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小姐
天色漸黑,忙碌了一天的青石寨安靜了下來。
“雲兒,最近那個臭牛沒騷擾你吧?”院內李希瑜吃着飯。
“沒有。”彩雲兒乾脆回答。
“那就好!你說這頭臭牛如果輸了會不會遵守賭約?”李希瑜心裏有些忐忑,這一陣子沒見到那個壯漢,他心裏還真有些沒底。
阿嫂停下筷子,“如果是大牛自己,也許就遵守了。他雖然性格暴躁了些,心思反而單純。”
李希瑜急忙問道:“還有別人會插手?”
阿嫂點了點頭,“他爹那個人就說不準了。”
“怎麼了?”
阿嫂看向彩雲兒,“雲兒,領着你小侄去屋裏吃去。”又用筷子捅了捅阿貢,“你和小李子說說安家的事情。”
李希瑜知道阿嫂也是當初逃難到這裏的,被外出打獵的阿貢遇到帶了回來,竟不嫌棄阿貢家裏過的清苦做了婆娘。所以很多老一輩的事情,她並不清楚。
彩雲兒清楚這是怕幾歲的小侄傳出去閑話,急忙端着飯菜哄着去了屋內。
阿貢老實巴交的樣子,天天被阿嫂不是嫌棄這不行就是嫌棄那不行。似乎耳朵長了老繭,罵他也沒反應。有時候李希瑜時常想,這也許就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有個天天惦記着罵你的,說明心裏滿滿都是你。如果真的連看你都懶得看你一眼,也許他的心已經飄遠了。
自己當初想掐死的那個人,除了讓自己牽過手之外什麼也沒有去做,最後更是時常見不到人。而自己跟蹤好幾次看到她被踹下車,來找自己尋求安慰。每次都以為她回心轉意,結果現在想起來踏馬的真讓我噁心。
“安家來青石寨一百多年了,當初只有四五戶的樣子,好像是村子遭了瘟逃難到這裏。
在青石寨安下家以後,他們家族越來越大。不僅僅是子孫多,而且安家的閨女從不外嫁,只能由男方入贅。
隨着這百餘年,整個青石寨他們家族可能是第一人多的了。”阿貢慢慢道來。
看了李希瑜一眼,“安大牛的父親就是現在安家的族長,很有本事。不僅讓他家老大娶了永安城的一個小姐,聽說還在城內開了家木材店,專門拉山裏的木頭去賣。這大牛是他二兒子。”
阿嫂插嘴說道:“所以說大牛輸了去求他爹,安齊樂如果親自來提親,別說我倆,就是頭人也攔不住啊。”
李希瑜皺眉,“這麼說起來安家挺厲害啊,為啥還在這青石寨受苦?”
阿嫂急忙道:“說是安家老爺子故土難離,捨不得離開。也就是安大牛的爺爺,兄弟八個,現在就剩下他自己了,據說有八十的高齡了。”
李希瑜知道上了歲數的人的確不樂意離開熟悉的環境,可這窮山僻壤的地方真能讓人寧肯受罪也不捨得離開?
“他家老爺子還經常出來嗎?”無意的問道。
李希瑜可知道,故土難離最主要的可是難離熟悉的人。
“沒有,許多年前就沒有再見到了。據說身子骨不便了,原本想自生自滅的,就是因為兒孫不讓只能在家裏養着。”阿嫂道。
這下就麻煩了,自己一沒有錢,二沒有勢,真要是狐假虎威的頭人都壓不住,水靈靈的彩雲兒豈不是會被豬拱了?
不行!絕對不行!要拱也得我拱啊!
想到這裏,心裏下定決心。那怕最後這裏待不下去,生拖硬拽也要把彩雲兒帶走。
阿嫂瞥了一眼李希瑜咬牙切齒的樣子,
明白他知道了這些心裏肯定難受。直性子的她忍不住說道:“要是雲兒喜歡,你就帶她走吧。只要讓她過的開興就好!”
李希瑜差點歪倒過去,這阿嫂夠生猛啊,一下子把兩人的私奔說的如此淡然。
再看向阿貢,依舊在不緊不慢的吃着東西。這是親哥?
