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挾

不是要挾

劉秘書一路小跑,跑到了葉昭前面帶路。

二樓一出樓梯就是個會議室,會議室大門敞開着,此時蘇應民正在會議室跟一群人開會爭執着什麼排期表的事。

劉秘書帶着葉昭去了蘇應民的辦公室。

辦公室不小,但比較簡樸,辦公桌前一張新茶几配了兩張舊沙發,辦公桌上堆了一摞的舊報紙,後面的書架擺滿了各種政經名著。

劉秘書讓她隨便坐,之後擰開了頂上的吊扇。

葉昭今天穿着新裙子,卻背着個破舊包,儀態落落大方,還透着點拽,最關鍵的是,她剛才不知道跟白經理說了什麼,讓白經理瞬間對她屈服了。這讓人摸不透她是什麼來路。

這個年代的打工人還沒那麼多的所謂職業素養,劉秘書好奇向葉昭打聽蘇總是她什麼人?

“他是我叔叔。”

劉秘書並不相信。

過了幾分鐘,秘書給葉昭端來一杯水。

又過了半小時,秘書送來一小盤的糖果。

又又過了半小時,秘書送來一籃子的龍眼。

放下果籃,劉秘書小聲笑道:“小昭,那個白經理讓我跟你說,她家孩子幼兒園要放學了,她得趕回去接孩子……”

要去接孩子,這個借口找得挺好啊,葉昭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落了白韻萍的面子,也夠了,她“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送來的東西除了水,葉昭都沒動,她問劉秘書:“蘇叔叔還要多久?”

“最近廠里在趕聖誕節的貨,蘇總不知道要忙到幾點才有空。”

葉昭其實並不着急,但她要在她爸回來前跟蘇叔叔談一談,看目前的情況,蘇叔叔可能想拖到她爸回來。

“姐姐,你能不能幫我跟蘇叔叔說,我再等十分鐘,他如果實在沒空,我就先走了。”

劉秘書明顯愣了一下,她是沒想到小姑娘說話這麼強勢……

在廠里,就算是老闆,對蘇總也是很客氣的。以她對蘇總的了解,除非蘇總有什麼把柄被捏着了,不然誰理她,以為她多大的牌啊,剛剛當眾給白經理難堪,現在竟然欺負到蘇總頭上了。

劉秘書心理活動一長串,面上卻依舊保持着討好的微笑,說馬上去給她轉達。

當她原話轉述給蘇總的時候,蘇總破天荒哈哈笑了,隨即丟下高管們,轉身回辦公室見葉昭。

蘇應民長得敦厚,人矮胖矮胖的,看着面善,實則對內對外都很嚴厲。

誰知他看見葉昭,竟笑容滿面地親切打趣:“哎呀,長大了,會要挾蘇叔叔了。”

劉秘書看得目瞪口呆。

“劉秘書,去拿兩瓶冰可樂上來。”

劉秘書應聲出去了。

葉昭因為知道蘇應民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在他面前自然而然的也比較放鬆,她笑道:“蘇叔叔,你是不是想把我留在這裏等我爸回來?”

蘇應民沒有直接回答,“嘖嘖,你這腦袋瓜子,遺傳了你爸的,聰明!誰再說你笨,我敲他腦袋。”

“葉定國啊,他總嫌棄我笨,蘇叔叔你去敲他腦袋。”

“哎,可不能連名帶姓叫你爸名字。”蘇應民有兩年沒見葉昭了,沒想到變化那麼大,以前是真木頭,現在看着可調皮聰明多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葉昭微微嘟囔着適時拍着馬屁:“蘇叔叔,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蘇應民哈哈大笑:“跟你爸商量,把你讓給我和你何阿姨做女兒。”

“他巴不得呢。”

蘇應民:“你傻呀,你爸就你一個女兒,他怎麼可能願意。”

“我二媽說,有了后媽,就有后爸。”

蘇應民很理解葉昭的擔憂,他嘆了口氣,勸道:“你也要想想,你爸已經單了這麼多年,他也該有個家了。再說,你那個白阿姨,她做了結紮的,也四十歲了,不會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的,你爸不還是只有你一個女兒嗎?”

