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威脅

第一百零五章 威脅

松鶴堂內,氣氛僵持不下。

在場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在茶點中加了砒霜一事,和胡自明絕不是毫無關係。

胡自明立在堂中,心中既是焦急恐慌,害怕葉家真的查到了實證,又不免有些自鳴得意。

看,即使椒兒被當場抓獲,甚至出面指證這下毒之事是自己指使的,葉家依然無法將事情甩到他的頭上。

就算葉家真的要將事情鬧到京兆尹府,難道就不怕此事會牽扯出了葉琅和葉珀的親娘,最終害了葉家子嗣的前途嗎?

想到此處,原本心中還有些慌亂的胡自明頓時覺得有所依仗,譏諷道:“難道,你們葉家還想因這丫鬟的一面之詞,將事情鬧到京兆尹府,鬧得滿城皆知嗎?說起來,這丫鬟現在可是我妹妹的丫鬟,這巴豆和桃花,也是我妹妹指使丫鬟下的,和我可沒有半點關係啊。”

一番無恥之言,聽得葉家人怒火中燒、胡家人目瞪口呆。

胡氏瞪大了眼睛,滿目不可思議,哭道:“哥哥,我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指使椒兒下毒不告訴我也就罷了,如今事情敗露,你卻將這事關人命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你的胸膛里,安的到底是什麼心?!”

胡自明冷笑一聲,背着手說:“你是我妹妹?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先前一次,聽信了小人之言,打掉了自己媳婦的胎。這一次,又是往親家父的吃食里加了瀉藥和砒霜,我胡家,可沒有這樣惡毒的女兒!”

胡氏泫然欲泣,一直扶着她的葉琅忍不住說:“舅舅,你這話,未免也太誅心了!”

“忠言逆耳,好話怎麼會好聽呢?”胡自明施施然地坐下說,“大外甥,你既然叫了我一聲舅舅,不如也聽我一句勸。像你娘這樣的女人,既不適合做當家主母,也不適合做母親,不如直接丟到家廟裏,不管她便好。”

葉琅咬了咬牙才壓下了滿腔怒火,葉祝錦不由得反問道:“莫非,即使和離了,胡家也並不打算讓令妹進門?”

“一個棄婦而已,有什麼臉面再踏進胡家的門。”胡自明冷哼一聲,“就算他人問起,只要說,我胡家家風嚴厲,是不容險些犯下了人命案子的女人回府的,他人還要道我胡家一聲好呢。”

胡家的族老們也出言贊同。

不同於最近兩代才發跡的葉家,胡家是詩書傳家,早先幾代還好,最近幾代是書讀得越多,骨子裏反倒迂腐,是接受不了胡氏回胡府的。

葉家族老們的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如果真按胡自明所說,葉胡兩家和離可沒有半點好處。

胡家不願意接受胡氏一個棄婦,甚至還要對外放出胡氏下毒殺人的流言,這自然是對葉家不利的。

更何況,胡家不準胡氏進門,胡氏雖有嫁妝在身吃穿不愁,到底是孤身一人無法自立門戶,只能被葉家接進府中供養,這和離不和離又有什麼分別?不和離,胡家人如此寡廉鮮恥,葉家人能藉此機會和胡家人劃清界線最好,若哪一日胡家犯了大錯,怕是葉家也要跟着受到不小的牽連。

本以為這砒霜一事能讓胡家知難而退,結果反倒成了胡自明撕破臉皮肆無忌憚的籌碼,可真是讓人惱恨!

卻不知,早在椒兒指出砒霜一事之時,事情便皆在葉祝錦和沈太夫人的掌握之中。

沈太夫人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胡賢侄未免推脫得太急了一些。這砒霜一事,目前不過是椒兒的一面之詞罷了。椒兒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派了丫鬟去搜院了,丫鬟確實在椒兒的房中查到了一包砒霜,除了砒霜外還有幾包蒙汗藥和瀉藥,這些葯的包裝紙上皆蓋了漢康藥鋪的戳。在你說話的時候,漢康藥鋪的掌柜和先前做過太醫院院判的孫大夫已經到了府上了,賢侄可要見上一面?”

胡自明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沈太夫人做事如此雷厲風行,細想之下又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對,自己給椒兒的明明只有一包砒霜,而且這砒霜明明就是自己私下從一位商人那裏買的,和漢康藥鋪又有什麼關係?

是葉家人真的發現了什麼,還是只是要陷害自己?

