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空城計
宋遺憾抬頭看着頭上的「北門」二字,萬分無語道:「鐵牛哥,不是說好的走南門么?怎麼來北門?」
蕭青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你是剛出門不知道這江湖險惡啊,他讓我們走南門我們就走南門?知不知道反其道而行之這個道理?跟我走就對了。」
少年敷衍般哦了一聲。
兩人入城中后,見街道上一個人影沒有,兩側酒樓飯館花店布街也是出奇的安靜,宋遺憾不由有些后怕,雙手死死抓住蕭青河的衣角左顧右看,舌頭有些打顫問道:「鐵……牛哥,怎麼一個人影也沒有?這……揚州城難不成是座鬼城……」
聽到故人劍出鞘少許的聲音,少年識趣改口道:「蕭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蕭青河翻了個白眼,調侃道:「我說你小子平常不是挺勇的么?怎麼?這就慫了?」
宋遺憾死不承認硬着頭皮道:「我……我慫什麼?就算它是座鬼城,我……我就想知道,它……它裏面的女鬼長什麼樣……」
蕭青河撥開他緊握自己衣角的手,揶揄道:「喲,這麼快就飢不擇食了?」
少年無言以對。
宋遺憾越往裏走,心裏越是瘮得慌,就算擺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那座書里書外都名動天下的江南名城,少年也再無閑暇心思去慢慢欣賞。
「蕭大哥,要不……我就不進去了?」
蕭青河嘴角扯笑道:「我記得某人說過初出江湖很想見識一下江南揚州城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那個人是你吧。」
宋遺憾堅決不要臉,「蕭大哥可能年紀大了,記憶有些模糊了……那個人真……不是我。」
見少年一臉篤定的樣子,蕭青河淡定說了一句,「我這一身無處安放的劍意啊,好怕傷及無辜……」
聽到這,宋遺憾立馬乖順咧嘴一笑,「蕭大哥,還是把禿驢交給我牽吧,不然等下見到盧姑娘,多影響您玉樹臨風英俊瀟洒的光輝偉大形象啊!」
蕭青河一想也是,這麼久沒見,第一次的印象分很重要,這禿驢確實是丑了點,想通后他索性就把韁繩交給了少年。
少年接過韁繩后,忽然想起千華山下臨走前小女孩交給自己的花環,於是他對着那個正自整理着衣襟對着劍鋒當鏡面弄髮型的某人道:「對了,蕭大哥,這是那個小女孩托我說送給你的,剛好,你等下就要見到盧姑娘了,這麼久沒見,總不能空手套白……額,空手去見人家吧,你拿着送給盧姑娘吧。」
蕭青河撇眼一看,見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漂亮小花環,心中想着盧姑娘戴上它后肯定絕美的樣子,喜笑顏開接過道:「說得也對。算你小子有點良心。」
宋遺憾立馬拍着胸脯保證道:「我對蕭大哥的良心天地可鑒。」
「滾蛋。」
蕭青河負好佩劍,把花環藏在身後,吹着口哨,大搖大擺走在空無一人的千年古城街道上。
宋遺憾牽着禿驢慢悠悠走在身後靜靜欣賞着這座有着深遠歷史煙雨痕迹的江南名城,心中感慨頗多。
年少時讀詩,寫景詩中讀的最多的便是江南,可以說江南二字佔據了寫景詩中的半壁江山。
說到江南二字,人們腦海中浮現的大多都是那些絕美的事物。
不然怎會有詩人曾感嘆,「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生來人世,老在江南,想來頗是一樁值得欣喜的美事。
兩人走了不久,便來到了一座橋下。
自然便是舉世聞名的二十四橋。
二十四橋為單孔拱橋,漢白玉欄杆,如玉帶飄逸,似霓虹卧波。
書上說,二十四橋橋長24米,寬2.4米,欄柱24根,台級24層,似乎處處都與二十四對應。
宋遺憾抬頭便可見潔白欄板上彩雲追月的浮雕,橋與水銜接處巧雲狀湖石堆疊,橋的周圍遍植馥郁丹桂以及嬌柔弱柳。
橋下是碧波蕩漾,船影如雲。
使人不由遐想,若在月明之夜登臨,花燈如晝,遊人如織,畫舫舞女歌舞昇平歡聲笑語之下的二十四橋上該是人間怎樣的一座天堂。
只是對於如今的蕭青河而言,二十四橋明月夜再如何的富麗堂皇人間絕頂,卻也比不上此刻正煢煢孑立於橋上的那道倩影。
人間有江南,我亦有江南。
人間之江南,不及我之江南。
人間之江南有花期,我之江南永開不敗。
這場萬眾矚目的江南之約、這場無異於千里赴死的江南之約、這場冒了天下之大不韙的江南之約,終於在此刻,蕭青河看到那道風華絕代的背影之後,畫上了句點。
蕭青河咧嘴一笑,來到就是賺到,千里迢迢的風霜雨雪馬不停蹄千辛萬苦千難萬阻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畢竟大菜此刻已在眼前。
蕭青河屏氣凝神,緩緩沿階拾級而上。
這座二十四橋,他年輕時走過無數遍,卻沒有任何一次,像這次一般,令他走得如履薄冰。
宋遺憾牽着禿驢站在橋邊的街道上,看着平時吹牛不打草稿走路不看腳下的蕭青河走向自己喜歡的女子時那躡手躡腳膽小如鼠的樣子,簡直笑不打一處來。
但他很識趣的沒有笑出聲來,他怕那人真的惱羞成怒給自己來那麼凌空一劍,到時冤屈找誰說去。
年輕人還是惜命一點的好。
這是他自己的準則。
當然這是他在看遍天下之前,給自己的準則。
至於在看遍天下之後,他想,若是真的能看遍天下山河,死又何妨?
