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規矩不破
賀蘭誠去書院的事,賀連均也不過是提了一嘴,但見虞青枝這麼放在心上,他心裏還是忍不住一暖。
趁着虞青枝低頭的功夫,他道:「阿誠還能在家裏幫幾天忙,不必這麼著急。」
趕着過來給虞青枝送點心的賀蘭誠聽到這話,轉了轉眼珠子,心裏主意正的很,上前對虞青枝道:「嫂子,你就聽我哥的,我這兩天在家裏獃著還能幫你和姐姐,不用那麼早去書院!」
「那怎麼行?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虞青枝緩緩搖頭,心裏是堅定主意,一定要把賀蘭誠送去書院。
在她那個時代,像賀蘭誠這麼大的孩子也該進幼兒園,更別說古人啟蒙早,到他這個年紀還沒去書院的人寥寥無幾。
虞青枝把賀家當成自己的家,自然不會虧待賀家人。
可賀蘭誠見她那麼堅定,忍不住嘟着嘴道:「可是我聽說讀書很無趣的,大哥這麼聰明,還說他小時候總是被先生罰……唔!」
「多嘴。」
賀蘭誠話還沒說完就被賀連均抬手捶在腦袋瓜子上,痛的叫出聲來,捂住腦袋,后之後覺地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而虞青枝也聽出了他話里的不對勁,上下打量着賀連均,問道:「你小時候還去過私塾?」
「沒有。」賀連均搖頭,「是村裏的公學,有個屢試不第的老秀才在哪裏教書。」
他硬挺的五官被誠懇的目光柔和,虞青枝竟生不出半分懷疑。
不過賀連均說的公學,她倒是有印象,每次回清水村的時候都能在村口聽到朗朗讀書聲,起初她還以為只是私塾,沒想到是村裡辦的公學。
看來這些村子雖然偏僻落後,但對讀書的態度還是很正的。
可惜虞青枝對這些東西不了解,因此她也只能依靠賀連均。
「既然你讀過書,又認識私塾的老先生,不如幫阿誠找書院的事就交給你吧。我們阿誠這麼聰明,一定要去最好的書院,絕對不能耽誤他。」虞青枝看向賀蘭誠,鄭重其事地開口。
殊不知這在賀蘭誠看來,無異於把他推入火坑,但他深知大哥的性子,大哥肯定是會讓他進書院讀書的,更別說大哥對嫂子唯命是從,更不會幫他逃學了。
看着賀蘭誠滿臉鬱悶的縮着腦袋離開鋪子,虞青枝忍不住笑出聲來。
為了不讓賀蘭誠發覺,她還特意躲到賀連均身後。
「你方才是逗他的?」賀連均也後知後覺。
「倒也不算,書還是要讀的,只不過沒那麼著急罷了。方才瞧見他排斥讀書,所以才生了逗他的心思,你放心,我不會縱容他的。」虞青枝向賀連均表明態度。
賀連均轉身看着她髮髻上素凈的簪子,點頭道:「我信你。」
暗地裏,他卻在琢磨是不是該給媳婦兒買一根好看點的簪子了。
「對了,連均,你會撥算盤嗎?」虞青枝的話打斷了賀連均的思索。
聽到聲音,他回答道:「會上一些,簡單記賬並無大礙。」
「那就行。」虞青枝把自己手裏的賬本推給他,「我教你這種新式記賬法,等供香的店鋪開業,那邊就交給你了。」
沉水香鋪這邊賣的多是時興的香囊、香珠,買的人也是姑娘小姐多,賀連均一個大男人不適合在這裏。
不過售賣供香的店鋪多是面向寺廟道觀,就算是平日裏,也是給自家先人上香的百姓購買居多,換成虞青枝反而鎮不住場子。
一聽到過不久就要和自家媳婦分開,往常就算沒黏在一起也無所謂的賀連均心裏頭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但他也知道這在所難免,只好悶聲應下。
這個剎那,他倒是懂了方才阿誠的反應。
不過為了新店開業,虞青枝沒有立刻把賀連均攆去供香店鋪,而是藉著沉水香鋪的火爆宣傳了一下那家店,才讓賀連均把人帶去。
這下一家店的熟客變成兩家店的熟客,兩個店鋪之間的優惠還能共通,不少客人紛紛選擇沉水香鋪,一段時間下來,生意竟也沒有受多大影響。
不過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沉水香鋪架子中間擺着的六月花盒。
因為這套花盒,不僅周娘子天天過來打聽,還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姑娘也讓丫鬟小廝過來詢問,得知花盒要到一個半月之後才售賣,便有不少人先過來加價了。
聽着隔壁喊出的加價聲,周娘子的白眼忍了又忍,還是翻到了天上去。
小聲的對着隔壁店鋪啐了一口,周娘子才強行咽下這口氣,可轉頭就瞧見李嬸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嚇得她罵了一句國粹。
把驚慌失措的心情平復下來,她拿扇子拍着胸脯,惡狠狠的瞪回去問道:「你是死人啊?走路沒聲音的!」
「周娘子這話說的就難聽了,那不是瞧着您對沉水香鋪太過不滿,我這才沒敢出聲嘛。」李嬸上前說了兩句好話,把周娘子的氣哄消了,這才道,「上回您不是讓我給你想主意嗎?我這就想到了一計。」
周娘子這才想起上次沒能繼續的話題。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嬸,想到自己從虞青枝口中打探來的消息,心中成算又多了幾分,擺出一副心高氣傲的架子,道:「你說說看吧。」
見她對這個事還有興趣,李嬸忙開口:「雖說她店鋪里的人多,可能店鋪里的人也不少啊,又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香鋪里的香味,總有那麼一兩個不喜歡的。總不能因為他在你家旁邊開店,將您這兒的綉品都熏上味兒了,您就不做生意了吧?」
一聽到這提議,周娘子滿心只有兩個字——呵呵!
