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5章 囚天湖中，處處忠骨

“此子了得啊，擅戰、擅謀、擅排兵佈陣，穩中帶細，不驕不躁，知曉大局，關鍵時刻敢於賭命……”

數百萬裡外的扶青聖山上，三大“帝兵”光海中，扶青天王宋定元，一面摧動帝兵，一面看向那處戰場，喃喃自語。

一旁南山大王、祝九狗對視一眼，輕嘆：“早年也曾聽說過他的事迹，卻不曾想聞名不如見面，此子的確可圈可點，以一己之力，穩住南雲靈域，又設謀絕殺一戰，換了我們只怕也很難比他做的更好！”

宋定元想了想，忽然問道：“年齡彷彿，他比西儒的夢芝姑娘、東華的那位葉妙瑾和北冥的雲自在如何？”

祝九狗怔了一下，沉吟片刻，說道：“聽實話嗎？”

宋定元笑道：“天地雕敝如此，還有什麼實話不能說？”

祝九狗道：“雖然辛卓戰力無窮，足智多謀，有掌握寰宇的大氣魄、大毅力，令人佩服，但是未免失了些浩然正氣和古來聖資，手腕行事有些怪異，也無氣運加持！

反觀葉妙瑾、夢芝姑娘，都是天地浩渺正統，傳承古老，有天門中開、武運呈祥姿態，前途不可限量，就是將來取得再大的業位，也讓人能接受。

還有那個雲自在，此人的消息，這幾日剛剛傳來，世上真是無人比他更能隱忍，我們早年都在懷疑，卦象上的天地第一人到底是誰，為何消失了，結果他跑到了大自在天苦修一千多年。

如今若非被迦葉佛祖留下的佛經招出，只怕還不會出來，此人一出世，天地浮元，悠悠蒼天，古來十帝餘蔭，天道大運，八荒四海武德，盡加其身，一步入了無極練道七重台，准帝之列。

第一戰，擊敗三位七元准仙帝，實在是可怕！

關鍵，他的名字，對天下人來說都是陌生的，甚至連他的來歷也無從查詢！”

南山大王道：“迦葉那老和尚，只怕很早就知道了，不然當年不會專門跑去大自在天給他傳經！”

“可惜迦葉還陷入無妄海，生死不知！”

祝九狗搖頭，看向宋定元：“辛卓與雲自在相比，不僅是氣運，武德、帝蔭都沒有，可惜啊！”

“不！”

宋定元看向戰場上，力壓數百仙尊，每一息都看似岌岌可危，但每一息又都遊刃有餘的身影，“這種戰力，老夫生平僅見，儘管他沒有帝蔭，沒有氣運加持，沒有武德降臨，老夫卻看出了一個虧字！”

“虧？”

南山大王和祝九狗一臉疑惑。

宋定元怔怔道：“老夫年幼時，家師曾說，天地大虧者有大呈祥之相，福運臨身，萬物低頭，可蓋壓一切，你們且看吧，此子將來不奪位子，也一定是大位的左膀右臂！”

“笑話了！”

對面紫極天君趙沽名，沉聲道：“前提是人間不滅，天地不統，否則就這群小輩，談什麼未來，三位人間准帝滿嘴胡說，如此孟浪，豈非可笑？”

宋定元看向他，眼睛眯了起來：“我入你老母，入你姐妹，你姨娘，嬸子，姑母……”

趙沽名輕嘆，不再回話，仙家有口舌之劫，哪裏像人間武夫，可以一嘴髒話，不然早罵他祖宗八代了。

……

“轟……”

“啊……”

“囚天湖”水，此刻已經變成了金紅色，湖面上仙獸巨屍、靈獸龐屍、武者屍體、仙人屍體和殘破的戰車、仙車摻雜在一起，落了一層又一層。

天地光線陰暗到了極點，空氣中殘留着濃郁的血腥味、陰煞之氣，狂風呼嘯，飛沙走石。

數萬里的巨大戰場上方，金光、仙光、血氣、法寶、靈寶處處炸裂，飛掠的仙人、踩着羽毛船的武者、黑甲伐仙軍、武者劍陣、天庭紫極部冷血仙將、天庭戰魔部的袞牛甲精銳仙兵、飛射的“誅仙神弩”……

