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故人上門
趙德彬當即就決定，他要按照高人的指點，將篩鑼掛在門上。
而且還要掛滿四十九天。
好在，現在距離大哥回到國都，還有接近兩個月的時間。
當然，趙德彬也沒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篩鑼上，他還要發揮一下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萬一掛篩鑼不起作用，他總不能坐以待斃、束手就擒，必須想出辦法拯救大哥。
趙德彬拿不準，當時那位高人說的“水險”，是否指的就是發生在八月二十三號的車禍。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如果水險僅指的是那場車禍，那麼，只要讓大哥換個時間回國都，避開這個日期，他應該就不會有危險了。
只是，當時高人所說的話是“早則當年，遲則次年”。
從這句話中，可以推測出，大哥的水險存在必然性，是客觀事實的。
就算沒有發生在今年的八月二十三號，也會發生在別的時間。
不過，高人那時候也說了，水險最晚會發生在第二年，也就是今年。
這樣看來，只要平安地度過農曆年，大哥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趙德彬想了想，覺得在大哥回到學校之後，他發生事故的概率微乎其微。
這是因為，趙德青一心向學，基本是不會走出校園的。
平時，他都是在教學樓和實驗室之間來回跑。
學校里沒有湖，大哥在學校也不會發生水險。
至於學生們閑暇時會去的公園、湖邊之類的，這種社交活動是大哥從來不會去的。
趙德青這個人，向來是覺得出去玩不如做幾道題來得有意思。
而且，節儉的大哥從來不舍的把錢花在出去遊玩上面。
結合前世發生的事情，趙德彬推測，大哥的水險，大概率就是發生在從平海回到國都這段旅程當中。
如果大哥能在家安心待到農曆年之後再回國都，那是最穩妥的。
可是，這個辦法也只能想想，完全沒有半點可行性。
趙德彬很清楚他的大哥，他是一個典型的唯物主義知識分子，根本就不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如果以避開水險為由，讓他錯過研究生開學，這是不可能的。
不僅大哥不會同意，趙父和趙母也不會同意的，尤其還是趙父這輩子就吃在了沒能回去上學的虧上。
思來想去，趙德彬決定，他這次要和大哥一起返回國都。
只要將大哥安全送回學校，那他應該就安全了。
等到寒假，已經臨近農曆年了。
那時候，以“避開水險”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由，說服父母不讓大哥回來，應是可行的。
比起大哥，這種理由更能說服父母，而且，大哥本來就不是每年寒假都回老家。
趙德青有信心，假如大哥在路上出了狀況，只要他在身邊，他完全可以第一時間解救大哥。
這自信來源於趙德彬良好的身體素質。
這時候，十六歲的趙德彬，個頭已經有一米七八，一身腱子肉，身體非常壯實，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反觀趙德青，只有一米七出頭，身子也比較瘦弱，眼睛還有四百度的近視。
就算大哥在回程的時候，再次不幸掉進水庫，自己也能第一時間把他撈出來。
況且，在前世，大哥已經從車裏逃出來了，只是因為回頭救人，才不幸罹難。
倘若有了身強力壯的弟弟在，
也輪不到瘦弱的他去救人了。
想到解決辦法后，趙德彬逐漸從大哥早逝的哀痛中脫離了出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心情也變得歡快了起來。
他整個人幾乎是從馬紮上彈起來，風風火火衝進院子，四下尋找那個關鍵的篩鑼。
他不知道掛篩鑼會不會真的有用，可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去賭。
正坐在灶台前拉風箱的趙母，抬頭就瞅見趙德彬在院子中不停翻找着什麼。
