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捉蟲)

第47章 第 47 章(捉蟲)

1976年二月。

局勢越發緊張了。

顧長鳴到了明老爺子那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連去家裏喘口氣都沒有,就來到了明老爺子這裏。

雖然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抓了歐陽,但是往深里想,又何嘗不是針對他們這些老傢伙們呢?

二號首長才剛剛去世一個月,那邊就已經生了這許多事情。

顧長鳴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大街上連走動的人都少,大家能呆在家裏,那都是盡量的呆在家裏,風雲涌動,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擔驚受怕的事?

在北京,誰都關起門來,不敢輕易攪進那場風雲中。

顧長鳴在去明老爺子的路上,看到街上的冷清,心裏沉了又沉。

直到到了明家,他的心沉都還沒有恢復過來。

看到顧長鳴的表情,明老爺子就知道了他因何而來。

問了一句:“回來了?”又道,“你都知道了?”

顧長鳴問:“到底怎麼回事?”語氣又急又怒,聲音卻又壓得極輕。

明老爺子看了一眼在那邊幹活的保姆李媽,轉身往書房的方向走。

顧長鳴也跟上,就到了書房,房門被關上。

明老爺子的這間書房,隔音效果非常的好,在外面偷聽,一般情況下是聽不到的,這也是在特殊時期,為了防止有間諜潛入,竊聽到重要的機要消息。

哪怕房子裏又有警衛員時刻警惕着,李媽又是自己人,但明老爺子是個謹慎人,特別是經歷過早期被軟禁的事情后,有什麼事情,他從來不會在外面客廳說,而是會回到書房裏。

顧長鳴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北京發生了什麼事?”

明老爺子道:“你是聽說了歐陽被抓的事?”

顧長鳴點頭,“我打過一個電話回歐陽家,是阿雪接的,我才知道歐陽被抓了,不是軍管處下令抓的人,而是地方。”

明老爺子道:“是她下的命令。”她是誰,他和顧長鳴都心知肚明。

顧長鳴道:“她干涉這事做什麼?”就有些頭疼。

明老爺子看了他一眼,“當初你我的事,不也與那人有關?”

只是他和顧長鳴脫險了,如今換歐陽罷了。

誰知道,將來又會有多少軍隊將領被拉下水,又有多少人能夠保住如今的地位?

明老爺子和顧長鳴算是幸運的,他們當時當即立斷地採取了措施,又有二號首長保他們,最後才能夠保全兩家人。

其他人呢?

歐陽如今就是屬於這種情況,臨了,退休了,卻又被人揪住了錯處,被抓了進去。

這是剛剛開始,還是會加大力度?

這誰也不知道。

明老爺子和顧長鳴心裏都有着深深地擔心,這個事情到底什麼時候會是個頭?

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所有跟他們作對的人,都要一個個地拉下馬嗎?

明老爺子能夠想到的,顧長鳴又何嘗想不到?

他問:“歐陽到底怎麼會被抓的?”

這也一直都是讓顧長鳴不解的,如果要抓,早就把歐陽抓了,在他還在位上的時候,就把人抓起來了,為什麼會等到現在?

在位的時候,影響大,下面多少部屬,又有多少人脈。但退下來后,雖然很多時候,面子依然在,很多人也願意買他的面子,但是終究不如在位時權利大,很多事情直接命令就是了。

明老爺子眉頭也深深地皺着:“是田中梅子交待出來的。”

“田中梅子?”顧長鳴第一反應就是,她又在搞什麼貓膩。

不得不說,最了解田中梅子這人的,還是顧長鳴,畢竟跟她夫妻了七八年,哪怕跟她沒有睡在一張床上,但依然還是了解一些的,特別是在顧長鳴特意去了解的情況下。

在他眼中,田中梅子可是個死硬分子,純粹的軍國主義者,她怎麼可能會突然交待?

如果說坂田杏一郎在被背叛的情況下還有可能交待一二,但田中梅子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哪怕就是死,都要替她的帝國盡忠,替她的天皇盡忠,是絕對不可能交待出什麼。

如果有這種可能,那就要考慮,她是有什麼陰謀了。

突然攀咬上歐陽,是因為歐陽身上有着什麼她需要的,或是在掩飾什麼,掩護什麼人?

