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田玉珍的上海之行
田玉珍這些日子的心情,就像這個小縣城的秋天一樣陰晴不定,一連好多天,她都被一種不好的心情包圍着,事情並沒有按她的意願去發展,她感覺自己很無能。丈夫不顧她的反對,也根本沒有聽取她的任何意見,已經走馬上任去當了桃花塢的書記,他竟然能輕易放下了自己這麼好的生意,還有縣城裏優渥的生活條件,還有他們這個家,這點讓她一直想不明白。儘管縣城距離桃花塢不到一百公里,但要是有點大急小事的,丈夫肯定鞭長莫及,家裏的所有事就只能靠她自己一個人去解決了,丈夫當上書記后,一直在忙,已經有好幾天沒回城看她們母子了,只是偶爾給她來個電話,關心一下她和兒子的日常生活和一日三餐,叮囑她晚上要關好房門,注意安全之類的話,田玉珍隨口答應着,其實在她心裏,她沒有原諒丈夫,她感覺原來那個深愛着她的王紅軍已經變了,她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那個,能讓她引以為豪的丈夫了。
一個周五上午,正坐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的田玉珍,突然接到了學校辦公室的外派學習通知,讓她下周一去上海學習。文件是縣城教體局下發的,局裏組織了縣城兩所重點中學的業務拔尖老師,一起去上海復旦大學附屬中學參觀學習。
接到學習通知后的田玉珍先喜后憂,開心的是自己可以在百忙中去上海散散心,順便去看看自己的母校,時間方便的話可以再拜訪一下上海的同學,在上海上了四年大學的她,早已經把上海當成了她的第二故鄉,還是上大學的日子最舒服啊!沒有工作壓力,沒有家庭煩惱,田玉珍有時會不由自主地發出這樣的感想,這些日子,丈夫當村書記的事讓她一直煩悶着,還有一件事讓她也感到擔憂,因為自己要去上海,這段時間她就不能親自照顧兒子的飲食起居了,她給爸媽和丈夫各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情況,現在看來丈夫是半點都指望不上了,最近他一直很忙,也只能麻煩自己的爸媽他們上門來照顧兒子了。
一個陽光明亮的周六上午,王紅軍開車從桃花塢返回了縣城,他想休息一天,正好可以在家好好陪陪妻子和兒子,下午,他們一家三口應邀到縣委家屬大院的岳父和岳母家吃晚飯,晚飯過後,一家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聊天,王紅軍談起了他對桃花塢前期的一些規劃和打算,受到了岳父的大加讚賞,事已至此,今晚王紅軍能隱約感受到,岳母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剛剛在餐桌上也開始支持鼓勵他了,但妻子玉珍對他還是不冷不熱的,為了哄妻子開心,今天上午在回家前,他特意去了一趟商場,給妻子買了一些她平時最喜歡的小吃和零食,只為討她的歡心。或許。田玉珍還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重新接納自己的丈夫,來真正懂他、理解他。
第二天早上,王紅軍匆匆開車返回了桃花塢,他上午要召開村兩委的第一次會議,而且鎮上的相關領導也要出席本次會議。出門前,他很用心地為妻子和兒子做好了早餐,但並沒有叫醒他們,因為今天是周日,周日不就是個睡懶覺的好日子嘛。沒有丈夫在家的日子,家裏明顯冷清安靜了很多,空氣里甚至都能聽見時間“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直到9:00左右,田玉珍才懶洋洋地起床,毛毛已經在自己房間裏看書學習了。母子倆吃過早餐后,各忙各的事,田玉珍在手機上買好了明天上午9:00的機票,然後開始準備去上海隨身攜帶的行李,女人出門總要比男人麻煩一些,
這可能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女人們都天生愛美。田玉珍不光愛美,更是一個講究生活品質的女人,這次出門她的行李箱裏帶了不少漂亮衣服,她要好好裝扮一下自己,如果有機會能見到那些上海的同學,她才不願意讓她們把自己比下去呢。