她臉上混雜着擔憂和疑惑的表情，大聲詢問道：“兒啊，你這是又在幹什麼？”
“媽，家裏的篩鑼呢？”
“啊，你又要篩鑼做什麼？”
趙德彬跑到了外屋門口，踩着門檻對着母親解釋道：“我剛剛突然想起來，去年中秋，不是有個人說，大哥有水險，要掛篩鑼嗎？媽你忘了？要是今天掛上，到大哥走，少說也有五十多天呢！”
趙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對，對，是有這麼個事兒！”
趙母立刻站起身，一邊到院子裏翻找篩鑼，一邊不住地念叨着：“得虧你想到這事。要我說，你大哥在國都肯定是沒掛，咱還是在家裏掛上才保險！”
正在屋裏看書的趙德彬，聽到外屋的響動，便放下書，走了出來，納悶地對着趙德彬問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趙德彬忙着在櫥櫃下層找鎚子和釘子，聞言，他抬起頭問道：“哥你肯定是沒在宿舍門上掛篩鑼，對不？”
趙德青聞言，只能幹笑兩聲，打着哈哈道：“這不是也沒事嘛！現在你在家裏掛，也是一樣的。”
這時，趙母已經拿着篩鑼走進了屋。
趙德彬從母親手裏接過篩鑼，飛也似地躥到了大門口。
趙德彬闔上半扇大門，三下兩下就在木門上打進了釘子。
當他把篩鑼掛在門后的時候，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像是一顆大石頭落地。
這樣，應該可以讓大哥平安無事吧……
趙德彬重新打開大門，靠着門板，緩緩地蹲了下去。
今天，從他一睜開眼，他的情緒就經歷了大起大落，神經一直緊繃著。
再加上“昨天”的“英雄救美”，導致他光榮負傷。
現在放鬆下來，趙德彬只感覺到他的頭有些暈，看東西也像是有延遲一樣。
結合身體的癥狀，他猜測自己應該是有輕微的的腦震蕩，不然，只是想這麼點事，跑幾步、掛個篩鑼而已，怎麼會讓自己感覺頭這麼暈。
只是，還未等趙德彬蹲下歇口氣，他就聽到一陣轟鳴聲由遠及近。
不多時，一輛火紅色的幸福250摩托，停在了趙德彬家門口。
輪胎揚起的塵土，沾了蹲在門口的趙德彬一臉。
“咳……咳……”灰塵嗆得趙德彬連連咳嗽。
他用手一邊驅散周邊懸浮着的塵埃，一邊擦着臉上的灰塵。
從摩托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手裏提着兩包東西，落在後面，男人領先幾步，率先來到了趙德彬身前。
那男的看着大概三十齣頭，身上穿着棕色短袖襯衫和藍色喇叭褲，臉上還戴着個蛤蟆鏡，腳上蹬着運動鞋，腰上還別著一個醒目的BB機。
這個男人的穿衣打扮，以趙德彬的眼光來看，簡直土的掉渣。
但是，要是以這時候的審美來看，此兄弟絕對是大街上最亮的崽，妥妥的是走在時尚尖端的潮男一枚。
是那種給他一個麥克風和演播廳，就直接能開唱“你就像冬天裏的一把火”的程度。
趙德彬因為蹲着，離得遠些的女人長相，一時沒能看清楚。
她的穿着倒沒什麼特別之處，不像男人那麼惹眼。
這一男一女的組合，看着頗為怪異，一時之間，趙德彬竟拿不准他們過來是幹什麼的，也整不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趙德彬在咳嗽的同時，心裏也直犯嘀咕，尋思着自己家裏可沒人認識這麼一招搖的貨啊。
見到趙德彬被灰塵嗆得咳嗽，男人用帶着歉意的聲音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看見這塊有人，灰塵大了點。同志，麻煩問一下，這裏是韓義華、韓老師家嗎？”
聽到來人提到母親，趙德彬停下擦臉的動作，慢慢站起身，抬頭問道：“對，你是找韓老師嗎？”
那男的把蛤蟆鏡一摘，露出臉來：“不，我找韓老師的兒子，趙德彬。”
女的在這時也走到趙德彬身前。
於是，趙德彬在直起身子、抬起頭后，整個人完完全全石化了。
眼前這兩個人，他認識。
或者說，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男的叫陳武軍，是他的前任大舅哥。
女的叫陳文儀，是他的前妻。
一瞬間，趙德彬只感覺頭更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