不得不說,顧長鳴還是猜對了一些真相。

“她怎麼會跟那人接上頭的?”這是顧長鳴想不到的,也是擔心的。

軍內也保不住了嗎?已經有着那人的眼線了嗎?

“是審訊當天,她派人過來了。”明老爺子整個都沒有了力氣一般,靠着椅背,化為了一聲嘆息。

顧長鳴也沉默了,她的手果然已經伸到軍隊了嗎?

那下一次,又會是誰倒霉?

顧長鳴正要說話,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驚着了顧長鳴和明老爺子。

兩人同時抬頭往門口望去。

明老爺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走了過去。就見到保姆李媽站在門外,手裏提着一個茶壺和水杯。

“首長,我過來送茶。”

明老爺子拿過茶壺與水杯,就讓李媽下去了,然後關上了門。

顧長鳴望了過來:“她可靠?”

“李媽是明家那邊派過來的,在明家三十年的老人了。”沒說可靠也沒說不可靠,只是平鋪只述。

顧長鳴“嗯”了一聲,只是道:“如今非常時期,小心為上。”

這些,明老爺子自然都知道。

他給顧長鳴倒了水,又道:“歐陽這事,你怎麼看?”

“歐陽是冤枉的。”顧長鳴道。

明老爺子道:“我知道,我們這些老傢伙們都知道,好幾個老夥計已經聯名告到了三號首長和葉元帥哪裏。”

顧長鳴心一動,問道:“三號首長和葉元帥怎麼說?”

“你也知道,三號首長已經不管事,他老人家身體也不好,好幾次都被送進醫院了。”明老爺子臉沉着,“但他老人還是第一時間為這事運作,親自去見了一號首長。”

顧長鳴卻依然擔心,畢竟這是那幾個主抓的,真的能讓那邊收手?

明老爺子喘了一口氣,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那邊多少是收斂了點。”

至少不敢再明目張胆的,說要冤枉誰就冤枉誰。那這天下還不亂套了?

——其實,這個天下已經亂了。

這不是,一號首長那邊已經知道了這事,歐陽這事,遲早也能夠平復。

顧長鳴卻並沒有明老爺子那麼樂觀。

如果那邊真的收斂了,那麼就不會關着歐陽,而是會放了歐陽。

但人家連夜就把歐陽提到了北京,這就是不想讓軍管處插手。

一旦軍管處插手了,那麼歐陽這事也就不是事了。

明老爺子道:“還是因為沒有證據。”

證明歐陽冤枉的證據。

顧長鳴卻覺得諷刺。

抓人的沒有證據就把人抓了,只因為一個特務交待了歐陽所謂的“有罪”。

而受害者卻要拚命找證據證明自己清白。

這算什麼事?

證明自己清白,這怎麼證明?

那就只有把真正的特務抓出來。

就算真把特務抓了,也不能證明歐陽,這就是一個沒有頭緒的案子,是莫須有。

明老爺子也沉默了。

因為這是一個難題,這也是這些日子,他着急上火,卻無可奈何的原因。

這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當年的困境。

他們當年也如現在的歐陽,百口莫辯,自己證明自己,怎麼證明?

好在,最後他們是突圍了出去,那歐陽呢?

歐陽怎麼辦?

“這就是我這次過來找你的原因。”顧長鳴沉吟道,“我這次過來,不只是問你有關歐陽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配合我。”

明老爺子望了過去,就聽他道:“我這裏有證據證明,歐陽是被冤枉的,但我必須要見到歐陽。”

明老爺子是知道顧長鳴的,不會信口開河,沒事打事,他說有證據,那就一定是找到了對己方有利的證據,他頓時坐直了身子:“什麼證據?”

顧長鳴把當初小王彙報給他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要知道當初那個警衛員是誰,找到那人,就能夠找到真正的特務了,歐陽就能夠出來了。”

明老爺子卻並沒有他那麼樂觀,他提出了幾個問題:“如果當初田中梅子敲那組密碼,只是亂敲,或是一種試探呢?想將水攪渾呢?”