確實是生不了弟弟和妹妹,可惜,原女主這個唯一的女兒,下場凄慘,葉定國指定的繼承人是白露。

葉昭不打算去說服蘇應民,因為說服他沒有意義,她今天不是為這事而來的。

“蘇叔叔,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我媽在哪兒嗎?”

蘇應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怎麼突然問起你媽了?”

“我想找她。”

蘇應民摸出一根煙,摸了摸褲兜發現沒帶打火機,他只好把煙夾在耳朵背後,他把桌上的糖果和龍眼都放到葉昭前面,緩了緩,才道:“當年你媽生下你之後,剛好有回城的機會,她從小嬌生慣養,在這裏沒辦法再待下去,只好舍下你和你爸,自己回京市了。”

葉昭搖頭:“她沒有回去。”

原身長大後去京市找過她母親,根據當年的檔案記錄,她母親根本就沒回城。

蘇應民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媽沒回城,她究竟去哪了?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消失?”葉昭盯着蘇應民。

蘇應民心虛地捏了捏鼻子,“這事吧,這事不好說。”

劉秘書剛好送可樂進來,蘇應民讓劉秘書去拿打火機,說著他給葉昭開了一瓶可樂。

葉昭:“這事有什麼不好說的,您跟我爸為什麼瞞着我,不告訴我,我媽去哪兒了。”

“沒有要故意瞞你,你媽這個人……我該怎麼說呢,應該說,不該我來跟你說。等你長大,你自然就懂了。”

並沒有,等原主長大了,她也依然不懂,葉定國到死都不願意提她媽媽的事。

劉秘書給送了一個打火機進來,蘇應民終於點燃了香煙。

“你爸馬上就到了,你自己問他。”蘇應民說著,對劉秘書道:“等會兒老闆回來,你讓老闆直接來我這兒。”

劉秘書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小姑娘是老闆的親閨女。

難怪那麼拽。

她剛才有怠慢這位老闆千金嗎?劉秘書喉嚨火辣辣的,好像沒有。

葉昭喝了一口可樂,等劉秘書出去,才冷不丁說道:“蘇叔叔,我媽還活着嗎?”

“你說什麼呀。”蘇應民腦袋大了,他猛吸了一口煙,“你媽她……”

蘇應民不得不放低了聲音解釋:“你媽她當年逃港了。”

果然……

葉昭:“她為什麼要逃港?”

“她跟了另外一個男人。”蘇應民不願意說太多,“小孩子別問這麼多。”

“那男的也是知青嗎?”

蘇應民揉了揉自己的胖臉遲疑了一下,隨即搖頭:“不是。不是知青。哎喲我也不知道。”

“你認識那男的吧?”

“審犯人呢?小崽子,我哪知道那麼多。”

“那麼說,我媽出軌了?”

蘇應民彈了彈煙灰:“你不能這麼說,也不算出軌。”

“怎麼不算出軌?把我生下來,就丟下我和我爸跟別的男人跑了,這不叫出軌叫什麼?卧軌?”

“嘿,兩年不見,怎麼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你還是等會兒問你爸吧。我就只知道你媽跟一個男的逃港了,其他一概不知。”

起碼知道了原主媽媽是逃去了港城,港府離得近,但兩地過境手續複雜,去一趟並不容易,關鍵是,沒有線索怎麼找?

直接問她爸,肯定也問不出結果,原主以前就試過,每次去問,都會激怒葉定國,加深父女矛盾,她還是想想別的辦法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吧。

最後,葉昭還是乖巧地道:“蘇叔叔,謝謝你。”

“幹嘛那麼客氣。”蘇應民暗暗鬆了一口氣,趕忙換話題,“你爸說你想要復讀是嗎?你放心,你爸要是敢不管,蘇叔叔另外給你想辦法。育新中學的校長,我熟。”

葉昭不忘奉承道:“蘇叔叔,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誰說不是呢。蘇叔叔啊,就是可惜沒有女兒。你爸快到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不用,還有個小堂妹跟着我呢,我跟我爸聊完就回去。”

“你們住哪兒?”

