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訪
泥鰍從池塘爬上來之後,胸部一下渾身濕透。棉衣浸水之後像是綁在身上的大石頭一般,所幸池塘水不深,多的只是淤泥。
待得他爬上岸之後,涼風一吹,頓時清醒不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跳下來的窗戶,這時早已緊閉。
看着自己一身的淤泥和濕透的衣物,泥鰍也是哭笑不得。想起當初自己說色是刮骨鋼刀的話,直想給自己倆嘴巴。
隨即又想起了自己從進去開始,到睜眼之前的這些念頭,在沒睜眼之前,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美好,讓他回味無窮。一時間發現自己原來也只是一個俗人。
本以為自己和別的盜賊不一樣,出淤泥而不染,原來也是個偽君子。白看了那麼多書,心中有些羞恥。
若是睜眼看到的是一個明眸皓齒,五官秀麗,年輕貌美的姑娘,自己是否會還能堅定不移的跳下來?
。。。。。。。。、
他雙手抱胸一路哆嗦着拐過幾個街道,回到了幫派據點附近的住處,因為據點附近龍神混雜,百姓早已閉門不出。此時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除了偶爾的狗叫聲還有男女爭吵的聲音夾在微風中遠遠傳來。
月色迷離,泥鰍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低矮的屋舍,這是一處小小的院落,推開一扇可以稱之為木板的破舊小門。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裏的氣味也是那麼的熟悉。讓泥鰍只覺得心安。
進了房間摸索着點起油燈,黃豆大小的火光跳躍起來。房間裏面偶爾飄蕩着燈芯燃燒的聲音以及香油特有的氣味。
所幸房間不大,泥鰍輕車熟路從破爛的衣櫃裏頭翻出來一堆衣物,他和老頭的衣物並不多。身為盜賊,也不可能穿的光鮮亮麗,引人注目。
他拿着衣物回到院子,從井裏打了一盆冷水,簡單沖洗一下身子,換上了乾淨衣物。躲進了被窩。
他長出一口氣,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像是在做夢。什麼也沒發生,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只是三天之後自己就要奔赴嶺南,自己對嶺南知道的卻只有隻言片語。聽聞哪裏山高林密,騎馬趕路至少需要六天路程。
嶺南雖然地處北齊國邊陲,經濟卻還算髮達,那裏盛產各種名貴木料,藥材,香料,寶石,礦產。通過水路源源不斷的運往各地。
再往南就是文昌國,北齊和文昌一直因為嶺南礦脈問題頗有爭議。
畢竟這東西在地底下,挖着挖着,眼看主礦脈跑到其他國家去了,那可怎麼辦?於是乎兩國之間摩擦不斷,但卻沒有大起刀兵。
這也和文昌國國王勵精圖治有關,雖然不如北齊國幅員遼闊,但國內卻是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盜賊馬匪幾乎絕跡。
而且軍隊裝備精良,比之北齊國國內一幫酒囊飯袋強了不知道多少。各種文化也是層出不窮,受文昌國的影響,嶺南附近的風土人情反而更接近文昌。
泥鰍搜腸刮肚也沒有回想起來其他關於嶺南的信息。可眼下睡也睡不着,又沒事情干,心裏對於嶺南又好奇的緊。
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掀開被窩,一個鯉魚打挺,準備去找關於嶺南的書籍。
衣服穿好之後,理了理自己的短髮,吹滅油燈,關好房門,走出院子,向著城內某處小跑而去。
路過一處酒樓,進去叫小二提了兩斤好酒,弄了幾個下酒菜,有葷有素香味四溢。
又路過烤雞攤子拎了一隻燒雞,只把手上拿的滿滿當當,
這才一路晃晃悠悠走到了一處宅院前。
宅院比之泥鰍住的也大不了多少,只是院門相比之下像樣了一些。像這種正常的底層人家,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卻比較注重門面。
手上拎滿了東西,也沒辦法敲門,猶豫了一下,直接框框就是兩腳。踢到四五次的時候,裏面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有些輕,聽聲音不像是成年男子的聲音,泥鰍一時間有點局促不安。
這要是踢錯了門,可不得被人罵死。難道自己那天跟走了眼?
接着就是門栓抽動的聲音,‘咿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少女伸出頭來。打量着不速之客。
“咦?你是?”
少女輕柔的聲音像是黃鸝般悅耳,這時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口,一時間也有些害怕,聲音微微有些打顫。月色迷離,泥鰍無法看清少女的臉。
“抱歉,打擾了。我叫泥鰍,請問白老先生是住在這裏嗎?”
泥鰍使勁讓自己語氣平和輕柔。活了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異性對話,心中也很是緊張。
他打定主意就把她當作‘人’來交流。這才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正常。
“你找白爺爺?他在裏面,你進來吧。”
少女打開半邊門,將泥鰍迎了進來。待到進來之後,泥鰍才藉著月光打量了一下周圍。
院子裏比之自己那邊東西要多上不少,雖然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但是依稀可以看見院子右手邊是一口井,離井不遠處是一處石台,看起來是平時漿洗衣物用的。邊上還用兩根竹竿插到地上,拉了一根繩子,用來晒衣物。牆角放着的苞米,以及廚房門口的柴火。顯得有些擁擠,但也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泥鰍心中感嘆,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這就是生活的氣息嗎?