當然,如果能在看遍天下山河之後,再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那女子又恰好喜歡自己,那死一萬次都太少。
特地今天穿了一身青衣的絕色女子,像是終於從睡夢中醒來,慢慢轉頭看向了正在小心翼翼拾階而上的蕭青河。
兩人對視一眼。
蕭青河呆住了,像是看見了已經屹立於人間千萬年的那座江南在自己眼前盛開。
宋遺憾也呆住了。
這個女人他見過。
也就是一路上蕭大哥都跟自己滔滔不絕的講着的盧姑娘,原來他早已見過。
她便是導致自己只能提前下山不能繼續混吃等死的罪魁禍首。
那天在家鄉青銅村後山上威脅自己陪她看了一場落日,更是在最後打了自己屁股一巴掌的那個女人。jj.br>
只是當日她腰上的那把刀卻是已經不見了。
盧忘詩或許也已經瞧見了站在街道上正一臉匪夷所思看着自己的少年正是當初在小村落里陪着自己看了一場落日的那個少年。
只是她不動聲色。
她彎着頭看向蕭青河,笑得眉眼彎彎。
「蕭可愛,來得這麼慢啊……」
蕭青河臉上一紅,支支吾吾道:「路……路上……堵人……」
宋遺憾也不管她先前作何表現,只是看着這個觀感頗為不錯口語有些缺德的蕭大哥,像是發現新大陸般嘀咕道:「鐵牛哥……你也有今天……」
盧忘詩癟了癟嘴,張開手作勢要打道:「堵人你就不懂……
「咦,大劍仙了……」
蕭青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剛上的……」
盧忘詩嘖嘖稱奇道:「厲害了啊,蕭可愛。看來以後打不得你了。」
蕭青河連連辯解道:「怎麼會,還是……可……可以的……」
「我又不是隨便打人的人……」
蕭青河點頭:「對……」
盧忘詩臉上閃過得意的神色道:「怎麼樣?陸地大劍仙的感覺。」
蕭青河抬起頭,好像鼓足了千般勇氣,看向心心念念的女子,低聲道:「沒有今天看見盧姑娘開心。」
盧忘詩一把摟過他的腦袋,輕笑道:「油嘴滑舌的,是不是都是跟那姓鐘的學的?聽說,他有兩個貌美如花身材很哇塞的侍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們是對姐妹花,是個男人都會動心,怎麼?你不動心?」
感受到自己腦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蕭青河連忙紅着臉解釋道:「我真的沒有。我跟鍾兄只是單純的把酒言歡,根本不管也不知道他那兩個侍女長什麼樣子?」
盧忘詩眉毛微眺猶不信道:「真不知道?聽說她們兩個對你那可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啊……」
蕭青河哭喪着臉道:「我真不知道。」
盧忘詩嘴角微微翹起,口中卻是哼哼道:「果然不是個男人呢!」
蕭青河知道她又在暗中責怪自己沒有種,不敢在天下人面前承認自己喜歡她,心中是又焦急又自責。
「盧姑娘,我……」
「不用說了,我也不想聽。幫我看一下浮漂。我眯一會,等你太久了,困死我了。」
盧忘詩擺擺手,竟然真的靠在一根樑柱上,閉上了眼睛。
蕭青河傻傻笑着,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喜歡的女子。
兩人好像已經很久沒見,又好像沒有離開過。
微風吹過,女子的睫毛微顫,好像全天下的花一下子要從那雙風流嫵媚至極的眼眸里掉落開來。
宋遺憾看着他一副傻憨憨的模樣,不敢想像之前他還是個伶牙俐齒的大俠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