寵有加,下官希望相爺能向聖上引見葷頓,免了重罪,更謀個一官半職。」傅程鵬沒料到葷頓不只是想脫罪,竟有如此大的胃口,冷冷說道:「葷頓乃是謀刺聖上的欽犯,是賞金萬兩的天字一等謀逆重賊。若是面見聖上,別說讓他謀個一官半職,連我都要被加上個「包庇叛逆,窩藏欽犯」的罪名,此事絕對不可!」劉志秀打個哈哈,又上前說道:「如今濤鐵殘黨作亂,聖上正是用人之際,我這個兄弟恰好有破敵妙計。傅相國只需引他面見聖上,後面的事我等自會處置,事成之後,相國更可得美人在懷,豈不妙哉?」
那傅程鵬思慮再三,權衡利害,終於開口道:「要我幫你們,卻也並非不可,只是不能讓葷頓直接面聖,卻得繞個圈子才能保得安全。」劉志秀聞言大喜:「相國大人請講。」傅程鵬疊起兩隻手指,說道只須如此如此,方可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