只是瞬間他就明白了過來,阿嫂這並不是對彩雲兒不好,就因為對她太好,才不在乎那些俗套的規矩。只要雲兒過的開心,任憑別人指斷脊梁骨又有什麼!阿貢就因為太清楚自家婆娘對妹子的感情,一切聽話就行了。
“阿嫂,你放心。我絕對不讓雲兒受苦的。”李希瑜笑嘻嘻的說著,端起水碗對阿貢道:“大舅哥,來,咱兄弟干一杯。”
阿貢抬頭白了一眼,“滾。”
屋門後面彩雲兒一陣的扭捏,這阿嫂也不問問人家就這樣說,羞死人了!
可是昏暗的夜色下,那個普通的臉龐看起來像是挺好看的。
齊心協力之下,月余的時間水渠和水池已經修好,只是瀾子江的水車一直遲遲沒有安裝,眾人對引水成功與否也不敢輕易定論,只是看到那個年輕人笑臉依舊,所有人就像有個定心丸一樣。
這一天,青石寨門口來了一頂裝飾華美的馬車。駕車的馬夫讓人給頭人捎句話,就說百草堂來訪。
李希瑜準備今日把兩道山樑的竹筒全部連接好,就等水車安裝完畢就可以引水了。出了寨門恰巧和馬車相遇,馬夫的臉色看到他略微一愣立即恢復了神色。
然而李希瑜一眼就看出這車轎不屬於寨子,裝飾的太過精美。和馬夫的對視讓他多有留意,正巧看到了馬夫轉瞬即逝的愣神,心中一緊。
因為他可沒有忘記,自己還被別人惦記着呢。
他認識我?他是於丘年派來抓我的?李希瑜立時想到。
“小機靈。”對着早早等着的小機靈招手。
小機靈急忙上前,李希瑜貼耳說道:“這馬車是幹什麼的?”
小機靈忙道:“小爺,剛才我聽到好像是百草堂來拜訪頭人的。”
“百草堂做啥的?”
小機靈解釋,“小爺有所不知,這百草堂是樂平鎮上的一處葯堂,平時咱們寨子採的草藥都賣給他們了。只是這一個多月頭人把大多數採藥和打獵的活計都停了來供你用人,我猜他們可能因為沒了供貨來詢問的吧。”
李希瑜恍然,如果真是常年的生意夥伴應該沒有什麼意外吧。
“走吧,今天去把竹筒連接起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送過去了吧?”李希瑜稍微心安。
“小爺放心,昨天全部準備好了。”小機靈應答。
馬夫看着離開的那人,對着車轎內悄聲說道:“小姐,他……”
“我看到了。”平靜的聲音在車廂飄出。
傳話的人不一會兒下來,“頭人讓你們上去談話,請。”
車簾掀開,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探身而出,三千青絲垂下,頭頂挽着一個高一分老態,矮一分庸俗的發苒;臉色寧靜淡然,就像花中仙子;五官精緻的似完美的瓷娃娃,三分虛幻,三分朦朧,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真實。
一身白衣,更加襯托仙子的氣息。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讓任何人見到難以挑出缺點。這如果被常讀詩文的追花引蝶之人見到,必然深深哀嘆,你本天上人,為何落凡塵?人世偶然遇,徒增思念心。
一頂頭紗落下,把一些看傻的目光遮擋住了。
跟着傳話人上了寨子最上面的一處房屋內,雖然全是青石鋪的路,可從下面一直到這上面可不***時連寨民一口氣上來都氣喘吁吁,沒想到這女子和馬夫要休息的話都沒有說一句。
屋內坐下,看着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用具,女子開口道:“頭人,貿然拜訪,請見諒。”
頭人輕微的笑着,“百草堂東家親自來我青石寨,是我有失遠迎才是。”
“頭人,百草堂和青石寨的交易已經數十年,自然不用我多說。只是我只想說另一件事,希望頭人幫我解惑。”女子竟是一句話就把兩家最有交情的交易說了過去。
“哦,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若有所知,知無不言。”頭人微微一愣,他原本以為是因為這個月交易減少的問題,沒想到她根本不是因為這一點來的。可兩家除了草藥的交易,並沒有什麼別的交情。
“黑蝙蝠為何出現在這裏?”
頭人一驚,眼中射出的寒芒似欲看透她頭紗下的面容。“百草堂好手段!”