“不遠,我租了一個小房子。”

蘇應民讓葉昭住他家,“你何阿姨最喜歡你了,你不如就住我們家。”

葉昭撒了個謊,“不用,我交了半年房租了,小院子挺好的,很安全。”

……

劉秘書回到辦公室,不忘激動分享情報:“哎,你們知道今天特拽那女孩是誰嗎?”

“誰啊?”

“老闆千金!”

“卧槽!老闆有女兒?”

“據說不同意老闆再婚,蘇總夾在中間勸和,可難伺候了!”

大家一聽,馬上燃起了八卦之魂,都圍了過來。

“難怪,剛才白經理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白姐還能轉正嗎?”

“這種事情,孩子怎麼擰得過父母,該結婚的肯定還得結呀。”

只有劉秘書搖頭:“我看,我們這老闆千金不一般,白姐這種賢妻良母鬥不過她。”

“能勾引上老闆的,會是一般的賢妻良母?”

“唉,系啰。”

“胳膊擰不過大腿,小孩子鬧兩天,哄一哄,白姐該當老闆娘還是得當老闆娘。”

……

葉昭去洗手間回來,走到蘇叔叔辦公室門外,就聽見葉定國的聲音。

葉定國正激動地跟蘇應民說著什麼,葉昭以為是兩個大人因為她上學的問題在爭執,誰知屋裏卻傳來蘇叔叔壓着嗓音特別激動的話:“她的死你也有責任!你要對小昭好一點。”

“那都是意外!你別再說了。”

Ta的死?誰的死?

葉昭第一反應是,這說的是原主母親。

難道原主跟她一樣的遭遇,母親被父親殺了?只是她父親愧疚自殺,而原主的父親還好好地活着。

原主母親究竟是逃港了,還是被殺了?或者是逃港途中出了意外去世了?

裏面又爭執了幾句什麼,然後是腳步聲急急往門口走來,葉昭沒有躲閃,而是攥緊拳頭直面迎了上去。

門打開,開門的是葉定國,葉定國看到女兒,愕然地愣住,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

蘇應民的辦公室里,就葉定國和葉昭父女,兩人相對而坐,氣氛詭異。

葉定國板著臉,眼神堅定,心底卻慌的一批,他在想,女兒剛才有沒有聽見什麼。

而葉昭已經說服自己,要冷靜,要保持清醒。

她用吸管喝着可樂,滿臉悠閑,並主動打開話題,“我以前還挺喜歡白阿姨的……”

這個話題,葉定國鬆了口氣,問:“那為什麼現在不喜歡了?”

“我媽給我託了一個夢……”

葉定國剛剛鬆了的弦,馬上又繃緊,“你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託夢,人活着也能託夢嗎?”葉昭滿臉無辜的表情,喃喃自言自語。

葉定國強裝鎮定,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你夢見你媽跟你說什麼了。”

“她讓我跟你說,她不喜歡你跟別人結婚,她讓你等她……她浮在水面上,好像在游泳,我看不清她的臉……”

哐啷!

水杯掉在地上,茶水弄濕了葉定國的衣服,他趕緊站起來……

葉昭冷冷看着手在微微發抖的葉定國,聲情並茂地道:“我媽說,她會回來找你的。爸爸,你還是愛我媽媽的,是嗎?”

葉定國舔了舔乾枯的唇,先點了點頭,后又馬上搖頭,“好了,別說了。”

“爸,你不要再婚,你等着我媽。”葉昭說的真情實感,可憐兮兮。

“不要說了!”

她偏要說,偏要激怒葉定國,“我媽說,外面好冷,她想回來。”

“你瘋了這是!”葉定國氣得把桌上的龍眼一把掃落在地。

看樣子是葉定國瘋了。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葉昭最擅長的就是演戲,她戲癮上身,淚眼朦朧,“爸,我媽會回來找你的。”

葉定國捂着胸口,嘴唇烏青,手越抖越厲害,看樣子心臟並不怎麼好。

旁邊辦公室的人聽見這邊摔杯子的動靜,都跑過來了。

最先衝進來的是白韻蓮,“老葉、老葉,你怎麼了?”

