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熱烈而用力的吻在了許……
儘管維持萬千世界平穩運行的系統高度精準,出錯率極低,但這並不表示它完全不會出錯。
正如當初陸時蓁對許拾月說的,在她們所在的世界裏存在很多個叫“陸時蓁”的人,而將這個名字放在三千世中,那重複率就更多了。
理論上並不存在兩個陸時蓁的會造成程序辨別不清,畢竟名字對於程序來說算不上代碼。
但如果其中一個陸時蓁快要按照她的既定命運消失,被程序標記為死亡,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當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某一地點發生了高度重合,當兩個同名同姓的人同時位於了這個點。
小姑娘即將消失的模糊標記使程序產生了辨別失誤,原本毫不相干的平行命運隨之產生了偏移。
原本應該發生在一個世界的故事,被錯誤的判斷偏移成了兩個世界。
而被設定好的程序並不知道它鎖定錯了這段故事中的另一個女主角,不遺餘力的要讓她們產生聯繫。
於是那道連接起兩個世界的長長的走廊在滾過一顆蘋果后,被打開了。
那佇立在走廊兩端的小女孩們沿着這扇漆黑的門洞看過去,誰都不知道彼此的命運將會因為這個錯誤,發生偏差。
“真是令人嫉妒的緣分。”
懸在半空中的鏡子裏倒映着小許拾月親吻着小陸時蓁的畫面,背後牆上的時鐘停止了轉動。
主神靠在她的椅子上半托着下巴看着鏡子裏反映的世界影像,雙眸微眯,似是感慨。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今天因為無聊巡視世界的舉動,會讓自己發現這麼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系統產生了錯誤的判斷,在兩個世界之間出現了這樣一個通道,讓不該認識的人相遇了。
這件事情不止是違背了系統內部的規則,還違背了她的意願。
她就這樣揮了揮手,將許拾月放回了她的病房,關閉了通道。
一個一個響指清脆簡單的響起,許拾月房間裏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就這樣被一個個銷毀。
只是就在主神要對那幅放在床頭的畫打起響指時,卻兀的停住了手。
如瀑布般的紫藤花從她的視線中傾瀉而下,明亮的色彩過度的十分柔和。
這幅畫很漂亮,尤其符合主神的審美。
蓋在厚重裙擺下的腿輕巧的翹了起來,主神就這樣看着手裏的這幅畫,微眯了眯眼睛:“畫的還挺好看。”
抬手,她調出了陸時蓁的信息資料,漠然戲謔的眼神里添了幾分憐惜,就這樣看着這個身上連滿監護儀器的小女孩:“這實在是一具不怎麼好的身體啊,破破爛爛,渾身都是漏洞,能活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
這麼說著,她就又調出了許拾月世界的那個陸時蓁。
這個小姑娘也躺在病床上,意外爆炸讓她大腿上的皮膚都燒傷了,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疼痛難忍。
“不過,就是這樣你的身體狀況也還是比她好。”主神稚嫩的手指摩挲過那幅開滿紫藤花的畫,若有所思的看了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又看了看另一個世界的陸時蓁。
“所以,既然你已經搶了人家的羈絆……”
主神半垂着眼睫看着快要死掉的陸時蓁,沉沉的眸子裏頓時浮現出了許多頑劣。
她說著便將指尖劃過鏡面,一分為二,同時接收着剛才她來回切換的兩個畫面。
有晶藍色的光亮隨着那揮過鏡子的手從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的身體中飄出,接着隨着主神的手飄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陸時蓁的身體上方,完美的融入了進去。
“那就給你也勻一點人家的身體因子吧,人家可是未來故事重要女配,能身體健康的活好久呢。”主神看着陸時蓁那開始向好方向變化的破爛身體數據,彎起的眼睛天真又滿是頑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哦。”
接着,在系統報錯前,小姑娘習以為常的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湧出的血被抹在了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唇上,殷紅而迅速的滲透下去,填補了她缺失的那些空洞。
同對陸時蓁那樣的溫和不同,主神對這個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態度不冷不淡。
她就這樣抱過剛才被自己隨手丟在一旁的玩偶,像賞賜一般,高高在上的對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道:“雖然是要被定期丟掉的東西,但是給你的話,你也應該感覺無比榮幸。”
而就在這個時候,純白的世界亮起了一團更加明亮的光球。
主系統打斷了正在欣賞自己傑作的主神,道:“主神大人,我剛才檢測到有兩個世界產生了細微動蕩……”
主神聞言立刻將自己翹起的腿放了下來,孩子似的看向了主系統,帶着點天真的炫耀,笑道:“那個呀,我已經處理好了,主系統你不用擔心啦,我現在也是可以替你分擔一點的哦!”
