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逃跑
葉定國的錢夾里除了戶口本,還有一沓藍色百元大鈔,葉昭手略一頓,猶豫了,最終似乎是原主殘留的意識佔據了上峰,她全數拿走。
系統暴跳如雷:“偷錢犯法!”
葉昭反駁:“我只是拿了他本該支付的生活費。”
系統:“葉定國要是報警,你就完蛋了!”
按照規定,穿越者如果犯法被抓,那麼穿越任務就算失敗。
葉昭聳了聳肩,葉定國那麼愛面子,他才不會報警。就算報警,警察也不會管這種家務事。
系統生怕她被發現,不停提醒:“快快快!葉定國要出來了。”
把錢夾塞回原處,拉上旅行袋鏈子,葉昭佯裝無事,悠閑地走回房間關上門,外面傳來洗手間門打開的聲音。
葉昭靠在門后,深深舒了口氣。
系統無奈暴躁:“你偷東西上癮了!”
葉昭啞然一笑,“我是小偷,你就是同夥。你剛才催我走的樣子,像極了把門看風的。”
系統無言以對。
等葉昭躺回床上,系統又問:“我知道你買了火車票,你究竟什麼計劃?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我給你參謀。”
系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愛跟它嘮嗑的穿越者。
葉昭側身向外,“要完成原主的三個願望,我不能再在這裏繼續獃著浪費時間。”
葉昭穿過來那天,系統就告訴她,如果穿越者不能實現原主的三個願望就得回去做植物人。
原主留下的三個願望一個都不簡單,而且還有時間限制。
第一個就是要比繼妹優秀。
優秀只是個形容詞啊,嚴格一點,必須得要量化之後才能比個高低,最簡單最合適的辦法就是,比高考成績。
原主戶口在深城,她得回去讀書參加高考。這個願望是她最有把握實現的。
第二個願望,就是要尋找生母下落,問她當年為何要拋棄自己。
原主親媽當年是在深城前身小漁村裡下鄉當知青的,後來回城沒了消息。那她媽媽究竟去了哪裏,具體線索也還是得回到原點小漁村去調查清楚。
第三個願望就神奇了,叫“救贖大反派駱申”。
駱申作為書中的大反派,是港府豪門大少爺,因母親慘死遷怒豪門,他為人手段狠辣,陰險狡詐,逼死繼母后,用激進的財務手段,成為商界大魔頭。
駱申整個人在書的中後期都是瘋魔癲狂的狀態,並在一次醉酒之後不慎墜樓死亡。
最後,駱申堂弟也就是原書男主駱奇繼承了駱家的所有財產。
原主並不認識駱申,她只是希望駱申能好好活着,不要讓男主有機會繼承駱家財富,不能讓白露撿了這個大便宜,成為人生贏家。
所以,要救贖大反派,也得去港府旁邊的深城才行。雖然她目前還不知道要怎麼拯救。
實現原主願望有時間限制,系統只給了一年的啟動時間,在這一年裏,必須至少實現一個願望,才能繼續往下走。
實現一個願望,葉昭將獲得本世界的暫住權3年;實現兩個願望,獲得暫住權10年;實現全部三個願望,獲得本世界的永居權。
所以,為了避免回去做植物人,她必須要實現原主的全部願望。
在床上躺到4點多,葉昭起身從被子底下摸出早就準備好的軍綠色斜挎布包,穿上鞋,輕輕出門下樓。
剛到一樓開了門,卻聽見背後有小小的聲音,像貓叫似的。
“姐姐你去哪兒。”
葉昭嚇了一跳,是小琴跟上來了,她忙回頭“噓”了一聲。
“姐姐,你帶我走吧。”葉小琴猜到大姐要走,小聲哀求着,這個家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小琴還在讀小學,葉昭自己前路未定,怎麼帶她走呢?而且深城那邊過關要邊防證,她根本帶不了妹妹去。
葉昭伸手摸了摸小琴的頭髮,不小心碰到了小琴額頭上的傷口,小琴“嘶”了一聲……
葉昭不忍心,卻不得不拒絕。
她想說,等她安頓好了,再想辦法來接她。
但是不確定能否兌現的承諾,還是不要輕易許下。
“對不起。”
小琴巴眨着眼睛看着姐姐,姐姐走後,她連唯一的戰友都沒了。但她不敢鬧,不敢爭取,只能小聲嗚咽着。
葉昭推開門,屋外吹來一陣涼風夾雜着水霧,外面黑漆漆的,在下毛毛雨,她沒回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宛城是個縣級市,市區面積不大,從二伯家到火車站,走路也不過二十多分鐘。
葉昭沒有直接去火車站,而是去了離火車站較遠的儲蓄所等着開門。
就算家裏人發現她不見了,也不會馬上找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而且,她懷疑,根本不會有人察覺到她離家出走了,直到她爸找不到戶口本……
去領結婚證,起碼也得九十點鐘,現在還早着呢。
儲蓄所旁邊有一家早餐鋪子,五點多就開市了。在早餐鋪子裏悠閑地吃了碗鮮肉餛飩和兩個蔥油粑粑,等八點儲蓄所開了門,她把存摺里的四百多塊錢全數取了出來。
10:45葉昭坐上了開往廣城的過路火車,她買的是硬座票,車內連過道上都坐滿了南下打工的人。
這個年代的人,沒有所謂公共場所應有的禮儀意識,有些男的嫌棄天熱,直接把鞋子脫了,翹着二郎腿晃啊晃,臭腳丫的味道混着某些人身上的汗酸味,奇怪的臭味濃烈得讓人無法呼吸。
葉昭掩着鼻子坐了會兒,慢慢也就適應了這個味道。昨晚一晚上沒睡,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閉眼休息。
就這樣,半夢半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吵鬧聲吵醒。
前排兩口子不知道為什麼在吵架,有熱心腸的人在勸和,葉昭晃了晃睡僵了的脖子,起身去上洗手間。
洗手間外有兩三個人在排隊,葉昭排在後面揉着脖子,往前探了探頭,前面是兩個車廂連接的地方,地板上都坐滿了人。
“把車票拿出來,站票也要檢查……”有列車員從身後擠過去檢票。
“哎,哎,小姑娘別走,你的票呢?”