吃過晚飯後,田玉珍來到書房看書,她想把這本簡.奧斯汀的這本《傲慢與偏見》又讀一遍,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本書,也是她在大學裏讀的第一本名著,好像她在大一時讀的,至於當時的讀後感,她早就忘了,這畢竟是多年前的事了,畢業參加工作以後,在學校組織的一次讀書分享會上,她還談過一次這本書的讀後感。今晚她想再重讀一遍,她想從書里尋找一些她能夠理解丈夫的原因和理由,但估計不是很容易。晚上8:00左右,她注意到手機微信上來了兩條新信息,她順手打開,一條是丈夫王紅軍發來的:問她明天幾點的飛機?然後叮囑她調好鬧鐘早點休息;另外一條是上海的大學同學陳一然發來的,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她先給丈夫回了信,她在猶豫考慮,明天他去上海的事該不該告訴陳一然。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她心裏想,“過去的早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都這麼多年了,彼此見見也無妨。”想到這兒,田玉珍給他回了一條。
“過得不錯,明天我去上海學習,到了聯繫。”
“好的,歡迎!明天見!”田玉珍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
田玉珍做了一晚上夢,夢裏都是當年她和陳一然手拉着手,在大學校園裏戀愛的情景,曾經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那些甜蜜浪漫的愛情故事,如今都變成了現實生活里,實實在在的柴米油鹽和了無生趣的日常瑣碎,歲月催人老,剛滿四十歲的田玉珍很不情願自己這樣慢慢老去,她還要去好好享受生活帶給她的種種美妙和美好。
第二天一大早,田玉珍和幾個老師一起,在學校門口坐上了開往機場的專車,到達機場后,取票,過安檢,登機,一切都很順利。飛機起飛了,她的心也跟着起飛了,她想利用好這次機會,好好放鬆一下自己,一小時后,飛機平穩安全地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而此時,上海復旦大學附屬中學派來的接機老師,早就等候在機場出口了,她們被帶到了一家距離學校很近的賓館,畢竟是星級的賓館,這兒的各種條件看上去很不錯,當她們辦理完入住手續后,已經快到11:00了。
“玉珍,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去接你吃飯。”陳一然的微信來的很及時。玉珍給他回了信息,她在賓館大廳里等着陳一然,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后,他到了。
“玉珍!”一個男人喊着她的名字,朝她走了過來。。。。。。
“一然,我。。。。。。我差點沒認出你來。”一看見陳一然,田玉珍的臉紅了,倆人這麼多年未見,她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感覺有點不大自然,兩隻手都不知該放哪了。
“走,我們先去吃飯,”陳一然笑着對她說,“我們還去以前去過的那家上海飯店怎麼樣?”
“好的,聽你安排。”玉珍開心地說,“我早就想吃上海菜了。”田玉珍現在感覺輕鬆自然了很多。
陳一然帶田玉珍去的這家飯店是一家歷史悠久的私家菜館,上海本幫菜做的特別地道,他們上學期間曾經去過幾次。他們倆一起從賓館的大廳里走出來,坐上了陳一然停在外面的黑色奔馳轎車。陳一然是上海本地人,現在已經混上了市委第一秘書的職位,憑藉著專業優勢和個人能力,他早把上海的政府部門經營得風聲水起了,而他的政治前途也是一片大好。
他們倆聊了一路,一起回憶過去,回憶上學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對他們來說,那個時候的每一天都是晶瑩透亮的,充滿着無限快樂和希望。田玉珍悄悄打量着她身邊這個正在開車的男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又高又帥,他今天穿了一身私人定製的高檔西服,很好地襯托出了他儒雅穩重的男人氣質,這個以前她曾深愛的男人,要不是當年媽媽非要把她拽回老家的那個縣城,沒準現在他們倆早就結婚了,“唉!一切都是緣分,都是命中注定。”玉珍心想。在此同時,陳一然也在偷偷打量着田玉珍,她身材保持的還那麼好,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一身紫色的連衣裙特意配搭了一雙黑色的細高跟,白皙緊緻的皮膚散發著青春的光澤,俊俏的臉上透着一種自然高貴的氣質,在他眼裏,他的田玉珍一點都沒改變,還是很多年前那個曾經讓他無比心動的女生,經過了歲月的打磨和沉澱,現在的田玉珍渾身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開車不到半個小時,他們來到了這家“上海飯店”,飯店餐廳大堂一派繁忙的景象,中午來這觀光吃飯的外地客人很多,陳一然點了田玉珍上學時最喜歡吃的幾道上海菜。