胡自明沒有答話,胡家人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沈太夫人便叫了自己的大丫鬟畫眉,把孫大夫和漢康藥鋪的掌柜帶了進來。

先行動的是孫大夫,他上前一步,先掰開了那已經放了有段時間的茶點,取出一根銀針插了進去再拔出,待看到銀針變色后,說:“確實下了砒霜。”

說著,孫大夫像是怕在場有人不信似的,讓松鶴堂的下人去找了一隻貓來,餵了一些掰開的茶點。不過半刻鐘,那貓果然痛得嗷嗷大叫,要幾個人才能壓制住,不消片刻便沒了生息。

已經僵直的貓被下人帶了下去,眾人沉了臉,孫大夫則宣佈道:“確實是砒霜。”

沈太夫人冷着臉道:“辛苦孫大夫跑這一趟了,酬金已經備好了,孫大夫先跟着我家下人下去喝杯茶歇息歇息吧。”

孫大夫點了頭走了,漢康藥鋪的掌柜跟着上前一步,接過畫眉遞過來的藥包掂了掂,篤定道:“沒錯,確實是我漢康藥鋪出來的葯。我漢康藥鋪素來謹慎,這幾種葯又特殊,待我回去查查賬上,必能找到這些葯最近幾月是賣給了誰,對方又買了多少的。”

胡自明心中驚疑,卻又不敢當著人家掌柜的面懷疑漢康藥鋪的信譽,便只說:“敢問,可否讓我看一看這藥包?”

畫眉看了沈太夫人一眼,沈太夫人點了頭,畫眉才將藥包親手送到了胡自明的手上,胡自明接過了藥包,卻見藥包上寫的分明不是什麼“漢康藥鋪”,只清楚明白地寫了一行字——

父孝期間與亡父的妾室通姦成孕,該當何罪?

胡自明一驚,雙手顫抖得幾乎捏不住那藥包,還是畫眉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笑道:“胡大人,您這手抖得,可真是厲害啊。”

胡自明眨了眨眼,驚恐地看向跪在地上,因被他踹了一腳,仍捂着小腹的椒兒。

椒兒不知何時已經直起了身,看向胡自明的目光中,不再是怯懦卑微,而滿是仇恨。

隱在屏風后的葉瓊長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葉珀的肩膀,笑着說:“好了,現在沒事了,胡家很快就會答應和離了。”

葉珀不解其意,但還是點了點頭。

事情還要從椒兒說起。

胡家和葉家畢竟是姻親,查出椒兒一個小小的丫鬟的底細,對於葉家來說不算難事。事發當晚,葉瓊便知道了椒兒有一個在胡哲章房中做妾的姐姐。

當時葉瓊便覺得奇怪,椒兒既然有這樣一位姐姐,又怎麼會被胡氏帶回葉府呢。

葉瓊帶着疑問試探了被關押的椒兒,並暗示若椒兒願意出面指證胡家,葉家願意想辦法請胡家放了椒兒的姐姐歸家。

椒兒本就是為了親人才做出下毒之事,當即指證說:“我被指派了這樣的事情來到葉家,不過就是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胡家想藉著葉家之手解決了我而已。我有什麼辦法,姐姐還在胡家,而且肚子裏還懷着胡自明的孩子!”

葉瓊大吃一驚,答應下了椒兒救她姐姐的請求。

有這一條足夠威脅胡自明的籌碼在手,不說和離之事,就連蘇伯父在國子監中,也不會再受胡家餘下的勢力掣肘。

因此,葉瓊才和祖母與大伯設下此局。

若胡家願意痛痛快快地和離,安然奉養胡氏到老,葉家不會拿出這一籌碼,但胡家,果然沒有讓葉瓊失望。

胡自明抖着臉,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連喝了好幾口茶,才說:“和離的事情,我答應了。”

眾人驚愕,唯有葉祝錦和沈太夫人神態自若,胡家人面面相覷,只道是葉家擺出的證據充足,胡自明無法再推脫了,便一齊嘆了口氣,說:“自明都同意了,那我們兩家便來說說這嫁妝分割吧。”

“嫁妝全部留給母親,我和珀哥兒不會要一分一毫。”葉琅說,“但是,我們要求,母親的嫁妝只能由母親本人決斷,葉家和胡家的管事各佔一半,由葉家的管事主導。這條件,舅舅答應嗎?”

胡家族老們登時氣紅了臉。

胡氏嫁到葉家二十餘年,原本一分的嫁妝藉著葉家翻了好幾番這件事,他們是清楚的。胡氏是否有手腕保得住這嫁妝,他們更是清楚。

他們願意跟過來,不就是因為胡自明先前和他們說好了,胡氏的嫁妝族中一半,他胡自明得另外一半嗎?

葉家的管事接管嫁妝,他們可就分不到湯了!

胡家的長老要說上幾句,胡自明卻已經頹着臉色答應了:“好,我答應你,我會給我妹妹單獨一個院子,採買廚房都是單獨的,這樣總可以吧?”