葉昭起先沒留意,直到列車員再次嚷嚷:“哭什麼?叫你家大人補票,補半票就行。”
隨後她聽到了熟悉的抽噎聲,葉昭趕緊走了兩步擠過去,果然是……小琴。
看不出來,她家小鵪鶉還挺本事,竟然跟來了。
列車員把她們帶到列車長辦公室補票。
小琴不敢看葉昭,只低着頭,像做錯了事的寶寶,微微噘着嘴,站在旁邊不敢說話。
列車長打量着穿着打扮都很寒酸的姐妹兩個,特別是小琴,因為都是撿姐姐衣服穿,膝蓋的地方都快磨破了。
“硬座沒有了,補無座票吧,到廣城半票7塊2毛。”
葉昭不確定地再問了一遍:“列車長叔叔,您確定我妹跟着我去深城,不需要邊防證,是嗎?”
列車長看向葉昭,有些不耐煩地道:“不滿十六歲不需要,你有就行。”
葉昭沒有邊防證,但她有戶口本,她是深城戶口,不需要邊防證。
這綠皮火車開得很慢,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廣城,站票太累了,看着小琴那疲憊的樣子,葉昭也不想省這個錢,她問:“有卧鋪嗎?”
“你要換卧鋪?”列車長再次打量她,提醒道:“卧鋪貴。”
“您幫算一下多少錢。”
列車長板著臉在算票價,葉昭腦子轉得很快,她先賣了個乖:“叔叔你看過電影《牧羊人》嗎?你長得跟裏面的男主角他爸很像。”
列車長咧嘴笑了,“我有這麼老嗎?”
葉昭搖頭:“不是老,是帥,男主他爸比男主角帥!”
比男主還帥?列車長聽了葉昭的奉承話,眉毛都飛起來了,但他還不能表現的太高興。
“來,先補你妹妹從宛城到這裏的站票,然後再補卧鋪票,都給你算的半票。”
葉昭見列車長語氣比剛才緩和了,又小聲試探道:“叔叔,我帶的錢不多,能不能給我妹買一張半價的卧鋪,然後把我的硬座票換成站票……”
她和妹妹都瘦,兩個人擠一張卧鋪,完全沒有問題的。那留着硬座也沒用,不如換成站票。這是性價比最高的一個方案了。
在火車上,從硬座換去卧鋪並不容易,但要想從硬座改到無座票,那是反向操作,更是難上加難。
“我爸媽在工地搬磚,也賺不了多少錢。您能幫幫我們嗎,叔叔。您一看就是個大好人。”葉昭淺笑的樣子,不止漂亮,還陽光。
列車長天天在火車上獃著,見的可憐人多了,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但長那麼好看,嘴巴那麼甜的小姑娘,他還是頭一回見。還說他長得像電影裏的明星?嘿!
“行吧行吧,盡量給你們安排一個下鋪。我等會兒跟列車員打聲招呼,你晚上可以到硬卧車廂跟你妹妹擠一擠。交錢吧,補25塊8毛。”
“謝謝叔叔。您真是活雷鋒,大好人!”葉昭把錢補齊,然後帶着小琴直接去了硬卧車廂。
姐妹兩個都沒有行李,葉昭上車前只買了塊麵包和一瓶水,她把麵包一分為二,一人一半。
“你怎麼跟過來的。”
小琴吃着麵包,小聲回答:“我看到了姐姐的火車票。”
“那你怎麼上的火車?”