顧長鳴道:“這事我也想過,但是那個警衛員肯定是有問題的。沒人知道那人是誰,歐陽怎麼會帶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也是我想要問歐陽的?他是被威脅了,還是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有問題?還是被矇騙了?這都需要我們了解清楚,只要知道了那人的情況,那麼我們就可以就着那人往下查了。”

明老爺子沉吟,突然抬頭道:“如果那人有問題,那就可以解釋田中梅子為什麼突然揭舉歐陽了,只有歐陽被抓起了,那麼我們就沒有辦法再去查那個警衛員了,那這人就可以安全地潛伏起來了。”

顧長鳴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否則田中梅子好端端地,為什麼突然就要揭發歐陽,沒有目的她費這個心思做什麼?

只是有一點事值得深思,田中梅子是怎麼知道他們懷疑了那個警衛員了?

這事只是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也就問了這警衛員的事,這怎麼突然就讓人抓了歐陽了?

或是,只是一種巧合,那邊怕這警衛員暴露,為了更好隱藏,所以才舉報了歐陽。

但這也說不通,如果真的那麼擔心暴露,當初又怎麼會出現在歐陽的身邊,跟着一起到順縣,這裏面肯定是有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不得不而為之。

那麼問題就又回到了原點,田中梅子是怎麼知道,他們這邊懷疑了那個警衛員?

當時他也只是找了幾個人問問而已,其中還是他自己的警衛員。

顧長鳴呼吸一緊,那麼有可能他身邊確實是有一個未知的危險成分存在。

他們去重慶的事,也是那個人泄密的,如今歐陽這事,也是受他這邊連累的。

想到這種可能,顧長鳴就深深的自責。

如果不是他這邊想到了那個警衛員的可疑,而去懷疑歐陽身邊的人,既而想要調查,那麼就不會讓那個隱藏的人,把這件事情捅出去。

只要這個人沒有抓到,那麼他就連去找明霞留下來的證據不行。

他總不能什麼人也不帶,自己一個人跑過去,那更危險。

顧長鳴將自己的猜測,還有擔心,都跟明老爺子說了。

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他一個人查這事容易露出馬腳,被對方探進來。

找一個人商量,比如明老爺子,他的心眼比篩子還多,肯定是可以想出辦法的。

明老爺子想了想:“這事很重要,我會想辦法,讓你見一見歐陽。”

至於怎麼辦到,又如何辦,明老老爺子沒有透露。

顧長鳴也是非常的放心,知道只要明老爺子答應下來,那麼他就一定能夠見到歐陽的。

這是明老爺子的底氣,他在人脈認識上,比他廣多了。

當初抗戰時,顧長鳴只是一個小小的團長,明老爺子就已經在軍部供職了。

頓了頓,明老爺子又道:“這事這麼重要,當初小王跟你說了的時候,你怎麼不控制起那個警衛員?”

如果是他,一早就控制了那人。也不會讓這事顯得被動。寧願錯抓也不放過,對待特務這事上,明老爺子一向就分外重視。

顧長鳴有些愧疚:“當時田中梅子馬上被捕,我就處理這事了,就把那事給略過了,是我的疏忽。”

當時事件一件接一件,小王過來說的時候,他在腦海中也確實閃過這樣的想法,但終究被田中梅子的事給影響了,錯過了最佳抓捕時機。

現在想想,當初田中梅子挺而走險,未必沒有吸引他目光,聲東擊西的想法。

或者,田中梅子早在那時就被當了一枚棄子?

坂田杏一郎也是。

想到這,顧長鳴的臉色不十分的好。

特務真是囂張至極。

明老爺子道:“在我沒有安排歐陽見你之前,你對歐陽那個警衛員的懷疑這事,就不要再透露出去了。”看了他一眼,“看來你的身邊也不幹凈,還是儘早想辦法把那人揪出來吧,否則你這很容易壞事,也非常的被動。”

顧長鳴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不用明老爺子說,他也知道這事的重要性。

在自己的身邊,竟然還有特務。

到底怎麼安排過來,他不知道,但是能夠跟田中直接對話,只怕級別也不會低,至少是個大特務了。

只要抓到這人,那麼田中梅子那邊,至少能夠折掉了一條手臂。

想到這,顧長鳴頓時激動起來,他就與明老爺子商量起了這事。

雖然他們是比較被動,敵在暗他們在明,但只要把這個人查出來,那麼就是他們在暗對方在明了。而且也可以利用那人傳遞假消息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諜中諜呢?