她猛地一抬扇子,直指李嬸面門,冷笑一聲,呵斥道:「姓李的,你個臭娘們別以為我不知道,說來說去還不是讓我跟虞青枝斗,算什麼法子?這種法子我動動腳趾頭就能給你想出十幾二十個來,需要你來辦?我可警告你,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讓虞老三他們做的那些好事,旁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再敢拿我當刀,小心我去官府把你做的那些破爛事全抖落出來,誰也別想好!」
周娘子一番謾罵加威脅,果真把李嬸唬住。
得知她竟然知道自己讓虞老三放火的事,李嬸心中暗道不好。
「周娘子怕不是誤會我了,我哪裏會算計你呀?這還不是因為我勢單力薄,人微言輕,沒法跟那個姓虞的鬥法嗎?但凡我有半點法子,又何須讓你周家綉坊出面,你說對吧?」
李嬸往日裏為了讓周娘子給自己收來的綉品多加幾個銅板,沒少同她說好話,對周娘子的性格拿捏得再精確不過。
先是好生哄了一番,她接着又道:「至於我讓虞老三乾的那些事兒,這更是談何說起啊?再說了,虞青枝畢竟是虞老三的閨女,我哪能使得動他去害自己的親閨女?您是聰明人,就算我不說您也能想得通,不怕您被人蒙蔽了雙眼,將惡人看成好人呀!」
這惡人妥妥說的就是虞青枝。
周娘子冷笑,「你說的倒是好聽,可我憑什麼信你?」
她手裏的確沒有證據,但是只要把虞老三夫婦抓過來打一頓,不愁沒有人證。
李嬸也知道周娘子的手段,腰彎的更低了。
「娘子要是信不過我,不妨去找虞青枝問問,她若是真為了您好才把這些事告訴您,那定是把您當朋友的,既然是當朋友,那她那套六月花盒肯定得給您吧?要是連六月花盒都不肯給您,還在您面前挑撥離間,這不是耍您玩兒嗎?」
周娘子的心底本就扎着一根刺,加上李嬸巧舌如簧,竟然真被她說服了,說了那麼久早已口乾舌燥,卻顧不得喝上一口茶,抬腿便往隔壁跑。
雖然距離開業已經過去好久,可是沉水香鋪里的客人卻只多不少,甚至還有慕名而來觀賞六月花盒的客人。
更別說賀婉月調得一手好香,虞青枝又讓她根據香譜調製出了安神香、安胎香之類的葯香,還特意拿去了鎮子上的醫館請人檢驗,確定這些香的作用才拿出來售賣,更是吸引了無數愛香之人。
雖說都是鄰居,沉水香鋪的生意好,客人站不住腳的時候,總歸會到周家綉坊歇一歇,這對於周娘子而言本是好事,
可是偏偏不患寡而患不均,周娘子就算知道這些客人是因為沉水香鋪的香而來,但見他們鮮少光顧自家店鋪,心裏頭也不覺生出嫉妒來。
加上她受了李嬸的挑撥,因此她這次找上門來就沒有第一次上門時的和氣了,臉上寫着不滿,質問虞青枝道:「我說虞娘子,咱們認識也這麼久了,你就跟我交個底,那套六月花盒能不能提前定給我?我可以讓你繼續擺在櫃枱上,但是,它得是我的。」
虞青枝一臉茫然的看着眼前這個打斷自己記賬的女人,過了很久才好似回神似的反問道:「我同周娘子說過很多次了,這套花盒暫時不賣,您為何還要一再糾纏?」
她們的動靜不小,周娘子又是個天生嗓門大的,剛一開口就吸引了店裏客人的注意。
聽到這話,周娘子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擼起袖子掐着腰道:「你少拿這種花唬我,真要是不賣,你擺在那做什麼?」
虞青枝看了一眼店裏的客人,緩緩露出笑容,「當然是用來吸引客人了,因為不都是為了這套六月花盒的而來的嗎?再者,我並沒有唬你,六月花盒裏頭的香丸才放進去不久,花香還沒釋放出來,這個時候買回家去和普通花盒也沒有什麼區別,得等到香丸的香味散開,花盒才算大成。」
她的解釋有理有據,凡是來店裏的都是常在家裏調香的,自然知道虞青枝說的沒錯。
可周娘子就是不依,「你這是覺得我給你臉了?」
「規矩就是規矩,任誰來了,這規矩也破不得。」虞青枝回得不卑不亢。
周娘子仍舊不滿意,她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把這套六月花盒賣給我,以後我就收你家那賀婉月的綉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