甚至連天庭瘟疫大軍，也打急眼了，毫不顧慮的灑下瘟疫，連自己人也殺。

屍體、戰車、仙獸靈獸的殘屍還在不停掉落下來。

便是當年令人聞之色變的古仙武戰場，也不過如此！

不！千、萬年之後，這裏何嘗不是一處處處埋忠骨的古戰場？

廝殺已經進行了足足十三日了！

沒有停歇，沒有退縮，沒有避讓，沒有膽怯……

除了拚命，別無他法！

……

“轟轟轟……”

最高空，辛卓一人力戰三十餘位六元大仙尊和一百八十位普通仙尊，修為攀升到極致，玄元力、大巫法相、混沌之力、四足金烏、三頭六臂、法天象地、初之力、詭氣、善惡二屍、狗元神偷襲，萬般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所過之處，無所不辟。

十三日，他已經斬殺七十二位一二三四五元仙尊，斬殺二十八邪仙中的十七位六元大仙尊。

代價是，十三日來，他已經被“斬殺”五次，三次斷頭，兩次四分五裂，儘管肉身強大，可以迅速恢復，但強烈的痛楚和消耗，還是令他此刻有些迷糊……

沒錯！這些仙人隨便提出來一個，落入人間，在同境中都不弱，甚至太乙天王和白晶玉仙二人可以鎮壓號稱最強大元主的劍空等人，千般仙術圍攻自己，若非本身百鍊不死，只怕只有逃的份。

可惜他不能退縮！

此戰打到這一步，一旦他退了，滿盤皆輸。

想到這裏，他以“太乙宮門遁”術法，身化太乙玄陣，瞬間可遁走十萬里，遊走在眾仙之間，身後任何人敢追來，都會被太乙玄陣十倍力量進攻，

眉開豎眼，“詭氣”一閃，擊向角落處有心退縮的九龍上人。

那九龍上人此刻幾乎到了強弩之末，完全無力抵禦，“詭氣”正中眉心，立即僵在了原地。

“噗——”

劍氣劃過，人頭飛起，元神剛要遁走，便被辛卓一身血氣覆滅，魂飛魄散。

“辛卓！！！！”

遠處太乙天王看的清清楚楚，不由怒吼，在他的眼中，辛卓連戰十三日，總是殺不死，總是尋找眾仙薄弱之處，一擊必殺，而且遊走極快，比仙尊瞬移還強上一籌。

這讓他很難不吃驚此人的韌性與堅毅，生平第一次對鄙視至極的人間武夫，感到恐懼。

“即生仙人，何生人間武夫！”

他心中狂怒，作勢燃燒一身仙力，做搏命一擊，直取辛卓丹海，這是他十三日來尋到的辛卓的唯一破綻。

只要攻破他的丹海，此人必死。

辛卓心中有感，危機頓生，凌空飛退，執青萍劍，同樣作勢燃燒精血，眼中佈滿了瘋狂的殺戮。

“天王！”

就在這時，白晶玉仙攔住太乙天王，驚怒道：“何需如此？何必如此？就算我們在南雲靈域受挫，其他各域，乃至無妄海分出勝負后，照樣可以取勝，屆時請准仙帝擒下此人，天雷轟殺，永恆驅逐！”

太乙天王漸漸冷靜下來，停止燃燒仙力，看向僅剩的十一位邪仙兄弟，又看向下方死傷慘重的天兵天將，仰天長嘆，死死盯着辛卓，聲如泣血：“辛卓，本王此生絕不與你罷休！”

辛卓沒說話，身形一閃，消失無蹤。

太乙天王頓時額頭青筋暴起，揮手太乙仙盾，擋在斜側。

“砰！”

一聲巨響，他渾身巨震，倒飛數十里，看着同樣被震飛數十步的辛卓，揮舞衣袖，艱難的吐氣開聲：“紫極、戰魔、瘟部諸仙，退吧！”

當先掉頭離去。

一位“四元仙尊”艱難的看了眼辛卓，揮舞仙旗。

下方密密麻麻的仙兵仙將，見狀捲起仙雲、踏仙獸、乘戰車，翻江倒海般，“轟隆隆”遁走。

而稀疏的武玄兵，已經無力追擊！

糾纏十三日的仙人、武者很快分開。

辛卓持劍呆立，默默看着遠去的仙軍，鬆了口氣，回頭看向下方。

湖面屍體堆積成山、殘旗斷兵處處、戰車仙車殘垣順着水流飄向遠處，無數巨龍、麒麟等等神獸的殘軀像一座座大山，死氣沉沉的佇立水中……

還有稀稀疏疏、渾身鮮血、臉色木訥呆站半空的武者……

天地殘破，贏的慘烈。

他輕嘆一聲，揮舞衣袖，以自身為爐鼎，吸收天地間漂浮着緩緩下沉的無根之氣。

【距離入境無極練道七重台：43/100】

……

【距離入境無極練道七重台：56/100】

……

【距離入境無極練道七重台：83/100】

“斬殺近百位仙尊，也沒有想像中的多，果然隨着入境越深，越是艱難了些，還有17點積累。”

