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選卒
兩刻之後,兵卒用過飯食,恰好高順也來了降營中。郭景命旗令兵敲響了大鼓,各屯候隊率逐級下令,一千八百多降卒按曲在山下列成三座方陣。
高順、張遼、郭振三人往各曲挑選兵卒。
當初,足一千三百流賊與四百戶流民中才選出六百堪用的軍卒,所以此次郭景的要求也不高:一千八百流賊中能挑出六到七百壯卒就行。
一是耿成有交待,兵在精不在多,再多就會養不起。二是挑的太多,估計會濫竽充數。
按照耿成的計劃,一個槍兵裝備如下:丈八長槍加上尾攥逾二十斤,配刀五斤,木盔木甲二十斤,藤牌二十斤。再加戰時必備的單兵口糧和水囊,武備全重逾七十斤(皆為漢斤)。
若是日後富餘,木甲定然要換成鐵甲,到時就是八十多斤。車馬充足或有專門的輜重營還好說,就怕步營單獨行軍。若是體力差一些,走個一二十里就得累趴下,還怎麼打仗?
長刀兵更不用說,只一把大刀就超過三十斤,普通兵卒至多揮舞十來下就喘的跟狗似的。接耿成的看法,高順手下那一百長刀手委實是沒人了才在矬子裏面拔的高個。真要按唐中期選拔陌刀隊的標準,估計連一半都剩不下。
所以此次選丁力氣為先決條件:兵卒背一塊一百斤的大石繞曲陣走一圈,大致一百米左右。能走完全程石不落地就算合格。
而後再優中選擾,力更大者體形高壯者補入戰兵營,也就是之前的新營充為刀手,歸高順統率。其餘合格的丁壯編為新營,由張遼操訓。
而後再視剩餘降丁體質,另選三百到四百成立后營,也就是輜重營,主要負責車馬、輜重、糧草、兵械等等,郭振為曲候。
再剩下的則運往強陰,交由田章耿堅等人,或是挖礦或是燒炭,更或是屯田……
不過一個時辰,初步選拔就有了結果。比郭振料想的要好很多,能背着大石繞陣一圈的降卒竟有一千四百多?
這也要賴於代郡太守王傑窮追猛打,周倉等人逃進了黑山竟都不放過,官兵照樣追了進去。但凡身體素差些的賊丁早被淘汰了。
所渭大浪淘沙,只要活下來的多少都有些長處:要麼力氣大,要麼跑的快,其中亦不乏悍勇之卒。
郭景與郭振行伍多年,郭景更領過兵。高順以前乾的就是挑兵選兵的活,就連張遼也時常被耿成提點,見識亦漲了不少。
所以這幾人都能看出,若是比較,這伙降卒的體質比戰營新軍都要高出不少。而且全是廝殺漢,作戰經驗比新軍高的多,完全可以就地整編,全部編成戰兵。
但耿成天亮臨走時明確交待:降卒整編兵員不能超過一千,最好控制在八百以內。再要是多,強陰就會負擔不起。
所以郭景一時犯了難。
猶豫許久,他才嘆道:“先選一千,挑一百壯卒編入左曲(戰兵),六百編為右曲(新兵),剩餘三百編為後曲(輜重)!”
只選一千?
周倉不解道:“余者如何安置?”
“運往塞城,編入民營!”
所謂民營也就是民夫,不是屯田就是修城,周倉委實覺的可惜。
即便李先不停的在給他使眼色,但他還是問道:“校尉,這一千八百餘丁皆為久經陣戰的老卒,若是編為民夫,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確實有些,但不如些又能如何?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更會撓亂軍心,總不能在這許多人面前直言不諱:強陰的糧食養不了這麼多的兵,
所以才需挑選部分熬鹽燒炭,才能換來錢糧……
郭景徐徐吐了一口氣:“此事塞尉自有計較,元福且先隨我回營,待塞尉尉自障城回返后我再等商議,如何?”
若是直接下令周倉還不覺的如何,但郭景卻是一副商量的口氣。他心中不由一緊,連忙應道:“校尉勿怪,是倉孟浪了!”