“我牽着別人的衣服……”
看着老實巴交的,還挺機靈。
葉昭暗暗嘆了一聲,只能先帶她去深城了。
火車在一個小地方靠站,有人在窗戶外敲窗戶賣吃的,葉昭買了一份炒飯,還要了兩個滷雞腿,兩個茶葉蛋。
小琴在邊上咽着口水,“姐姐,還是不要買了吧。”
她雖然也想吃雞腿,但更怕姐姐一口氣把錢花完,下一頓就餓肚子了。
葉昭今天早上從她爸錢夾里拿了兩千元,然後取了存摺里的四百多,現在手上有兩千四百多元。在這個年代,這是筆不小的錢了。
“快吃!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喝涼水。”葉昭笑着嚇唬妹妹。
小琴大口吃着雞腿,只要跟着姐姐,就算去要飯喝涼水她也願意。
吃了晚飯,葉昭又眯了會兒,大概八點的樣子,聽到廣播報站,已經到省會了,列車即將在省會火車站停靠十五分鐘。
葉昭爬起來吩咐小琴:“你在這兒等着姐姐,不要亂走,我出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
火車到站,葉昭下車在旁邊的小賣部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二伯接的,二伯聽到她的聲音,馬上驚問:“你在哪兒?!”
葉昭沒有直接回答,只問:“我爸呢?二伯你叫……”
她話沒說完,電話那頭二伯娘已經搶了電話,“葉小昭!你這個兔崽子,我的存摺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葉昭:“我只拿了我自己的。”
二伯娘氣道:“你撒謊!你在哪兒?是不是在你同學家裏?馬上就給我滾回來!”
葉昭:“二媽,你怎麼不問問小琴呢?”
二伯娘:“還用問?你們兩個趕緊滾回來,看我不剝你們一層皮!”
葉昭輕飄飄地道:“等我哪天心情好了,我告訴你存摺在哪兒。你讓我爸來接電話。”
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啊,二伯娘拍了拍大腿:“造反了是不是?膽子越來越肥了!哎喲,氣死我了,三叔你這女兒你帶走,我養不了了。”
空了一會兒,葉定國終於來接電話,他聲音比二伯娘冷靜多了。
“你拿走戶口本,拿走我錢包里的現金,你想幹什麼?”
還是她爸會抓重點,會聊天。
葉昭依然是那句話:“我要讀書。”
葉定國:“我沒有不讓你讀書,我是讓你自己看清楚自己是什麼料子,你偷偷拿走戶口本,你就是在要挾我!”
葉昭很平靜:“我沒有要挾,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讀書,我要參加明年的高考。我拿走的是我的戶口本,然後拿走了你應該給我的生活費,僅此而已!你要是覺得給2000太多了,等我有錢了還你。”
葉定國竭力壓着一肚子的火,“你高考也要等到明年才需要用到戶口本,現在你拿走戶口本是想幹什麼?你就是故意不讓我和你白阿姨去領證,是不是?”
葉昭笑了一聲,絲毫不迴避:“對啊,我是故意的。”
葉定國終於壓不住怒火了,他罵道:“混賬!你在浪費我的時間,我多少事情要忙,回來一趟多不容易。你立刻把戶口本給我拿回來。”
“來不及了,我今天一早的火車,明天就能到深城。”
“什麼?!”葉定國炸了,他們一直以為葉昭是躲同學家去了,誰能想到她膽子那麼大,竟然反向逃跑,跑他地盤去了。
“你去深城做什麼?!”
“我回自己的戶口所在地讀書啊。”
葉定國:“你瘋了!”
葉昭:“嗯。你就當做我瘋了吧。明年高考,我要考得比白露好!我回我的戶口所在地讀書高考,也請她回她的戶口所在地讀書高考,這樣大家公平!”
“幼稚!你現在下火車,馬上買返程票回來。”葉定國警告,“你不要浪費我時間,否則……”
“否則什麼?”葉昭直接打斷:“做夢呢,讓我回去。這麼說吧,我不在乎你跟不跟白阿姨結婚,但我很在乎,白露會不會在你們結婚後獲得我得不到的好處,起碼高考結束之前不行,高考結束后隨便你。戶口本我是不會給你的。”
葉定國被氣瘋了,他不明白小女孩的想法為什麼這麼癲狂不講道理。
他氣道:“你想跟白露比,你配嗎?你配不配?!你知不知道她模擬考多少分?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考多少分?你給她提鞋都不配!今天本來安排得好好的,全讓你攪和亂了!不知天高地厚!你是怎麼想的,你說說看?你為什麼突然要跟白露比?你憑什麼跟她比?啊?你高考要是能考得比白露好,我跪下來給你叫爹!”
在一旁吃瓜不嫌事大的系統,被葉定國這言語刺激的興奮地嗷嗷叫:“讓他跪!讓他跪!”
葉昭對着電話那頭,悠然自得地冷笑了一聲,“知道了。我考的比白露好,你跪下來叫我爹……好呀,你別食言。”
葉定國無能狂怒:“你他媽趕緊給我滾回來!”
葉昭:“爸,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嗎?”
葉定國愣住了,他似乎在努力回想,葉昭是在哪一天出生的,那一天,他不可能忘記。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天,他顫抖地拿着剪刀剪斷臍帶,手上都是血,都是血,他不可能忘記。
耳邊傳來火車鳴笛的聲音,葉昭沒等到答案,她直接把電話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