他喃喃了一句。

……

“囚天湖”一戰，整個南雲靈域合兵一處、加上外面跑回來的亂兵，共計五百餘萬武玄兵，只剩下九十四萬人。

而仙人留下的屍體足有一千二百餘萬具。

用四百萬換一千餘萬，看似勝了，卻是所有人悍不畏死，無數次近身衝鋒的慘烈結果。

今後九十四萬武玄兵，將要面對數量仍舊龐大的千萬仙兵仙將，到底是輸是贏？

……

仙人、武者一千萬六百多萬具屍體，肉眼看不到邊，往日裏高高在上的飛升大仙、人間武夫老祖們，也只是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數十萬武玄兵以水葬的方式掩埋了一個多月。

囚天湖中可謂處處是忠骨！

僅剩的武玄兵們，對戰死的同袍，這些為人間戰死的忠烈武夫表達最高的敬意，卻也沒有褻瀆仙人屍體。

只是最後有人在湖邊，立了塊巨大的石碑：人間真武天王辛卓率五百零三萬八千九百六十一人間忠武，絕殺仙逆，大勝之處。

“若是人間不滅，下個輪迴，後來者看見這處仙武戰場，會想到什麼？”

掌管雜物的君曦姑娘和真傾子、軒轅倩三人盤坐在湖邊，看着湖水發獃。

真傾子道：“會暢想當年大戰的崢嶸，會緬懷先輩？”

軒轅倩看向遠方湖水，彷彿看見了自己戰死的三個庶弟、兩個庶妹和一千五百族人，眼中有水霧蓄積，喃喃道：“會知曉人間不易，永世不與仙逆低頭，這句話被人說爛了，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真正知曉其中的份量。”

……

遠處湖心。

一處隆起的石山上。

“仙武大戰的本質是什麼？是世仇、是私心、是野心還是天地間本就水火不容？”

辛卓換了身嶄新的青色袍子，僅僅幾天時間，俊俏、年輕的模樣已經退去，臉上佈滿了風霜與歲月的痕迹。

這一戰，折飛燕、賽青竹、山藥、熊掌、贏劍瑩等女悉數重傷，被人從死人堆里拉出來，可惜紅薯還是戰死了，那個有點反骨的侍女死去。

韓九郎也死了，那個當年意氣風發，得了辛卓的祭靈，後來白鬢毛騎麒麟，來歷深厚，如今“啷噹”做了武玄雜兵的伏龍山山賊，戰死了。

崔鶯兒幾人全部重傷。

還有許多熟悉的人，也盡數戰死。

仙武大戰，沒有什麼見鬼的運氣，沒有主角光環，是人都是會死的，突然就死了，不會給你半點告別的時間。

“伐仙軍”也僅剩一萬八千人，戰死兩萬人，也就是他們頂住了仙人最初的進攻，可惜，羲古者和太靈子師徒戰死。

這兩位背叛東皇宮的叛徒，轉修魔功，如今為了人間而死，據說那羲古者臨死前，與高一境的一位大仙同歸於盡，臨死前口吐鮮血仰天長笑：“快哉，快哉，決戰仙武，我羲古者不落人後！”

這樣的人，你能說他是正是邪，是好是壞嗎？

所以，辛卓有些迷茫了。

“是宿命！”

身後劍空、紫魔、梧凰羲、陳慶之和陳不知等人默默站着，陳不知遲疑着回了一句。

“狗屁的宿命！我從不信宿命！”

辛卓冷笑：“宿命只是這一方天地中修為高絕的大能們的借口！”

一群人怔了一下。

辛卓背負雙手：“你們有沒有想過，幾位最強准帝、帝師、苟先知、那傳說第三河中，和九天山海上的九大天尊，到底在想什麼？”

劍空立即打斷：“辛兄噤聲，在下以為，唯心順而已！”

辛卓沉默了很久，大笑道：“好一個心順，劍空兄說的不錯，接下來，九十四萬獵殺一千萬，咱們換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