“元福言重,李曲候日後亦不必如此謹小慎微。塞尉常言:君子之義,一於理義。小人之心,一於利慾。故不以言廢人,亦不以人廢言,方可安兆民,成大事……”
李先的臉紅了紅,只是做揖,嘴唇蠕動了許久卻不知如何應對。
郭景只是笑了笑,翻身上了馬:“回營!”
說是兩座營,其實就隔着一道牆。是用空車臨時拼湊,南為戰兵,北為降卒。
郭景與周倉、高順在前,其餘將官各歸各曲、各屯,率領新挑選的丁壯入營。
剛進寨門,周倉等人就感覺到了截然不同的氛圍。
凡賊兵行走,或是左搖右擺,或是佝頭僂腰,亦不乏邀三喝四,勾肩搭背之流。
然左曲兵卒無一不是抬頭挺胸,昂首闊步。無論三人還是五人皆成隊例,說邁左腿皆邁左腿,整齊的就像一條線。遠遠望去,整座營中數百兵卒,竟然皆是如此?
周倉又不是沒有與官兵交過手,便是左中郎將(秩比兩千石)皇甫嵩與騎都尉(秩比兩千石)曹操的大營他又不是沒見過?
平心而論,若比雄壯,平叛大軍動輒數萬十數萬,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但要說齊整,絕然是比不上此處的。
特別是兵卒氣色,個個精神抖擻,神彩飛揚,眉眼間透着濃烈的自信。
猶記得大方將軍程遠最是兵強馬壯、逢戰必勝之時,麾下最為精銳之親衛都無如此軍容。
想起方才那個伙頭兵喝斥陳奉時的情形,周倉不由動容:“看方才那伙夫出手如電,定然武藝頗高,卻只能屈尊為後卒,可見郭氏部曲之悍勇……”
郭景愣了愣,一臉的古怪。
使君滿共三百餘親衛,又怎可能全派給耿成?
但反而言之,若是刀對刀槍對槍的干一場,郭景還真就不敢保證郭氏部曲必勝。
不得不說,耿塞尉不但擅於練兵,更懂人心。他不止一次說過:只要乾淨利落的勝上一場,新兵就會如脫胎換骨……
“你莫聽孫虎胡言瘋語,他本是左曲隊率,因聚賭遭貶。塞尉不但將他貶為小卒,還罰他戰時殺敵,戰後則為伙夫。不但要造飯、喂馬,還要清理兵卒出恭之物……何時戒了賭,何時再讓他回營。
嗯,他那一屯之屯候孫豹便是他親兄弟,原本是他手下隊副,隊率陳奉之前是他手下什將……若非如此,后曲曲率非他莫屬……”
只是賭兩把而已,一介曲候之才竟被貶去喂馬清茅廁?
這軍法也太重了些。
但奇怪的是,那孫虎竟安之若素,看不出有絲毫怨言?
想必耿塞尉御下必有獨到之處……
周倉登時一臉正色:“營中不讓賭?”
郭景鄭重其事的點着頭:“對!塞尉嚴令:無論軍民聚賭必罰,嚴懲不怠。輕則貶官、逐出軍營民營,重則刑徒……”
周倉點了點頭,不由的替李先擔心了起來。
若說賭,降營之中無出李先之右者。沒有錢就賭麾下兵卒口糧,有時甚至連一件破麻衫,一雙爛草鞋都不放過。但兵卒卻甘之若飴。皆因李先十賭九輸,若是輸了自然如實兌付。若是贏了,則盡數奉還。
用李先的話說,輸贏不重要,好的就是孤注一擲的那種氣勢……
心中猜忖,周倉隨郭景入了營。
恰逢丙屯日常操訓,已列好了陣形,兵卒個個棍棒在手,甲盾齊備。
二人便在陣外停了下來。
新任屯率一聲喝令,兩座百人方陣就似兩座倒塌的小山一樣撞到了一起。
只看了一眼,周倉的瞳孔登時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