那時候的主系統還陷在對主神絕對的信任中,沒有去仔細追蹤兩個世界間的細微動蕩,而是對主神誇獎道:“真不愧是主神大人。”
主神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她就這樣抱着懷裏的玩偶,看向主系統的目光邊緣盛着陸時蓁在病床上睡着的樣子,濃郁陰仄,就像是鎖定了什麼獵物。
那是主神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當初強行分開的人後來會因為系統的匹配捕捉宿主而再次見面。
她當初標記好的玩具,會在她還沒染指前,就這樣被別人搶先佔有。
還將她嚴格規定約束的劇情破壞了。
乃至最後將她也破壞掉。
所謂因果報應也不過如此。
.
不再是四四方方的病房落滿了陽光,將少女坐在輪椅上的背影照的明亮。
陸時蓁就這樣看着面前那道只有她能看到的通道,久久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些天她心口的那塊空白終於被填上了,隨之被填上的還有另一份藏在記憶中的空缺。
所以“十六”這個名字從來都不是她信手隨意的捏了個數字用,而是代表她跟許拾月。
縱然她被主神故意的抹去了這兩段記憶,但她的心裏始終都住着許拾月。
那個在走廊盡頭拾起自己蘋果的小女孩,那個從玫瑰山坡上掉下來砸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就如同許拾月當初對主神說的那樣,她們是不會忘記彼此的。
“我很喜歡你的這幅畫,我會把它裱起來放在床頭。”
“陸時蓁,你以後要不要做漫畫家啊?我想看你畫的小故事。”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要好好活下去,從死神手裏掙命,多活一天都不虧呀。”
……
陸時蓁怔了一下,耳邊浮現起了小時候許拾月對她說的那些話。
不只是關於“忘記”,許拾月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的未來。
好好活着,為了自己的熱愛與天賦,成為一名漫畫家……
即使她不記得了,但是她還有好好的履行她們的承諾。
每一句都是。
所以自己現在成年了,也可以去想那些事情了。
關於愛情,關於結婚。
沒有生子。
想到這裏陸時蓁突然就笑了,眼睛裏帶着些對自己的無奈。
直到十多年後她才明白當初許拾月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意思,她才明白許拾月對自己的心意。
什麼嘛,你這也太遲鈍了吧。
陸時蓁就這樣笑着,笑自己,也笑命運。
只是笑着笑着,她就靠在輪椅靠上停了下來。
那漆黑的走廊無限的蔓延在陸時蓁的視線中,張牙舞爪的向她探出了恐嚇的獠牙。
她的腦袋突然冒出一股自卑與猶豫,她想自己用這樣的身體去那個世界見許拾月,許拾月會不會嫌棄自己……
這樣的她是無能的,是需要被人照顧的。
很多事情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往往都是信心滿滿。
可是隨之時間的消磨,事情不斷地變化,就產生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陸時蓁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她的父母對自己也是關懷備至,耐心體貼。
可後來慢慢的她的爸爸就不太願意推着她出去散步了,來醫院的次數也逐漸變少……
再然後他們就有了代替品。
陸希是個聰明健康的孩子,需要費的心力也比自己的少很多很多。
會不會有一天,許拾月也會像她的父母那樣,疲憊於自己身體的反覆,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陸時蓁就這樣扶着輪椅,停在那條走廊的門口躊躇不決。
她不喜歡愛情到後來被時間消磨的什麼都不剩了,如果自己不去找她是不是就可以停在最美好的時候。
那時的她比許拾月還要高一點,牽着她的手可以在玫瑰花海里站一下午。
她會微微低下頭同許拾月接吻,攬着她的腰,讓她將身體的重量全都靠在自己身上。
正因為都是自己,正因為這樣的事情真實發生過,陸時蓁才覺得這種對比無比殘酷。
從過去截取的對比讓陸時蓁的眼前鋪滿了自卑,放在蓋着腿的毯子上的手緊了幾分。
不甘心……
那被停住的輪子微微動了動,有一塊沒入了走廊無邊的黑暗中。
陸時蓁長吸了一口氣,像是藉著一股衝勁兒推動了身下的輪椅,碾過了門口那條看不見的黑線。
去他媽的干擾別人吧,她才不會上當!