少女關好門后一路小跑跑到泥鰍前面為他帶路,路過泥鰍身邊時,一陣淡淡的芬芳彌散在空氣中。和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氣味迥然不同,如同春天時節站在花叢,淡雅而脫俗。
泥鰍這才看清,少女也不過堪堪到了泥鰍的下巴。
進入屋內,泥鰍不再多做打量,桌子上點着一根蠟燭,昏黃的燭光下,只見一個老者對門而坐,在桌前正在寫着什麼。
見有人進來便停下動作,凝眉細細打量。
見來人一頭短髮,濃眉大眼,臉上掛着少年特有的燦爛笑容,還順帶揚了揚手中的酒罈和打包好的食物。
卻是再熟悉不過的大怨種:那個教他識字便請他喝酒的好少年————泥鰍。
“咳咳咳,你怎麼來了?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一到晚上眼睛就看不清東西,耳朵也不大好使,都沒聽見有人敲門。你這麼晚還來找我有什麼事?”
待到看清泥鰍手裏的酒罈子和吃食,老臉盪開笑容道:“唉!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語氣之中頗有怪罪的意味,只是手上卻不老實,接過東西直接放在書桌上,把筆墨紙硯收到一邊,又吩咐少女去拿碗筷。
泥鰍笑了笑說道:“不瞞老先生,不日我便要出發前往嶺南,只是此去前途未卜,以前無意中聽老先生提起過,您原本是從嶺南那邊移居到了雙月城,也有很多嶺南帶過來的書,就想着和您聊聊嶺南那邊的情況。順便向您買幾本嶺南的書看看。”
泥鰍也不知道為啥,和白先生說起話來,自己就是文縐縐的。和另外一個不正經的老頭說話的時候,三句話不帶髒字就沒法溝通。
“哦?這好端端的怎麼想着去嶺南呢?”老頭也被這話給驚到了,自己這幾年和這個少年相處下來,雖然對他的具體情況不是很了解,但是少年堅定的心性,以及那一股老練,老者對其卻十分欣賞。這時聽問他要走,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更有幾分不舍。
泥鰍對於這次嶺南之行也是沒底,畢竟是去找官府的晦氣,雖然泥鰍打定主意,情況不妙立即開溜,但是搞不好還是會葬身嶺南。
老者並不知道泥鰍是盜賊。泥鰍當然也不打算告訴他,來的時候路上已經想好了託詞。
“呵呵,我其實有個爺爺,和我一起生活。現在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行了。每次刮北風全身骨頭痛得厲害。我就想着要不帶着他去嶺南度過下半生。畢竟嶺南氣候還是比較溫暖的,不像這邊一入冬就寒風刺骨。而且天下那麼大,我也想到處看看。”
泥鰍臉上露出嚮往之色,也不知道如此昏暗的燈光下老頭能不能看清楚,但是演戲就得演全套。
這時少女拿着碗筷走了進來,將打包好的吃食打開放進碗裏,頓時香味瀰漫,-泥鰍離得近了,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順着聲音望了過去。
少女剛偷偷咽了口水,就見泥鰍看了過來。二人目光交匯的瞬間,以少女匆匆挪開而結束。只是一瞬間,泥鰍便看見里目光中蘊含的幾分羞惱。
“這傢伙,耳朵也太靈了吧!這都被人聽見了,這可怎麼辦!”少女只覺得臉上滾燙,越想越是委屈。
來就來嘛帶什麼吃食,尤其是燒雞,自己在家一個月也就開那麼一兩次葷腥,晚上又沒吃飽,這會兒還餓着肚子,聞到這樣的香味,哪裏能忍得住啊!太難為我了!一時間差點掉下淚來。
泥鰍還在打量少女,昏黃的燈光下,少女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臉上細小的絨毛微微可見,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樑,頗有幾分俏麗。尤其是眼睛在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不多不少,正好兩個。濃密的秀髮披散在身後,兩縷頭髮卻垂在胸前,見她撅着嘴,手上的速度也快了幾分,這明顯是生氣了!
難道就因為剛剛對視了一眼?
“女人真是搞不懂!。。。。不過還挺好看~要是今天在青樓扒他衣服的換成是她,指不定半推半就從了。”泥鰍心中想到。
“我可真不要臉,來人家家裏還想這些齷蹉行徑。自己果然不是什麼好鳥。”
泥鰍心中愈發的看不起自己,於是正色道:“白先生,今天我來,也是想臨走之前,多來看看你,你能和我講講嶺南的事嗎?”
泥鰍不知道的是,在他打量少女的同時,老者一雙眼睛也在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