“頭人多慮了,請看。”女子右手在左衣袖中拿出一物,輕輕放在桌子上。
“幽甲令,你們是幽甲衛。”頭人一眼就看出那個黝黑的令牌代表着什麼。
小巧的令牌,只有拇指大小,然而整個大成國沒有人敢小覷這個小牌子。它代表着大成最神秘的組織,直屬皇帝的組織。裏面網絡了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武林豪傑,只為了負責為皇帝監管整個大成國一切不安定的外在因素。如果有需要,可以憑藉令牌調動一地的軍武來協助。
“頭人應該清楚,我既然敢把這令牌拿出來給你看,青石寨的一切我都清楚。”
聽到女子的話,頭人先是怒極欲出手打殺,復又想到她如此無恐早就該有了準備。再次看了一眼令牌,忽然感覺一直承受的壓力慢慢消失。緩緩坐下,拿起水碗喝了一口。雖然已經涼透,卻沒有任何的查覺。
他自然知道這女子說的意思!青石寨為何而起,他這頭人比誰都清楚。
“看來青石寨早就暴露了!”頭人平靜的說道。
“三百年前,西川國被大成所滅,雖然有記錄鎮守隘子口的赤羽營五千人被緊急調離去往宇都,可在幽甲衛仔細的探查下,依舊查到了有一百餘人不知所蹤。”女子口中娓娓道來。
“大周分封天下諸侯,西川鎮守西疆,與雲娑國隔山而望。成高祖自然知道赤羽營的作用,所以給幽甲衛下的令就是暗中探查,不得圍剿。”
頭人自然知道她說的成高祖就是滅了西川的大成皇帝。
“雲川山脈山寨零散,居住的人更是多為逃難得人,幽甲衛最終找到這裏還是因為那頭凶獸。”
聽到這裏,頭人忍不住嘆息,古祖雖然不知是當初赤羽營統領從何處所得,只不過已經活了三百年的它的確太驚世駭俗,即使再如何隱藏行跡,可也難免被有心人注意到。
“唉,不錯。我們青石寨就是當初被統領大人下令看管這裏的一百人建立的。”頭人徹底放下了。
“只不過經過了三百年,已經有很多人淡忘了而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想老去的時候就把這個秘密帶走了,再也不讓後人去堅守早就該遺忘的信念。”頭人長嘆了口氣,“青石寨,太苦了。”
女子無言,她所了解的青石寨寧願用冒着性命危險取得的草藥和獵物低價換取糧食,也不願自己用掉。的確如他所言,太苦了!如果沒有了可堅守的東西,後輩之人出去尋一分養家餬口的活計也比在這裏終日受苦強。
女子輕聲問道:“這次黑蝙蝠是不是為了守護的東西?”
頭人搖了搖頭,“他們最終的目的不知,目前看來好像為了那個年輕人來的。”
“今早和小機靈一起離開的人?”
頭人點了點頭,並沒有問她為何知道小機靈的名字,幽甲衛既然知道了青石寨的一切,寨子裏有他們的人也是應該的!
據傳信,他是來幫寨子引水的。但是剛才才知道他就是在樂平通往永安的山路上見過的那個傷者,當時他正被於府追殺!女子緩緩想着。
於府?
黑蝙蝠?
都是為了他!
之間有沒有聯繫?
女子心裏極快的算計着。
“馬伯,你馬上去永安城,讓永安內的所有幽甲衛不惜一切代價把於府的全部徹查清楚。漏掉一分,全部受刑。”女子對着屋外的馬夫說道。
馬夫一愣,“小姐,你自己……”
“快去。”女子的聲音透着不容置疑。
馬夫立即轉身離開,飛奔下山。
“頭人,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個人恰巧帶着信物又恰巧來到青石寨?”女子輕輕問道。
頭人心裏驚訝,這個女子不虧是幽甲衛,只是一兩句話就聯繫到所有因果。
“是的,他雖然無意間來到這裏。但是也可能冥冥中自有天定,他的確帶着信物來的。”
“我有個不情之請,頭人可以幫忙引薦一下嗎?我挺好奇的。”
“可以。”頭人並沒有猶豫,“我該如何介紹?”
“我姓白,名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