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復昔年
昏黃的夜燈下,李復撥了拔燈芯,思緒不由飛回到多年前的那場冬夜。
李冬雪將他撿回李家后,沒有人待見他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長公子私生子」。
李冬雪常年不在家,他一個李家外人在內宅的又能討得到什麼好處,那幾年過的溫飽不存,背鍋打罵是常態。
但李復從來就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凡是欺他一分的,萬分相還也不為過,於是時間久了,李家的一些人便學聰明了,從衣食住行的根本下手。
那年天寒,突如其來的大雪壓在他蝸居的柴房上,冷風透過破窗吹入,叫囂的厲害。
李復縮在濕冷能板床上,感受着溫度從自己的體內一絲一絲的剝離。
透過從窗口照進來的光線,能看到肌膚寸寸發紫。
與風同時灌進來的還有門外人的話語。
「今年雪下的這麼大,你說這小子能撐幾天?」
「幾天?呵。要我看,今晚容管事就要給他收屍。」
「哼哼,也不知道哪個野墳會收了這個晦氣鬼。」
李復也不知後來他們怎麼走了,直到聽到自己的門吱一聲開了。
他那時已經凍得沒有力氣了,可身下藏着攥着刀的手依然蓄意待發。
如果是那些人,自己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但門開后,露出了一張溫婉的婦人臉。
李復想了想,才認出來她是二公子的妾,出生低微,卻與二公子有一段令人眼羨的佳話。
「你……」
李復想問她來幹什麼。
下一個便被她手中碗內的香氣吸引了。
一碗肉絲鮮粥,救了李復瀕死的一條命。
婦人的溫和,與爾虞我詐,滿門蠢人的李家格格不入。
後來婦人常常救濟李復,待他如親人。
李復生性冷淡,不喜言語,婦人的絮絮叨叨,他也只是聽着,做一名合格的聽眾。
婦人告訴他,自己很像他早年夭折的幼弟。
冷臉執拗,是個看不透心思的小少年。
她坐在院中的那棵杏花樹下,用着如清風般的言語,訴說著那些過往的事情。
李復不常說話,但他看的比誰都明白。
婦人愛二公子,但在這李府中,她過的孤獨。
否則也不會跟他一個身份存疑的少年說這麼多。
善良的人在這個吃人的府邸中是活不長的。
縱使二公子那般護她,也會有不慎的時候。
四月份二公子出發去揚州談生意,六月歸來,她躺在榻上,只剩了最後一口氣,等到二公子歸來便咽了。
那時的李復已經被李冬雪召去常明閣特訓做事,等到得了時間回李府,能見的只有故人墳和一封留給他的信。
婦人信中言。
她早知自己歸宿,但深陷籠中,逃脫不得。她知李復看上去冷淡,其實是一個很重情重義的孩子,但她不希望他去幫她尋凶。
只盼危急關頭,能救一救她的孩子,以免被李家惡人奪了命,走了和她娘一樣的路。
李復捏着這封信,轉身提劍,憑着聽得心聲的能力與學習的偵查手段,查到了毒害婦人的人。
主凶幫凶,皆一劍封喉,不留活口。
婦人不希望李復去尋凶,是不忍他小小年紀,手沾血命,但是,李復他早就殺過人了。
此事過後,除卻婦人留下的那個女兒,李復與李家過往再無瓜葛。
李冬雪滅門前些日子,李復在千裡外執行任務,體內中了毒,內力全失,至少半年才會恢復。
身體遭此重創,他原本應該隱跡一些時日,直到傷好,可是他知道李冬雪將欲滅門的時日,拖着一身傷骨,匆匆趕到李宅。
那時的李宅已經被李冬雪設計圍困。
李復將那女孩救出來,險些颳了一層皮下來,成了一個血人。
女孩名叫李妍熙,雖看着楚楚可憐,但心思與李宅的一樣,壞透了。
她竟然想把將她從煉獄般的李宅中救出來的李復賣給人販子。
趁他身重,要他性命。
李復自然是發現了,昏迷前想要將李妍熙手仞,但心中的一粥之恩告誡他,不可。
醒來便是被人販子從豬狗一般圈着,蠢貨李妍熙,自以為能拿了賣他的錢遠走高飛,卻被精明的人販子發現她一個女孩,背後無人,直接反手綁了,同樣當做奴隸售賣。
李妍熙皺着臉哭,求李復再救救她。
李復看着她,冷聲,最後一次。
他救李妍熙,將其安頓好。
從此一粥恩畢,如果李妍熙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也能毫不留情的殺掉她。
暗地裏想辦法與常明閣的人有了聯繫,李復便等着他們找過來,在等待的時間,他一直縮減自己的存在感,好叫那群來買奴隸的人不去注意到自己。
但凡事總有例外,一個滿臉傲氣,渾身散發著珠光寶氣卻顯得庸俗的小姐一眼相中了李復。
李復看透了她心中的惡念。
在此刻,卻也只能做最大的努力,讓她將李妍熙也一併買下。
否則就算是他後來脫困,找來到此處,也十有八九找不到李妍熙了。
一救救到底。
李復向來信守承諾。
被那小姐,買回去,鞭打虐傷。
多日食不飽腹加上傷痛,他竟昏了過去。
再次清醒,只感覺臉上一片冰涼觸感。
明明是與那「趙朝夕」相同聲音音的人說話,可李復卻知道,不是那個人了。
是什麼讓一個人剎那間改了性子,不,應該是換了個芯子。
還有她口中常常冒出一些「新奇的」怪詞,又是什麼意思?
原本只是覺得有趣,但隨着接下來的一些事情,李複發現,這個「趙朝夕」,身上有着諸多秘密。
系統,男女主,反派……不,她甚至可以預知,未來發生的事情。
油燈的火苗愈發小了,顯然已燃到尾聲。
李復伏在桌上,眯着眼眸思考,己入了半睡。
一片靜寂之中,有夢囈道開,「小兔子……」
話說著,便消散在了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