“這樣甚好。”葉祝錦點頭道。

胡氏畢竟是葉琅和葉珀的生母,兩個孩子自然不希望自己母親過得不好,葉祝錦和胡氏相處二十餘年,也不願和離之後看着胡氏被胡家百般欺凌。

胡氏雖然糊塗,但不至於聽不出葉琅話中的好歹,垂下眼睛不知作何感想,只是將身邊葉琅伸過來的手握得更緊。

屏風后的葉珀也跳了起來,說:“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葉瓊笑着摸了摸葉珀的頭,心頭的陰雲也散去了不少。

若不是為了葉珀和葉琅,大伯母過得如何,又何至於讓自己費心佈局呢?

松鶴堂里,胡家族老已經和胡自明內訌了起來,胡家的族老罵得痛快,胡自明卻始終抿着嘴一言不發,眼神陰鷙。

堂上仍在吵鬧,堂下卻有的丫鬟匆匆走了進來,還未開口稟報,身後蘇家來報喜的蘇氏的哥哥蘇成章已經高聲喊道:“晚輩蘇成章,特來拜見葉伯父。家父剛剛收到了聖旨,獲封國子監祭酒之位,特來報喜。”

蘇成章出現得突兀,讓亂鬨哄的松鶴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葉家族人還是胡家族人,看着胡自明的目光中都帶上了諷刺。

看,機關算盡又如何,那得到了祭酒之位的,不依舊是蘇青義嗎?

葉祝錦親自扶起了蘇成章,沈太夫人笑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你父親可好?”

蘇成章笑道:“我父親好着呢,如今已經一心撲在國子監的事情上了。我這次來,是聽說今日胡伯父也在,特地來登門拜訪的。”

蘇成章這樣說著,向胡自明行了一禮,道:“先前便聽家父說起胡伯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家父在國子監中數年,蒙胡伯父時時‘照應’,在下在此謝過伯父了。”

胡自明的心口突突地跳。

蘇成章說話時帶着笑意,在胡自明聽來卻帶着森森寒意。

蘇成章口中的“照應”,自然有另一層含義,指的便是國子監祭酒之爭一事,甚至可能還包含着自己先前明裡暗裏給蘇青義設下的各種妨礙。

蘇成章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又說了這樣的話,意欲何為?

蘇成章雖然笑着,眼中卻無半分笑意,他說:“家父如今已獲封祭酒之位,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胡伯父是胡祭酒之子,對國子監中的情形必然十分了解……”

說到此處,蘇成章的話鋒一轉,語氣也冷了下來:“家父欲在國子監中推行改革之事,過程中必定會推翻不少先前胡祭酒定下的舊例,不知胡伯父,是否會介意呢?”

胡自明看了看一旁的葉祝錦,哪有說不的勇氣,只硬着頭皮說:“我怎麼會介意呢,蘇司業,啊,該叫蘇祭酒了,蘇祭酒儘管做就好,在下必定支持。”

蘇成章笑了笑,說:“那便好。先前有人給家父遞了消息,說是黃監丞之子黃銳藻在獄中說,京中有關家父的流言,是從胡家傳出來的,家父還不信呢。今日一見,胡伯父果然是正直之人。可惜了,如今胡伯父還在孝期,不然,家父必定登門拜訪,與胡伯父不醉不歸。”

短短一番話,聽得胡自明的心情如寒冬飲冰般涼透了。

蘇成章的意思,是蘇家已經知道了黃銳藻的背後,有胡家的手筆,更是掌握了證據。而且,蘇成章特地強調了孝期一事,更是說明蘇家和葉家一樣,拿到了自己孝期通姦成孕的把柄。

胡自明強笑着說:“我還在孝中,又要處理小妹和離之事,以後吧,以後吧……”

葉祝錦適時地說:“看你們相處融洽,我也開心。對了,我聽葉琅他娘說,你府中有一位名叫林兒的,和椒兒是姐妹,不如一起去服侍她吧,這樣可好?”

胡自明盯着葉祝錦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能咬牙道:“好,就讓林兒去服侍小妹吧。至於和離書,葉家想什麼時候辦就什麼時候辦,我沒有意見。”

說完,胡自明就灰溜溜地走了,胡家族老們不好久留,也紛紛告辭。

葉瓊心中冷笑。

蘇成章是她特地請來的,封祭酒的旨意今日一早便到了,那之後她就請了蘇成章來,不過是等着在徹底擊潰胡自明后,再補上一刀罷了。

藉著這個機會,蘇伯父的祭酒之位也能做得更穩當一些。國子監改革的推行,不止對即將有子嗣進入國子監的葉家有利,甚至對整個大涼都影響深遠。

至於胡家,胡哲章一死,支持的黃銳藻又沒能贏得祭酒之爭,如今更是連和葉家的姻親都斷了。

胡家的敗落,已是定局,無須葉瓊再出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葉家小女她權傾朝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葉家小女她權傾朝野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零五章 威脅

%