在那塊被遺忘很久的記憶中,她在許拾月面前就是站不起來的。
而許拾月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歧視她的人。
以後的事就交給以後,她現在就是想去到對面那個世界找她愛的那個人。
跟她見面,跟她接吻,才不要去想她以後會不會嫌棄自己,會不會拋棄自己。
不能站起來就不能站起來吧,自己低下頭這麼多次了,以後的接吻就讓許拾月低下頭好了。
更何況還有主系統。
她們都幫她撥亂反正了,她反過來幫着自己站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即使到時候哪怕要再經歷一次開金手指的時的痛苦,她也願意。
陸時蓁猛地從深淵製造的恐懼中拔了出來,搖着輪椅便掉頭離開了那個干擾她的死胡同。
輪椅轉動的聲音回蕩在長廊,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陸時蓁遲遲沒看到對面有光亮傳過來。
黑暗籠罩着她,靜默的安靜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聲音,陸時蓁握着輪子的手越來越緊。
整個長廊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她看不到後面的來路,也看不到要去的終點。
漆黑的長廊又換了一種方式恫嚇這個企圖要從一個世界穿到另一個世界的人。
只是長廊並不了解陸時蓁,也不知道她決定了的事情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次夜裏去找許拾月,也是這樣,乾脆也學着小時候的樣子鼓勵起了自己。
沒關係的,一直走一定能走到頭的。
十月還在等你,不要讓她一直等下去啊。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陸時蓁的耳邊響起了許拾月青澀稚嫩的聲音。
她隨着也在心裏跟着默念了起來,一心向走廊盡頭走去。
也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陸時蓁感覺自己的腿漸漸有了力量。
她不滿足於輪椅的速度,撐着扶手站起來,竟脫離了她的輪椅。
陸時蓁有些詫異自己的變化,可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她就這樣朝前走着,也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背後,走廊開始,坐在輪椅上的人就停在門口,並離她越來越遠。
漆黑純粹的異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陸時蓁“咚”的一聲,撞到了一堵牆。
亦或者是一扇門。
那銀亮的門把手在黑暗中折射着微弱的光亮,微涼真實的落在陸時蓁放上去的手心中。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安靜的世界裏響起了少女心跳加速的聲音。
把手隨着手腕的用力被擰了開來,推開門的瞬間無數陽光湧入陸時蓁的視線。
淡淡的消毒水味隨着風涌了進來,夾帶着紫藤花的味道。
在這間病房裏,陳設着無數陸時蓁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她的畫筆、她的畫布,播放着動漫到現在都還沒有停下的平板……
以及那個站在窗邊,被光籠罩着的人。
許拾月。
各種情緒翻湧在陸時蓁的腦海中,她唇瓣微顫,激動難忍,卻又像是怕驚到對方,聲音分外輕緩:“十月……”
許拾月先是頓了一下。
接着她便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過了身去,手裏拿着的是陸時蓁當初畫給她的畫。
“……十六。”
許拾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淚卻比她的大腦反應的要快。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的看着那個從安靜了許久的門洞裏走出來的人。
只是她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削瘦的手臂就被人一拉。
懸懸落下的淚貼在陸時蓁的唇上,熱烈而用力的吻在了許拾月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