顧長鳴能想到的,明老爺子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他的性格更加的內斂,身處高位后,性格更加的內斂,特別是在明家遭遇那樣的災難后,他的性格已經被他很好的隱藏了起來。

“你跟我說說,你總共跟幾個人說了這事。”明老爺子又道。

顧長鳴頓時坐直了身子,他知道這其實是可以排除法的,去掉絕對信任的,那麼剩下的就都可能是間諜了。

顧長鳴道:“當時我想到了那個警衛員的身份有異,最先詢問的就是小徐——我的一個警衛員。”

他沒有說出,自己因為懷疑過小王,就沒有把這事告訴小王。

“你只告訴了小徐?”明老爺子沉吟。

顧長鳴點頭:“我當時確實只告訴了小徐,後來我打電話給歐陽,就得知了他那邊被抓的消息。”

“中間沒有人出現過?”明老爺子問。

顧長鳴沉思,將那天的情況,一一地重新過濾了一遍。

當時除了小徐,還有一個掃地的跛腳,但那個跛腳,卻是離着十幾米,他們這邊說話的時候,聲音也輕,沒有大聲嚷嚷,那邊理應不可能聽到。

對了,在幾十米處的大門邊上,還有一個種花的小老頭。但那人是個聾子,更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明老爺子卻說:“不管是十幾米處的跛腳,還是幾十米處的那個花匠,咱都不能大意,都需要調查。當然重點是你的警衛員小徐。”

顧長鳴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特務是無孔不入啊,只要能夠得到情報,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情況,都會往縫隙鑽進來。

於是顧長鳴和明老爺子二人,開始做起了計劃,捕捉那個內奸特務的辦法。

……

顧寧寧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大人還好,小寧寧只是小孩子,覺多,精力也沒有大人充沛,是一路睡着過來的。

等到到家的時候,早就已經睡得沉沉的,什麼也沒不知道了。

根本不知道,漫延在顧家的那種緊張的氣氛,更不知道歐陽老爺子被抓了,能不能出來,都是個未知數。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肚子也餓了。

聽到爸爸正跟媽媽在說話。

顧明華在問着寧芝,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

工作還順利嗎?

有沒有人欺負她?

寧芝道:“欺負我的人倒是沒有,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輕易不跟人發生衝突的。我們婦聯,知道我身份的也就那幾個,知道我成分不好的,也就只有婦聯主任。”

顧明華點頭,寧芝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她就不是一個能夠跟人發生衝突的性格。

當年在姜泰壩的時候,就在那些知青點裏,也有人會擠兌她,只因為當時她是最漂亮的一個,也是最得其他男知青青睞的一個,就有一些女知青對她很有意見。

就捧高踩低,又拿最臟最難做的活扔給他,美其名曰這是給她機會,讓她體現自己的價值。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們就是欺負她,孤立她,還有讓她害怕。

而顧明華就是在那個認識的寧芝。

那天,他也是去地里,正好就看到了偷偷地抹着眼淚哭泣着的寧芝。

她就這樣蹲在地上,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一雙眼睛已經被哭得跟個熟桃子似的,通紅通紅的。

他的心就這樣顫了一下。

可能是同病相憐吧,也可能是當時她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他默默地幫着她幹了那些活。