白韻蓮和劉秘書扶葉定國坐下,葉定國長長舒了口氣,“我沒事。”

白韻蓮看向葉昭,小聲埋怨:“小昭,你不能這樣氣你爸的。”

“我什麼時候氣我爸了。我爸是想我媽想的心疼。”

白韻蓮語塞,想什麼你媽?算了,她的賢妻人設不能掉,她忍。

是挺能忍的。葉昭不忘再下一錘,“我爸剛才承認的,他還愛着我媽呢。”

看着葉昭那張嘚瑟的小臉,白韻蓮頓時氣得臉色煞白,小姑娘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是想要羞辱她?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你一個私生女,你顯擺什麼!你顯擺什麼!”白韻蓮平時夠隱忍的了,但葉昭偷走戶口本導致她和葉定國沒結成婚,這幾天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老虎不發威,以為她是病貓嗎?

在旁掃玻璃碎片的劉秘書,和門口圍觀的人都噤聲了,大家連竊竊私語都不敢,但微張的嘴表示,這個瓜有點好吃。

跟白韻蓮的激動相比,葉昭顯得相當冷靜,她反問:“誰是私生女?”

“你爸根本就沒結過婚!他能認你,養你這麼大,已經仁至義盡了!小小年紀不學好,還反過來要挾我們。”

“是嗎?我爸沒跟我媽結過婚?”葉昭從背包里拿出紅色的戶口本,翻到戶主這一頁,她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你沒看過我爸的戶口本吧?‘離異’兩個字,認識嗎?”

“這!”白韻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滿臉詫異和震驚,她看向葉定國,“老葉,你不是說……”

葉定國不耐煩地怒吼:“都他媽閉嘴!”

瓜雖好吃,但老闆發飆,嚇得門口看熱鬧的,怕引火上身,都趕緊躲開了。

白韻蓮委屈地眼含淚珠,她想起身走人,但又不甘心,怕小賤人繼續挑撥。

葉昭慢悠悠地把戶口本收起來,彷彿完全置身事外似的,她靠在沙發上,冷眼旁觀着。

葉定國朝身邊人揮揮手,“你先回去吧。”

“老葉!”白韻蓮不想走,路上說得好好的,回來要教訓這死丫頭一頓,再送回宛城去,現在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葉定國從沒有在外面這麼大聲跟白韻蓮說過話,白韻蓮瞄了一眼在撿龍眼的劉秘書,當即羞愧難當,她又不敢真的頂撞葉定國,只得用盡全力壓住怒火,她緩了緩語氣,“我回去做好晚飯等你。”

白韻蓮走後,只剩下劉秘書這個外人,如芒刺在背,她快速撿好龍眼,不動聲色地偷偷溜出去了。

葉定國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捏着眉頭,瞥了眼女兒,一時摸不準,她剛才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個夢,還是要警告他不要再婚,不然……

葉昭把桌上的水果籃子扒拉過來,摘了個龍眼,剝皮,晶瑩剔透的果肉送進嘴裏,這是老品種的龍眼,特別清甜爽口,有股特殊的桂花香,可能是因為核大肉少,後來這個品種在後世都絕跡了。

鈴鈴鈴鈴鈴!!!!!!

工廠的下班鈴聲響起,外面傳來熙攘的吵鬧聲。

葉定國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他道:“如果你真的想在這裏復讀,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葉昭瞟了葉定國一眼,把果核吐到垃圾簍里,等他說下去。

“安安心心讀書,我也不指望你能給我掙臉,但是以後不要再插手大人的事。還有,把戶口本還給爸爸。”

葉昭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看來我們剛才白聊了?你不等我媽了?不怕我媽……半夜來找你。”

這話一出,葉定國腦袋嗡嗡響,不由怒斥:“你究竟想說什麼?”

葉昭看着葉定國那心虛的表情,微微挑眉,“別裝無辜。書,我是一定要讀的,你不幫我,會有其他人幫。你想跟白阿姨結婚的事,我說了,我媽不同意,不是我不同意,你自己想唄。”

葉昭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剛剛平復的葉定國,再次氣得嘴唇都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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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百億小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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