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記憶中的那場車禍

在發現自己穿越之後，趙德彬並沒有多少時間狂喜。

他必須要先安撫好擔憂的母親和大哥，以防他們把自己送進衛生院。

好說歹說，趙德彬差點把嘴皮子磨破，韓義華和趙德青才被說服，相信了他的腦子確實沒出問題。

等到將母親和大哥送回屋，趙德彬的激動情緒也差不多平復下來了。

然後，他從院子裏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門口，準備琢磨點自己的事。

他的嘴裏叼着一個狗尾巴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像是在發獃。

實際上，他正在腦海中努力翻找着關於這個夏天的記憶。

今天，當他睜一開眼，看見趙德青的剎那，他以為這是一場難得的夢境。

總算有了一個機會，讓他見一見多年未見的大哥。

然而，當趙德彬發現他回到了過去，這一切都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而當下的時間是一九八七年的六月初九，也就是公曆的七月四日，潮水般的回憶便向著他湧來。

這個夏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每一件令趙德彬刻骨銘心，終生難以忘懷。

他最先想到的，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要阻止大哥趙德青的去世。

七月初，暑假一開始，趙德青就從國都回到了老家。

大哥是趙家四個孩子當中，學習最好的那個。

他不光聰明，學習也很努力，最後考上了國都航空航天大學，學的是通信工程專業。

大學四年，趙德彬的成績一直都是整個專業的前幾名。

畢業前，因成績優秀，他又拿到了本校的保研資格。

在本科畢業的這個暑假，趙德青回了老家。

這還是趙德青在大學四年期間，第一次回來過暑假。

從國都到平海，來回的火車票價格不菲，能頂上趙父一個月的工資。

趙德青向來節儉，能省就省，生怕給家裏增添負擔。

自從趙德青去了國都上大學以後，為了省下火車票錢，他從來沒有在暑假回過家，只有放寒假才回家過年。

每到暑假，趙德青會在在國都當家教、打零工，再加上學校給的獎學金，讀大學的這幾年，趙德青都沒有跟家裏要過錢。

在這一年的八月二十三號，趙德青坐上了從鎮上到平海市區的長途車，準備坐火車返回國都。

從膠萊鎮到平海市區，距離不遠，只有六十公里。

倘若在2022年，開車走高速，不需一個小時就能到。

可要是路況糟糕的1987年，這段路途都是坑坑窪窪的瀝青國道，長途車少說也要在上門磨蹭兩三個小時，才能到達平海市區。

事故就發生在這短短的六十公里中間。

那一天出奇的熱，又是中午頭，高懸在天上的日頭晃得人眼暈，開車的司機免不了犯困。

在長途車行駛到一座水庫上方的時候，司機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就在這當口，突然躥出來一個騎自行車的人。

眼看再有幾米就撞上了那人，司機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車輛失去了控制，徑直衝向了栽在橋旁的樹，而橋下就是有二三十米深的大水庫。

那樹能有碗口粗細，卻還是沒能攔得住，整輛長途車最後翻進了水庫里。

趙德青坐在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置，旁邊坐着一位帶着小孩的年輕婦女。

車輛落水前，趙德青眼疾手快地打碎了車窗玻璃。

趁着車還沒有完全沉沒，

趙德青好不容易地爬出了長途車，又把小女孩拉出車廂。

好在車子墜落的地方離岸邊不遠，大概有幾十米的距離。

趙德青把小女孩送到岸邊之後，回過頭就看到車子在逐漸下沉，還有人在呼救。

趙德青沒怎麼猶豫，一咬牙又折返回去救人。

從車子落水到沉入水裏，整個過程只有幾分鐘的時間。

趙德青前後救了三個人，自己卻體力耗盡，嗆了很多水。

在被救上來之後，他的呼吸已經很是微弱了。

在送去醫院的途中，趙德青不幸罹難，家裏人都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他年輕的生命，就永遠定格在二十二歲。

大哥的早逝，對趙家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在趙德青去世后的三十多年間，趙德彬每每想到大哥，都會忍不住哭泣。

趙德彬始終都無法釋懷，倘若沒有這次事故，回到國都之後，趙德青就是研究生了。

以後的大哥會有光明的前途，也許會出國留學，也許會留在大學教書……

但是，無論怎麼樣，都一定會有無數的榮譽和掌聲在等着大哥。

他的大哥，

他才華橫溢的大哥，

聰明又踏實的大哥，

每次在挨打時都護着他的大哥，

臨走之前還把辛苦攢下的幾百塊錢塞給母親、囑咐多給兩個弟弟買點肉吃的大哥，

就在那麼小的年紀，永遠地躺在了冰涼的水裏。

趙德青短暫的一生，甚至都沒享過什麼福。

出身農村的小孩，從小到大，沒吃過好的，也沒穿過好的。

大哥從懂事起，就幫着家裏幹活，打豬草、撿柴禾；

大一點后，還要幫着照看兩個弟弟；

等上學了，大哥吃不飽是經常的事情；

不管颳風下雨，他早上天還沒亮就要起床，走上五里地才能到學校……

趙德彬一想到這裏，心就像被撕裂一般的痛。

他趕緊用手背擦擦臉，以免再次流下眼淚。

幸好，自己已經穿越了，回到了事故發生之前。

趙德彬暗暗下定決心，他必須要阻止這場車禍，無論如何，他也都不能讓大哥再次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