後來又遇見了幾次,依然是她被人欺負,幹着最累最苦最髒的活。

他二話沒說,也幫她幹了。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意。

後來他向她表白,想要娶她。

那個時候顧明華是緊張的,就怕她拒絕。

畢竟在他的心裏,寧芝是最美好的,人長得漂亮,又有文化,身材也好,這樣百里挑一的姑娘,而他卻是一個在別人眼裏大字不識的農民,自己真的配不上他。

但是讓人驚喜的是,寧芝答應了。

後來她告訴他,她當時也是對他一見鍾情,卻也擔心他看不上她,因為她的成分不好。而他雖然家裏窮了點,卻是根正苗紅的三代貧農。

兩人的結合,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知青點裏那些男知青們也傻眼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美好的姑娘,竟然會嫁給一個地里刨食的農民。他們以為,她肯定會在他們這人之間選擇,再不濟,那也肯定會選擇條件好一點的。

但是顧明華,當時還被范老頭范老太壓制着,沒有分家,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做主,沒有任何的前途。

就是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打敗了他們。

這讓他們很惱火,覺得是顧明華折辱了他們。

這是羞辱。

顧明華至今還記得,他們結伴而來,過來找他打擂台的情景。

寧芝自然也不會忘那天的情景。

那幾個男知青,不只自己過來了,還有模有樣地還找了一個本地的讀書人,過來當裁判。

他們要折辱他的,就是有關知識的,而不是地里的活計。

他們也知道,如果是比試種地,那麼他們必死無異。別說是他們了,就算當地別的社員,也只怕比不過顧明華,在種地上,姜泰壩就沒有人能夠比得不過他的。

他們自然就拿自己最擅長的過來比,為的就是狠狠的羞辱他。

為此,寧芝第一次發火,她罵他們卑鄙。明明知道顧明華沒有上過學,卻還要拿課本上的知識過來考他,這不是羞辱又是什麼?

當時顧明華阻止了她。

對於這些人的發難,顧明華卻一點也不擔心。

甚至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永遠都是這麼的胸有成竹。

也正是這一點,寧芝才更愛他。

可想而知,那天那些男知青們敗得很慘。

那些男知青慘白着臉問:“你不是沒有上過學嗎?”是啊,明明沒有上過學,為什麼他們這些高中畢業的知青,都比不過他?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妖孽?

當時的顧明華道:“是啊,我沒有上過學,但不代表我不識字,也不代表我不知道這些知識點。”

是的,沒上過學,就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真正的文盲。

那個時候,那些男知青誰也說不出一句話,灰溜溜地退出,離開。

從那之後,再不說跟顧明華作對。甚至連看到他,都是遠遠的避開。

也不敢往外面宣傳,顧明華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裝沒上過學,扮豬吃老虎。

心裏痛不痛恨,沒人知道,但絕對不是喜歡。

寧芝是真的性格軟綿,顧明華是因為范家的原因,故意裝性格老實,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性格內斂,敢懟會懟,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就算當場吃虧了,他也會找時間去找回場子來。

特別是對范家,小時候那是沒辦法,他還小,力量不夠,只能偽裝,等到長大后,雖然依然被范家克制,但是他卻能夠想辦法回擊了。

雖然想了很久,其實也才過了幾秒。

在寧芝說起單位事的時候,顧明華已經收回了思緒,“我還真擔心,你被人欺負了去。你的性子太軟綿,我真怕你像當初在知青點一樣,被人欺負。”

寧芝顯然也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她被人欺負,最後被顧明華找回場子的事。

她臉微微一紅:“那都是過去了。那個時候也不是我真的性子軟綿,任由別人欺負,也是因為我成分不好,有些事情能不發生衝突就絕不發生衝突。但是後來證明,不是你願意退讓,別人就能夠放過你的,只會認為你更好欺負,然後可着勁地更加欺負。”

特別是當初她被范小花推到的事。

可不就是因為她的性子實在太好了,輕易不敢跟人發生衝突,范小花就是找准了她這一弱點,可着勁兒地欺負了她,把人摔倒在地上。

但凡那時她硬氣一點,范小花也不會那樣大膽地推倒她。說起來,都是她自己的原因。

“我現在已經改了很多了,再不會在別人欺負的時候,默不作聲,我已經學會大聲說不了。”寧芝小聲道。

顧明華道:“寧芝你要記住了,你是顧家的兒媳婦,不說老爺子的身份擺在那裏,如果你被人欺負了卻不反抗,別人只會笑話老爺子,笑話我,而不是去笑話你。”