“玉珍,歡迎來上海,我點的這些菜都是當年最喜歡吃的,你快嘗嘗。。。。。。”陳一然熱情地招待着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謝謝!我太喜歡上海菜了,都快二十年了,這家飯店做菜的味道還是這麼好啊?”田玉珍一別吃一別說,顯得特別開心。
“這家飯店經常讓我想起了我們上學的時候,你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倆一起逃課來這兒吃飯嗎?陳一然問她。
“當然記得!那天我過生日!你第一次請我來這家飯店吃飯。。。。。。”田玉珍看着陳一然,眼睛亮亮的,像星星。
“哈哈,是啊!記得那天下大雨。。。。。。”
“對啊,最後我們倆到校時都淋成了落湯雞,哈哈哈。。。。。。”田玉珍感覺自己好久沒這樣開心地笑過了。
“哈哈哈。。。。。。”
他們的笑聲,惹來了周圍客人們好奇的目光。
田玉珍回憶過去的時候,特別開心,過去那些屬於他們的黃金歲月,那些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特別珍貴的點點滴滴,一直環繞着田玉珍,她永遠都會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晰。
午飯過後,陳一然她去了他們倆的母校—上海外國語大學,這是她畢業這麼多年後,第一次重返母校,午後的陽光懶懶洋洋地撒滿了校園,用這種方式再次遇見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田玉珍的心情很複雜,走在那條她最喜歡的林蔭小道上,田玉珍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年輕靚麗的自己,正在朝她微笑,跟她打着招呼,又轉瞬不見了,她的眼睛濕潤了。
逛完校園,他們一起從學校南門出來,學校南門對面是魯迅公園,也是他們倆過去經常去逛的地方,尤其在春天,公園裏的各種花兒都開了,整個公園變成了花的海洋,他們在裏面拍了很多照片,最近這幾年,母校門口的這個公園,也在田玉珍的夢裏隱約的來過好幾次。
晚上他們一起去了城隍廟小吃街,這個地方也是他們倆上大學時,每逢周末常來逛吃的地方,融入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品嘗着各色鮮香可口的小吃,田玉珍感覺自己好像又穿越回了學生時代,今天她只想讓自己開心。陳一然開車把田玉珍送回賓館時已經晚上11:00了。
接下來連續幾天全都是主辦方的一些活動安排:參觀學校,聽講座、座談、聽課,出公開課等等,每天活動安排的都很滿,田玉珍和其他老師一直都在忙碌着,這些天她也沒顧上聯繫其他人,大家也都在各自忙着,在這期間田玉珍和家人通過幾次電話,田玉珍上海之行的所有活動,在本周六下午終於圓滿結束了,老師們統一定上了周天上午返程的機票。下午5:00左右,她接到了陳一然的電話,他想今晚請田玉珍吃飯,為她餞行。
今晚,他們來到了黃浦江邊的一家高檔的餐廳吃飯,燭光晚宴,他們倆都喝了一點紅酒,在西餐廳浪漫的氛圍里,他們倆低着頭小聲地交談着,-看上去像一對正在熱戀的愛人。從餐廳里出來,陳一然送她回住處。
“我。。。。。。我能上去再陪你一會嗎?”陳一然問,“方便嗎?”
“上來吧”田玉珍輕聲地說道。
於是他們一起上樓,進了房間,還沒等她開燈,陳一然就一下子把田玉珍拉進自己懷裏。
“玉珍,我一直很想你。。。。。。”
“不。。。。。。我。。。。。。我們不能這樣。。。。。。”田玉珍想反抗,但她的身體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陳一然的嘴唇已經堵在她的嘴上。
“不。。。。。。不行!”田玉珍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從陳一然懷裏掙脫了出來,“我們現在都是結婚的人了,不能這樣。”此刻,田玉珍的內心在不停掙扎,她很愛自己的丈夫,儘管她過去很喜歡陳一然,但喜歡和愛不一樣,畢竟丈夫也一直那麼愛她和兒子,愛他們這個家。
“玉珍,我尊重你。”陳一然鬆開了雙手,他今晚很渴望田玉珍,他和他妻子蘇若聘結婚多年,一直沒要孩子,他們屬於上海的丁克一族。上海作為一個對外開放的國際大都市,多元開放的文化和思想,影響了包括他們在內的很多人。而蘇若聘此時正在遠隔萬里的美國紐約大學進修博士,他們這幾年聚少離多,他們之間的情感早被時空沖淡了。時間在流逝,可是人總在要長大的,很多人長大后才發現,其實歲月是個小偷,偷走了天真和幼稚,留下的只有成熟和無奈。
第二天上午,田玉珍和其他老師們一起乘飛機平安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