寧芝點頭。

顧明華又聊起了這次去重慶的事,說起了那場大爆|炸。

寧芝緊張地問:“你沒事吧?還有寶寶?”她關心的,無非就是丈夫女兒,還有公公的安全。

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至於別的,她真的是不放在心上的。

顧明華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在顫抖,似乎被他剛才的話嚇住了。

他道:“沒事的,我和寧寧還有老爺子都沒有事的。我們當時並不在那山洞,而在別的地方。那次下去,老爺子也不允許我和寧寧下去,說那裏太陡了,我們就呆在外面就行。發生爆炸的時候,我們人離得遠遠的,就是那裏有幾個戰士受了傷,只有一個輕傷,別的都是重傷員。”

但寧芝還是擔心。

就剛才聽他說的,她都覺得當時的情景有多麼的驚險。

連那麼遠,都是能夠感覺到那種地洞山搖般的爆|炸,可以想像當時在那個山洞裏裝了多少炸|彈。

只是有一點奇怪,裝了那麼多的炸|葯,發生爆|炸的時候,離得最近的戰士們,竟然只是受傷,這得有多幸運不是?

顧明華道:“按戰士們的說法,是他們運氣好,當時正好站在唯一的安全區,那裏有着天然的岩山阻擋,正好就擋住了那波大爆|炸。

寧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那幾個戰士的運氣也實在太好了。

顧寧寧剛好醒來,聽到的就是父母講的這個。

她用力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誇我!這全是因為我。

顧明華和寧芝當然是不知道顧寧寧的心理,更不知道她那些肢體語言代表着什麼。他們少部分時候能夠看懂顧寧寧的肢體語言,但大多數的時候是看不懂的,只能連蒙帶猜才行呢。

顧明華道:“不去管這些,總之他們比較好運。如果他們真的發生什麼不測,老爺子只怕又要傷心了。”

頓了頓,他算是看明白了,別看老爺子脾氣那麼爆,其實他的心很軟,看不得他的士兵受傷,特別是看不得他的士兵是因為他才受傷。

如果當時不是老爺子突然退出來,來另一個山洞找他們,那就還在第一個山洞裏,那麼發生不測的人,就有可能包括了老爺子。

而老爺子一直都認為,這些炸|彈對付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他身邊人。

所以,他是真的很佩服老爺子的,他是真正的英雄,也是真正的愛民如子,愛兵如子的。

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樣,只不過是裝裝樣子。

顧明華又提到了歐陽老爺子,說到了歐陽老爺子被抓的事情。

說到這事,寧芝也道:“這事,我也知道,那天顧華突然來家裏,想要找爸,在知道爸不在,就匆匆地離去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顧明華眉毛一挑:“顧華被放出來了?”

寧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早就放出來了啊,這事爸沒跟你說嗎?顧華登報,跟范老頭那邊斷絕了父子關係,沒多久,他就被放出來了,我估計跟歐陽老爺子脫不了關係,當然也可能不是。”

顧明華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當時他一直都在農業局的實驗室里,觀察着那些水稻的病蟲寒情況,也就沒有把多餘的精力放在了顧華身上。畢竟那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他沒必要還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顧華是不是被放出來,那也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不說顧華被捕還是老爺子做的手腳,就算他真的又回了顧家,跟他一起住在顧家,他也不會拿正眼去瞧他。

寧芝道:“如今的形勢真的是越來越緊張,就算是我們婦聯,現在都是不敢輕易出去處理民眾的那些事,能呆在單位里,就一定呆在單位里,出去就有可能撞上那些小將,也撞上那些革委會的那些人。

畢竟這裏是北京,是離政治核心最近的地方。

這裏的人,當官的多,像老爺子這樣的職務,在別的地方可能已經是一把手二把手了,但是在北京,那也只是普普通通。

顧明華頓時坐直了身子。

就連顧寧寧也來了精神,開始傾聽起了媽媽的訴說。

寧芝道:“明華你不知道,自從二號首長去世后,北京城真的到處都迷漫着那種很低迷的氣息,那種壓迫感一天比一天重了。”頓了頓,又湊近顧明華的耳邊,“我聽說,這是因為高層要出手了。”

高層是誰,不是他們知道的,出手什麼,更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關心的。

顧明華卻想到很多。

他畢竟比寧芝知道得更多。跟隨老爺子去重慶的時候,很多的機密事情,老爺子也是撿能說的,跟他說了的。

有些事情,不是底下的人能決定,哪怕像老爺子這樣的身份地位,都得靠邊站。

可想而知道,當時高層那邊是個什麼情況,顧明華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血雨腥風。

老爺子不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或許也是為了保護他吧?

他還記得,老爺子說他留在順縣是對的,北京這邊形勢太不容樂觀了。

如果可以,他可以把寧芝也一起帶回去,婦聯那邊的事,他這邊會處理,會給她請一個長假。

在這樣的形勢下,大家有避回老家的想法也正常。

就算到時候真的工作也丟了,那麼等以後形勢明朗了,那麼再重新找就是了。

當時顧明華反而不像以前那樣地堅持,要留在順縣了,他不能讓老爺子一個人留在北京,去面對所有的壓力。

而他這做兒子的,卻躲在老父親的背後,做那個什麼都不付出,只想要享受的人。

當時老爺子說,這事以後再商量。

直接就回絕了他要一起來北京的事。

顧明華嘆了一聲。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能不能讓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喘口氣啊。

顧寧寧默默地聽着。

也在心裏想着。

她記得那本原著里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片斷,說當時形勢很緊張。

抓了很多人,都是高層。

最後引得幾位首長一起出手了,才把這樣的事情壓制在最安全的狀態。

但有些人還是死了。

顧寧寧又想起了那個叫歐陽的老爺爺。

她對他的印象還是蠻深的,老爺爺對她挺好,還給她買禮物,看着她的目光,是和善的,沒有一絲惡意的。

雖然老爺爺跟爺爺兩個爭吵得厲害,似乎是鬥上嘴上癮了,但兩個人之間只是很單純的鬥嘴而已,沒有一絲一毫的火|藥味。

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歐陽爺爺,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是顧華的老丈人,沒有別的。

還給顧華托關係,把人放出來,這是顧寧寧心裏最不喜歡的。

但如今聽爸爸的意思,這個歐陽爺爺被抓了?

就整個人愣住了。

她雖然不喜歡他,但不代表希望他被抓啊?

小傢伙一雙眉毛緊緊地皺起,心裏煩惱極了。

原著里,歐陽爺爺是沒有被抓過的,因為是顧華的老丈人,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在別的高層被抓了不少,他卻依然悠哉悠哉,可舒服了。

就連爺爺,在原著里都被約喝茶了。

差點就進去出不來了。

顧寧寧突然就擔心起了爺爺。

爺爺會不會如原著那樣,被人抓起來啊?

因為這份擔心,顧寧寧就一直翹首以盼着顧長鳴的回來。

但是她等了一夜,也沒有見到他回來,這就讓她更加擔心起來。

顧長鳴沒有回來,倒是等來了另一人回來。

那就是小王。

他風塵僕僕的,滿眼的疲倦,問顧明華:“首長呢?”

顧明華見他一身倦意,讓他休息休息,老爺子去了明家了,很快就能夠回來。

小王卻等不及,也顧不得休息,而是直接就趕去了明家。

但是在明家並沒有見到顧長鳴,所說是去軍管處見歐陽老爺子了。

小王就猜到了顧長鳴的打算,眉頭皺得更緊了,直接就去了軍管處。

人沒有見到,卻被人攔在了門外。

以他的身份,是進不了那處的。

在門口,他見到了小徐,小徐也被攔在了門外。

見到他,小王眉頭就再松不開,劈頭蓋臉道:“你就是這樣保護首長的?”

小徐被罵得莫名其妙,卻見小王不知道掏出了一個什麼證件,那邊軍管處的哨兵就把他放進了。

小徐瞪大了眼睛。

都是警衛員,小王怎麼能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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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被豪門認回去后[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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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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